鞭炮声声,张灯结彩,其乐融融。
陆谨南一眼望去,觥筹交错,除夕之夜的酒宴,一派太平。陆老爷子喜笑颜开,整场宴席,又因为陆家桓的到来,气氛推向了高涨。
陆谨南知道,哪怕是在陆家,家桓也永远是酒宴上,活跃气氛的瞩目对象。这一刻,他却又有一丝夜宴之后的空虚感,目光所及之处,仍是墙壁上的时钟。
七点……
八点……
秒针不停的奔跑,生生不息。
他原以为,恋爱和商场一样,欲纵故擒,欲取故予,在这场势均力敌的较量中,他驾轻就熟,就像今晚,他放了她鸽子,她会不会如他一样,那天,医院外,他在车里等待,像没有了尽头。
家桓适时朝他敬酒,陆谨南微微一笑。
但仍有一种无名的情绪,像无形的手阴霾了他的心。
于是,酒液入喉,他眉心一皱,那种延绵的口感,在唇舌弥漫,却也灼热着他心口,他仿似感觉到刺破衣料的心跳,在某一瞬间,变得急促,变得停滞,变得也有让他无法揣摩的时候。
坚强可以伪装,酒液下肚那刻,眉宇紧锁才露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枉然。
酒不醉人,人自醉。
八点……
九点……
难得老爷子兴致来了,他陪着他老人家玩了几圈麻将。
他故意输的不少,这才借着’输钱’的借口,逃了赌桌。
“小叔,去哪风流?”
不远处一声扰他回眸,家桓微醉回望,他眯起眸子,见灯影深处这一身影,是啊,他要去哪,他要去整晚扰他思绪的那个地方。
那高房堆建而起的城市森林,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家的出租房,
宝马飞驰,轰的一声,如一闪而过的流光,穿梭在寂静的公路。
叱……
一切息止。
他坐在黑暗里,仰头看着她的窗前,仍有明灯,一颗心才落下。
他甚至没有敲门,她家的钥匙,他早就配备了,陆谨南轻启,静!
空气里是醇厚的酒香。
陆谨南走近,客厅的餐桌,一桌好菜,都是他爱吃的,但早已冷却,桌上的碗筷,仍安静躺在原地。
女人趴在桌上,仿似有些醉了,沉睡,手握着空置的玻璃杯,还残留一丝酒香。
陆谨南皱眉,可那张安静的容颜,在灯下,白皙。
他忍不住伸手,触碰,却惊动了她,孟雪微颤,辗转,缓缓撑起下颚,好似托腮遐想,她皱了皱眉,眼前隐隐约约,若即若离,那个人影,远到她无法触碰,就像天上的流星,只可远观,不可触碰:“你来了!”她浓浓醉意,嘴边笑意渐深。
“你喝了多少?”男人声色已不悦,他取过她的杯。
可是,醉眼看花花也醉,孟雪才明白,酒真是个好东西,
可以让一切的不合情理变得行云流水,无懈可击。
她喝多少?自酿的白酒,她喝了三杯,才觉这酒入口软绵,甘厚唇香,可竟然还意犹未尽,他知道,她等了多久?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可她喝过酒后,眼睛越发显得清透,烟波浩淼,是说不上的漂亮。
苍白的双颊,染上了胭脂般的淡淡红晕,眼波流转,仿佛微醺的风吹遍了灯红酒绿,整个世界也会因她的明眸善睐,顿时变得生动起来。
她笑,深深的笑过,一张小嘴竟也噼里啪啦说过个不停,
她的思绪,早已天南地北,不知所云。
从此时,到彼刻,
小学诗会大放异彩,拉丁比赛惊艳四座,大学辩论剑拔弩张。
那些人生最美好的光辉岁月,就这样从嘴边,从手指间,从水晶酒杯,从无数个去而不返的日日夜夜,静悄悄的溜走了。
陆谨南几乎插不上话,只是任由她肆意,
他看着那让他梦萦魂绕的莹莹檀口,有节奏的上下翕合着,一串串明快流畅的音符,欢快的跳跃在斑斓的空气里。
而她的思绪,已天南地北,不知所云。
到最后,她还觉不够,支撑起身子,她醉醺醺的说:“你知道你放我鸽子了吗?你故意的吗?嗯?可你看,我为你做了一桌好菜,”
“我知道。”
“也都是你喜欢吃的。”
“我知道。”
“你知道?”她苦笑:“那你知不知道,我只想你陪我吃一顿年夜饭;”
他心没由一疼:“抱歉,我失约了。”可除了道歉,他要怎样补偿?!
“可你还不知不知道?我又多害怕,害怕除夕的晚上,电话会响起来。”爸爸会告诉妈妈,他要出警,就像今夜,她接到他无法前来的来电:“你还知不知道,我真的……很讨厌你。”
“我知道,”他喃,“你醉了!”
“醉了多好,某些时候,不识时务的清醒,比穿肠的毒药还伤人。”她笑,
她埋进他肩头,若不是他搀扶,她一定会滑倒,可她顺从他脚步,回到了卧室:“以后没我在场,不许喝这么多。”
她笑,纤手绕过他颈脖,说的是另一件事:“冬来,雪倾城!冬来,雪倾城!”
她喃,他目光也落在床头柜上,一块石膏片上,笔墨行云流水:“还是,此‘雪’非彼‘雪’。”
她醉醺醺的仰望,他的眼睛,浓的比墨深,那薄唇轻语,你醉了!
你醉了!
醉了!
孟雪眸光微凝,踮起着脚尖,与他唇瓣轻触,那一瞬间,仿似彼此呼吸突如凝滞,
空气中只能听到男人剧烈的喘息,响在耳边,如同海潮拍打着她的柔弱和恐惧:“你知不知道,我真想就这样吃了你。”
吻上她的唇,本想浅尝辄止,却变成了侵略性的攻城略地。
不过一吻而已,快感已经翻江倒海,汹涌澎湃,仿佛从未吻过。这薄软的嘴唇充满肉欲的质感,让他几乎想吸进肚子里。
攻陷前的那一刻,他捧着她的脸命令道:“看着我。”
她睁开眼睛,她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男人的身子坚猛的沉进来,孟雪急吸一口气,侧过脸,在黑暗中看着自己摊放在枕边的手掌,那只手很美,只是手心空洞,手指慢慢弯曲成一个寂寞的姿态,仿佛想抓住什么,却注定虚无。
那是一个美丽而苍凉的姿势。
“告诉我,我是谁?!”
她才知道,他是一个真正的征服者,前戏热烈,交知更是强悍。
窗外,天空里的皎白月光如水银一般倾泻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