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玄村内有一获姓女子,嫁予姑氏,人称姑获氏。
姑获氏貌美,自嫁入家中,邻居有个赵姓泼皮,总来家中烦扰。婚后一年不到,姑获氏怀了身孕,这才少有叨扰。
姑氏在外经商,只家底殷实,又花心,主母早逝,无人管教,姑获氏孕着不过六月,却又纳一房妾来。
妾室本是陇南来的医工,父亲为带下医,却爱嫖赌,将女儿卖了换钱来,如今是由狎妓里逃出来的流氓,逃逸至此。
妾室伺候着姑获氏身子,倒也勤勉。慈姑桂皮是姑获氏本就爱吃食的,妾室日日便做着,就着野麦饭,甜得很,罢了盛碗甲鱼汤,来几颗龙眼来吃,姑获氏遇人便赞着这妾室厨艺了得。
未久,不足八月,姑获氏便生了一胎又瘦又小的病儿来,据说生时身体青黑,一股腐土味道。
众人只道姑获氏不注身子,却不知孕期所食之物皆是破血滑胎的发物,如今能生下这女娃来,是天泽。
妾室也是日日端着补汤来。病儿身子差,渐渐也好转。
算着日子,家主将回。
那日夜里,妾室往常般端了补汤来,姑获氏吃罢便睡。
瞧着姑获氏睡得沉,妾室一摆手,便见屋子里踏进一人。原是邻居赵泼皮。
“足足放了三寸,睡得可沉。”妾室悻悻笑着,“事成,可是少不了你的。”
“且放心罢。”泼皮笑着,即宽了衣裳,往那主母被子里去。
旦日,曦光微微染了半边,还未亮透,空飘絮雪,姑氏便回来辽。
进屋只见娘子身侧倚着一男人,两人只戴亵衣。
“娼妇!”姑氏大喊,怒目圆睁,惊醒了二人。
姑获氏惊醒,侧眼瞧见身旁睡着泼皮,怔得怵了,紧忙起身用被子掩了身子,指着泼皮喊道:“你怎的于我房里!”
“娘子昨夜甚是妩媚,你我二人缠绵,娘子且忘了?”泼皮悻悻笑着,姑获氏只随手顺了衣服向那泼皮抽去,骂道:“胡说!”
“够了!”只听姑氏一吼,正怒瞪着姑获氏,骂道:“不守妇道,与人私通,如今被我抓了个正着,休得狡辩!”只那病儿饿了,哭出声来,姑氏嚷道:“怕不是你与这泼皮生了野种!好一对奸夫**!”
“怎的如此热闹?”妾室正进来,撞见此番景象,却是惊了。
“妹妹晓得我乃清白,昨日妹妹熬了补汤来,我吃罢便睡了。”姑获氏正切望着妾室,妾室只作惊呆样子,挽住姑氏,手搭着头,作一副可怜模样道:“是姐姐昨日盛了碗汤来,我喝罢只觉晕眩,未久便昏睡过去,如今眼前也是模糊,原是姐姐于汤中下了药来,叫妹妹睡去,好与这男人私通罢。”
听罢,姑氏震怒,取了荆条便往姑获氏抽去。妾室悄悄打了手势,泼皮紧披着衣溜了。
荆条抽到病儿,呜哇哭起来。“野种!野种!”姑氏骂着,似使了全身的劲儿。姑获氏见罢只抱着病儿痛哭,原是妾室阴险狡诈的很,此番确是百口莫辩,只默默受着。未久,身上渗出血来,姑获氏将昏过去。
“滚,你给我滚!”只一声骂道,姑氏将妻子于榻上拽下,又抽着鞭子泄愤。怕是气愤丢了姑氏颜面罢了。
见姑获氏无力坐起,姑氏便拽其头发,向屋外去。
只手扔推,姑获氏只着亵衣摔倒地上,满身是血,沾着灰土,落了雪,冻得巍颤,只悻悻抱着病儿泣着。早起村民皆出来探屋外何事,却见着姑获氏一层单衣,紧忙捂了眼。
姑氏回屋顺了衣衫,只往妻子身上一扔,“滚罢。”说罢便往屋中去,关了门。
姑获氏只泣着拾了衣衫披着,怀中女娃哭闹不停。眼睛哭的红肿,抬眼瞧瞧那屋子,知晓这姑氏且不得靠根,只冷冷一笑。
虽是痛的将晕过去,也是搀着站起,抱着女娃将走,只听后头有人喊:“娘子往何处去啊?”回头正见赵泼皮,笑的猥琐。
姑获氏欲骂,却忽得涌上一股热流来,刹时喷出一口黑血来,只觉身子愈发虚弱,眼前恍惚,模糊得见不得路。怀中病儿只哭着,声却愈发愈弱,渐渐没了声响。
时过三日大雪飘扬,姑获氏尸躯覆雪,无人来收。
忽见一大鸟,衔了尸躯飞远。
已过十年。
十年罢辽,姑氏妾室为主母,人称姑夏氏。十年初孕,姑氏大喜,特日日陪伴。后生下一女娃来,姑氏便着人打了一玉项圈来套于颈上。
一日夜里,姑夏氏白日浣了衣裳晾着,如今收衣时,见着女娃小衣上有着口唾沫。
姑夏氏且砸了声:“哪个没皮没脸的。”说罢将小衣取下又舀水来洗,却如何也洗不掉。夜色渐深,便将小衣泡在盆里,睡去了。
旦日清晨,天还未亮,忽得听闻一声孩提哭声,姑夏氏精得醒了,欲起身时,忽觉眼前模糊,又晕过去。
再醒时已是正午,艳阳高照,姑氏正咂着妻子偷懒,却发现孩子不见踪影。
寻了约莫几月,不见踪影,也便罢了。又一年,姑夏氏又生一男娃,唤为姑卜。
白驹过隙,转眼便到姑卜及冠之年。
这日,家中突来了位老妪,说是为姑卜说媒的。问说的是同哪家的媒,便提及有是村外有一商贾人家,家境也同姑家般殷实,正是健康,模样怜人。
姑夏氏且搁着,同旁人问着,才知晓老妪说成了好些亲事,皆是金玉良缘,错不了。
姑夏氏这才安心,谈了彩礼嫁妆,择了婚日便罢。
婚日那天,纷纷扬扬飘起雪来,天阴的沉。
姑家敲锣打鼓迎亲去了,姑卜正于前走着,后随着欙轿,轿上顶红花。至了一偌大宅子前,却不见喜婆来迎,宅门紧闭。
姑卜正欲敲门时,门却开了。往里瞧时,只见一红轿,没得旁人。姑卜奇怪,却也进门去瞧,只那轿帘掀开,却见一骷髅白骨,张着大口,模样骇人,着红衣,颈上套着玉项圈。
姑卜吓得顿时瘫在地上,刹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
又是一年春好处,芳四沁来绿如茵。已是黄昏,天色靛亮,远处一片火红。
杏林中,一女子正于溪边浣衣罢,欲往家走。只听一声马蹄,侧眼便瞧着一老翁牵着匹白马徐徐过来。那马生的可是俊俏,皮毛雪亮,鬃毛从动有劲,双目乌黑,竟透出光来。
“姑娘可知此地是何处?”老翁揖礼问道。
“中玄五百里外罢了。”女子提着篮框,瞧了白马一眼,见这老翁尽是风尘仆仆模样,说道:“老翁可是路过?”
“正是了。”老翁瞧了眼天,说道:“可不知此地有何旅所,可供我爷孙二人落脚?”说罢,老翁抚了抚马。
女子见着天愈沉,说道:“中玄且有,可天色已晚,路且长,老翁一人且不安妥,今晚且随我来,于寒舍住一晚,明日再行便可。”
老翁揖礼道:“那便多谢姑娘,有劳。”
往回路上,女子问道这马儿生的甚是好看,老翁且笑,其名衍儿,只当自己孙儿看待。
女子将马栓了,抱着篮框往屋中去。老翁随着至了屋内,只见只一老妪抱着襁褓哄着。
见着老翁进去,老妪起身,女子进着说道:“是赶路的,如今天色甚晚,老翁年龄又大,只在家里歇歇,明日便走。”
老翁紧揖礼道:“打扰。”
老妪只笑笑,道:“且罢,来歇歇罢。如今有人来,也是热闹着。”说罢,便唤着女子沏茶去。
吃了盏茶,女子却在屋内晾着衣服。
“怎的不往屋外晾干衣服?”老翁问着。
老妪只摇着身子,哄着襁褓,轻语道:“可有妖物。”
老翁忽得眼定一亮,说道:“是何妖物?”
“何人也不曾见得,”老妪说道,“只传闻夜里可不能将孩童小衣晾在屋外,若是夜里,衣服上沾了不知什么东西,第二天这孩子便会被那妖物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