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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无病呻吟

该是去县城的时间了,爷爷在县城的房子里住着,到县城不愁住处,而且早两天去城里也不必和多数乡下孩子一样挤班车,还是比大多数乡下孩子幸运呐!

继陇走的时候还是带上了安心的照片,连同着夹着照片的笔记本。

笔记本上有继陇装模作样写的青春小说,其实写完以后连继陇都懒得再看,但收拾行李的时候莫名的想起来它,反正也不占空间,索性就带上了。

笔记本有继陇喜欢的封面——一只飞在空中的帆船,也是一时兴起吧,继陇把那句“雨打着窗,手却触不到雨”写在了扉页。

这大概就是小孩子脾气吧!摆明了只是一句没什么意义的话,却让继陇对它有了执念。

柏油路据父亲说建造于***时期,这样的路应付后来载重越来越多的卡车越来越力不从心,因而去城里一直是颠簸。

继陇想起奶奶家大多数比自己年长的物件,咕哝着,“又是一样老物件”。“砰——”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继陇摸了摸刚才与车窗剧烈接触的脑袋,“好像是快要到了。”

然后,小小的县城慢慢的进入了继陇的视线,这当然不是继陇第一次进城,但每次进程的心情大概都是不一样的,小小的时候只不过是为了新衣和能把自己吃到扶墙而走的砂锅;中考的时候为了大致不会有变数的学校;后来打工,有一点不安但更多的是新奇,而这次继陇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继陇自己也说不清。

刚到县城的一二天之内,继陇白天在家读一读姐姐藏在书堆里的小说,反而在书堆中发现小说的过程更叫继陇惊喜,晚上的时候,继陇就沿着橘黄色的灯光,漫无目的的走着。

见识了晚饭后聚在一起悠闲下棋打牌的老头们;见识了三十岁到七十岁不等聚集在广场跳舞的妇女们;见识了在桥上拿着马克笔涂鸦的年轻男女。

继陇不下棋已经有好几年了,书里能打发时间且在书里获得些什么的快感远远不是下棋能够满足是继陇远离棋盘的唯一原因。

而妇女们的摇曳的身姿于14岁的继陇而言更是毫无诱惑,因而那些涂鸦就成了填补继陇空虚的目光的唯一选择。

能在桥上写下字的男女想必都是热烈的,这些青春放肆的话让继陇心惊肉跳。“要是这些狂妄的话在以后得不到实现,桥上的字迹又应该何处安放呢?好在我不曾说这样的豪情壮语,哪怕面对雨时天长地久的约定,我也只是说竭尽全力。”

继陇这样想着,还是把桥上的字一条条的读完了。真像是读了一本杂乱无章的书,书里的故事都只写了开头,但愿他们的故事都美好。继陇在离开之际用特意带的笔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画了最简单的笑脸,算作是自己的愿望。

军训开始了,据一二中的同学互相交流,继陇所在的一中比较幸运,由市里唯一一支空军部队作为教官,不幸的本届二中新生则将在正在翻修的操场以外面对脾气火爆的炮兵部队。

难熬的第一天也不过如此,军姿对于继陇这个每天要在饭馆站七八个小时的人来说不至于是灾难也不至于是负担,所以继陇的余光总是在同学们的身上。

等到中午和同一所初中升上来的阿文和小建去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吃炒面,笑着听他们诉军训的苦,一切平平淡淡的,是继陇喜欢的样子。

这年的军训实在算不上苦,晚自习在教室看小说被班主任没收并恨铁不成钢的教训才是委屈的事,继陇也没想到开学第一天自己就要被这样的方式被老师记住。

晚上,执意住校的继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十一点还是毫无睡意,又一次翻身,继陇注意到自己对面上铺同样不觉睡意的前文。继陇悄悄地起身,悄悄地凑近前文,“你也睡不着吗?”前文原本是对着墙壁,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却是笑着说“你有病呀?”这是两个那天无眠人的小插曲,却也是两人友谊的开始。

继陇的军训很是幸运,七天的军训大概有两天是下雨的,教官很是仁慈的没有让学生冒雨训练,又没有晚训,教官也不是活泼的性格,整个军训于继陇而言,大体是平淡的开始、平淡的结束。

也有小小的插曲,,军训是每两个班作为一个小队,继陇在队列里看到了一张可以和雨时称为相似的脸。

继陇仍然记得自己不经意间瞥见那张脸时的心跳,甚至于继陇足足看了一个多小时还不敢确定那人是否就是雨时,尽管这人体型与雨时相差甚远。

继陇突然觉得把她当做是雨时也挺好的,索性不去在意她到底是谁了。

刚开学的继陇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上演了手足无措的戏码,原来,当自己在饭馆算着回锅肉26块钱的时候,城里的孩子已经在辅导班学着高中的知识。

又恰好是第一次住校,生活的细节离开母亲的照料也变得不堪起来,入学的第一个月末,诊断考试继陇考了全班50多的名次。

原来这不是那个随便看看书就能考进前几名的初中了,继陇很感谢这次的月考让自己醒悟过来。面对惨淡的49分的数学试卷,继陇终于把心思从爱恨离别中抽离了出来,期中考试第九名,继陇觉得差不多了,保持住这个名次就好了。

这三个月的时间,继陇的感触颇深,与学习成绩的好坏无关,是继陇看见了自己与所谓城里孩子的区别不止在于家庭,更在于自己对于未来。

在遇到雨时以前,继陇混混沌沌的活着,只知道有一天如果家里买一只烧鸡,自己就能开心一整天。

遇到雨时以后,继陇能想象到世间一切的浪漫,这些浪漫自己要在以后的时间里和雨时一一寻访,但那时的继陇绝不会想到去巴黎的飞机票需要钱来支付。

再到了打工的时候,继陇知道自己要挣钱,很多的钱。可到了今天继陇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现在仍不过是一个空壳,无知!继陇想到自己的无知,有些难过的想哭,但到底没能哭出来。

事实上,能够忍受无知的人,到底算不算得坚强,继陇到现在还没想清楚反正这类人总归是厉害的。

刚开学的继陇哪怕有了打工的底子,也难免在五点半起床时露出疲态。

精英学校的理念还真是名不虚传,但好在第一天继陇还不至于承受不来,和同学们争抢着刷完牙,继陇与前文一同去了操场,前文混到了暂时文体委员的职位,跑操是少不了他的。

本来看着高二的同学手里都拿着小本子背书,继陇想去教室拿一下自己的英语小词典,但转念一想,刚从五楼的宿舍下来,又去爬六楼的教室未免过于浪费体力,那就这么站着吧,反正前文和我一样两手空空,而且哪怕是与我们班相邻的快班,手里有东西的也不过寥寥两三人。

之后依次是早饭,早读,课堂,早操,课堂,午饭,课堂,活动,午自习,晚饭,晚读,夜自习。这么满满当当的排下来让自由了一个假期的继陇有了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晚上和前文买了饮料回宿舍,都不再像第一次相见一样彻夜难眠。

精英学校的老师自然不像乡下初中的老师一样散漫,除了数学老师以外,继陇感觉大多数老师挑不出什么大的毛病来。

倒不是数学老师哪里不好,实在是因为继陇于温柔的老师没有什么好感,大概自己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受虐倾向吧,继陇这么想。

回想起来好像真是,每个能够将继陇打到求饶的老师,最后无一不受继陇尊重。

班主任是物理老师,想象到物理的严谨便不难猜测他的形象,胖胖的,利落的发型,只要被镜片后面藏着的小小的眼睛盯着,一定会使你如坐针毡。

刚开始任课时,或许是心里还念着上一届的学生,并不常常冲我们笑,越到后来,班主任笑的次数越多,以至于班里的同学为他定制了Q萌的外号。

化学老师是刚毕业的研究生,年龄相仿的我们还一起打过球,还有热爱游戏的同学说起过他优秀的游戏装备。

不同于老班起初的严肃,化学老师用微笑面对陌生的我们,可到了后来也知道,下起手来的化学老师并不只是温暖。

英语老师是美女,继陇永远这么觉得,在懵懵懂懂的青春,她绝对是每一个少年心中的女神。知性、温柔、成熟等等形容美好女性的词语都是这位美女老师的标签,继陇后来想,如果不是在刚入高中时遇到这位老师,继陇的学习怕是要吃力不少,于继陇而言,英语老师不仅授人,更激发了继陇对于美的向往。

哪怕继陇不喜数学老师,却也深受数学老师气质的影响,她大概是继陇印象当中最温柔的女性,甚至没有之一,继陇见过很多很多的女性,但哪怕是后来也没发现哪位能与她一样,平静。

继陇最喜爱的是语文老师,作为全班的公敌,他的严厉甚至到了暴虐的地步,初见的那堂课让继陇感到惊艳,因为没有哪个老师会选择以揍人作为开场,他和斯文毫不相干,花衬衫、牛仔裤、旧皮鞋的打扮像极了开着金店的老板,只是脖子上缺一条粗粗的大金链子。至少得是90年代的眼镜框,戴在那张威严的脸上简直再合适不过。

继陇后来想,从喜欢语文到爱上语文并想着要用语文的方式做一些事情的转换全是因为这个不讨人喜欢的语文老师。

到继陇有精力能够将高中发生的事情记下来,已经是第一学期期中考试以后了,期中前的事情,继陇只记得挑灯夜读的自己和那个鲜红的49分。

前文并不像继陇以为的那样考到一个靠前的名次,前文说了“失误”的理由,而前文的成绩又远远没有到需要安慰的地步,继陇就还和这段时间一样,与前文同吃同睡,偶尔也会和宿舍里的回族同学一起去吃羊肉面片,日子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不和阿文和小建吃饭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应该发生在期中以前,大概是自己要多剩下时间来看看书吧!继陇这样解释。

三个月的时间早已经消除了班里同学之间的隔阂,小圈子也一个个形成。

继陇因为前文的原因很快就和周围的同学打成一片。

前文最大的能力不是学习而是交际,这是继陇早早就发现的事情,也是继陇学不会的事情。

继陇心中的鬼时不时地冒出来观察着各个小圈子,发生在各个小圈子里的事情是小鬼成长起来的养料。

高一抽烟的学生大概是在刚开学就熟识起来的,的确,烟酒无不是交往的捷径。“嘿,老兄,来一支吗?”是很多友谊的开始,之后话题会慢慢的打开,自己的住址、爱好、班级会在不知不觉中交换,在短短的课间十分钟里,能了解的不会多,因而在聊的不过瘾的理由的驱使之下定下下一节课继续来厕所碰头的约定,烟雾缭绕的环境下,交谈的人更觉尽兴,也让旁边正儿八经上厕所的人感到神秘。

如此几次三番以后,彼此见面就成了“嘿!老王”“嘿!老李”。

前文也抽烟,继陇有时会好奇的想,假使我也抽烟,交往会不会简单一点呢?答案大概是否定的,继陇坚信前文的交际方式里或多或少有自己想不清楚的地方,而且这些地方自己既想象不到也做不到,却也正是这些东西拉近了他和其余人的关系,真是叫人懊恼。

住校的生活还是美好的,至少在宿舍里没有分歧之前。

人们都在说女生宿舍的复杂,可其实男生宿舍也没有想象当中的美好,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把彼此视为兄弟。继陇察觉到这一点是因为睡在继陇上铺的鬼同学。

起因倒也简单,鬼同学想要睡下铺却没和继陇谈拢,第二天的鬼同学开始疏远继陇,又或许是谈崩的那一刻开始就开始疏远,继陇还不至于计较这种事情,也不至于计较这样的鬼同学。

于是乎,本来也不过六个人的宿舍气氛便有些怪怪的。“这个鬼同学不会是值得深交的同学,性格大致是缺了不少。”继陇在做出这样的判断后也懒得再去关心鬼同学的生活疾苦了。

之后不久运动会如火如荼的开始了,真正让继陇与整班同学熟识起来正是因为运动会,半熟不熟的同学因为有了共同的话题很快就能热络起来,继陇后来想,让两个不熟的人熟起来的办法一定是共同话题。

前文报了5000m长跑,继陇加完油以后就回到了气氛高涨的同学们之间,大秀文艺的同学不在少数。

吉他、二胡这种在继陇心中高大上的技能在同学之间算不得什么难事,继陇很愿意听他们争论哪个音符弹错了,应该是几弦几品,好像贾岛和韩愈在马前探讨此处的字用“推”还是“敲”。

班主任?出差了,大概到运动会最后一天才能赶到。

后来又打起了扑克,热闹起来的人们有一百种作乐的方式,继陇前段时间因为学习攒下的压力释放的一干二净,符合了开幕式上校长用方言作的演讲。

班主任在运动会的最后一天赶到了,带着孩子和继陇的师娘。气氛只是短暂的沉闷尔后恢复了昨日的热闹,同学之间为了争镜头互相推搡也只能发生在这个年纪,一番争斗过后,地上是东倒西歪的同学和凳子,天上是飞鸟和越飘越远的笑声。

可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大多数人一样玩闹,立小姐就是这样的人,努力学习的立小姐心中大概只有学习这一件事,哪怕是这样的时刻,立小姐也会在看着我们玩闹之后发出两声笑,然后继续投入到英语小本里面去。

晚自习的时候用来放电影,继陇没怎么看,老师们不管理的时候,继陇也有很多种方法独自作乐到夜自习下课铃声响起。

想想今日的狂欢再想想明日的刻苦,剧烈的反差多少会让人失望,所以继陇没有过大喜。

高中的座位是两周轮换一次,男女生分开坐避免恋爱发生的几率是继陇看来无聊的规定之一。

因而最后一排是天堂,准确来说是靠窗的最后一排,老班不至于有那么好的眼力看清这个位置同学手里的书,而继陇坐在最后一排的时候又确实是课业最轻松的一段时间,这么多的巧合在一起,又恰好前排的同学递给继陇一本网络小说的第二册,结局可想而知了。

那是继陇第一次看网络小说,在之前,继陇多多少少对网络小说抱有偏见,可没有付诸行动的推测与事实大多南辕北辙,人们鄙弃的东西未必就真的不堪,继陇越来越相信这句话了!

因为继陇的读书速度,这本小说在下午被继陇读了两遍。继陇难得的陷入了迷茫,他为了不受欺侮而战,而我到底为什么而活呢?这个问题在继陇脑子中被红笔圈起来,周围打上了密密麻麻的问号。

这样的问题不会是一朝一夕就能给出满意答案的,继陇大概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索性不去思考它了。这样的幸福时光最多只有两周,而且老师留给的作业也不能置之不理,于是继陇为自己开了一门争分夺秒的阅读辅导课。

因为喜欢,继陇于这门辅导课的热情简直到了顶峰,两周的时间也因此更加的快,甚至继陇一度有提笔写东西的冲动。

这两周的时间于漫长的高中生活而言是不起眼甚至虚度了光阴,可这两周为某些事情打下了基础。两周后,换了座位的继陇回到了正常高中生的节奏,这时候,2014年的第一场雪到了。

继陇喜欢雪,喜欢到痴狂的地步,而且没有原因。

和雨时在一起的时候,继陇很多次这样看着雪,甚至愿意逃掉一两节课程躲在最后一排平房的角落里,看着树枝、看着房顶慢慢被染成纯净的颜色,继陇的目光一定是涣散的,不然继陇总该记得下雪的这段时间自己到底想了什么。

或许想的是什么细枝末节,大脑觉得不值得记忆,也可能是什么天大的道理,那时的脑袋还不能够承受。

继陇的目光大概又是涣散了,否则班主任此刻不会提着自己的耳朵,继陇识趣地不再看雪了。

终于熬到了下课,大雪里的人们走的不紧不慢甚至能够驻足观看也是因为雪儿温柔的缘故吧!

这天的晚饭用校门口的酱香饼简单应付了,这样可以省下更多的时间看雪,一中的校园里没有多少年轻的树,此时的它们负担的雪绝不是少量,因而偶然抖抖肩把雪灌进树下人的脖子里就更显得有趣。

继陇第一次感到在六楼上课是幸福的事,原因就像杜甫说过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整个校园的雪景净收眼底的感觉再好不过。

继陇在这时突然有了感慨,“以后的生活也能像今天一样,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晚饭,眼里是美不胜收的景色,只要探出头就能闻到雪花的香味该是何等的幸福?”

继陇感觉过了好久,教室里的同学慢慢多了起来,隔壁的教室里传来嗡嗡的读书声,倒像是勤劳采蜜的蜜蜂,继陇看着互相顶着大雪把雪团塞进同伴脖子的人们慢慢地也散了,夕阳也终于抵不住黑夜的推搡,只有雪还沙沙地抚着树干……雪像是隔住了因为学习积压下的烦躁,继陇得以过了一个舒适的夜自习。

下了自习,雪还在下,继陇在出了楼门后才发现。

趁着宿舍没有关门的空档,继陇走向教室后那两个小小的花园。光滑的地板沾上雪后摩擦因数急剧减小,险些摔继陇一个跟头,吓得继陇连忙扶住一人合抱不住的高大的刺槐,颇有些艰难意思的爬上左边的台阶,这才想起来再往前走几步就有台阶。

“自己竟也会干出这么书呆子的事来。”继陇摇摇头。

长廊不长,不过三十来步便走到了头,转身后的小路略窄,两人并肩而行就会拥挤,好在这样的夜晚难得有人和继陇一样受着寒冷,继陇得以从容的穿过五十来步距离的小路,小路到头就是女生宿舍,人流像是陡然出现一样,继陇皱皱眉头,像是嫌弃她们踩乱了光洁的雪地,可回身看看自己身后,继陇又不免摇摇头。

这一侧的长廊下有好几对情侣,目光停留在对方的脸上,路灯和雪一样的白,晃得继陇一阵恍惚。

还是退回去吧!踩着来时的脚步往回走,退了二十步的样子,有通向花园中央的小路,继陇走了上去。

冬天的常青树大概是被雪收拾的鼻青脸肿,在不少的地方露出紫色的叶片来,树顶上堆满雪以后和乡下随意生长的矮灌木看不出什么区别来。叫人回味!这里的雪整整齐齐的,继陇狠狠地吸了一口空气,微凉之后夹着一丝甜意,继陇舒服的呻吟了一声,惊得路旁接吻的情侣往继陇这边看过来,继陇只好讪讪地把脚步挪向不远的复古式亭子。

风把雪从四面八方送进来,倒是没有可以落座的地方了,继陇蹲在座位上,却想起来孟德“煮酒论英雄”的典故来,继陇努力的回想着电视剧里的画面,把手在空中做了一个敬酒的姿势。

也不知是哪片雪花刺进了继陇的笑穴,继陇哈哈大笑着。

可不巧,宿舍的灯像是被掐断了咽喉,小花园里没有灯,世界就这么在继陇的笑声里暗了下来。“不好!”继陇蹦起来,慌忙向宿舍跑去。

雪势在夜里十二点变小,在凌晨两点时止住,继陇抖了抖发酸的大腿,回到了床上。

在这么紧张的高中里,睡眠不足给人的打击真是致命,第二天,课堂上好几番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的继陇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雪白白的世界瞬间袭来,继陇看见孟德的好酒被洒在桌面,对面的人惊慌地指着天空;雪地一排排的脚印,一双修长的慢慢远去的美腿;觥筹交错之间,诡异笑着的美人;相貌堂堂的将军和野兽坐在鲜红的石头前面,石头上刻着什么字呢?然后继陇的意识慢慢回归,门、门后的扫把,这是?英语老师的脸?继陇急忙抬起头,伸手抹了抹嘴角,好像没有流出哈喇子。

英语老师并没有责备继陇,许是看见了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甚至关心地问了继陇需不需要休息?继陇的脸涨红着,至少有一半是因为老师凑的这么近,然后吐出来几个字“不要了,老师,谢谢!”于是英语老师转身向讲台走去,窈窕的背影在继陇眼中越来越美丽。

同学们的笑声想逃也逃不过了,但也有男同学看继陇的眼睛里露出艳羡。

之后生活恢复了三点一线,座位换到倒数第三排的时候轮到继陇这组的值日生打扫厕所,一中打扫卫生的策略是高一厕所,高二院子,高三楼梯。换到第三排的时候,期末考试到了。

第一学期的学习结束,继陇去了北海家里。

租下的小院,听说房东和初中的化学老师有亲戚关系。继陇和北海是最好的朋友,继陇总这么想,因为北海八年级转学去城里以后便很少联系,而之后每次见面,继陇两人都感觉分手好像发生在昨日。

初中时候北海家租在城郊,因为转学后北海的学校位于城郊,现在北海的哥哥和北海分别在一二中上学,就在一二中连线的某一点租了房子。

继陇去二中的原因从来都是北海和乐乐,乐乐的学习方式相似于立小姐,考上二中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两人在同班,继陇在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也觉得缘分真是神奇的东西。

一二中之间互相言语上鄙视对方是极久远的事情,因此每次去二中找北海和乐乐总免不了被奚落,却总是乐此不疲,毕竟善意的奚落只存在于真正牢固的友谊里。

至于发现雨时在北海和乐乐班级的对面纯属是巧合了,雨时剪了短发,不知是不是剪断前尘往事的意思,继陇承认,在发现雨时以后,再来找北海和乐乐时眼睛多少还是会朝雨时的教室瞥一眼。

就像被迫戒烟的人,烟瘾不会再发作,可还是会多看两眼香烟盒。心内的惆怅是不能够让乐乐与北海看见的,到如今很多事情继陇宁愿自己扛,不能够让亲近的人为了自己的事情操心。

寒假到来了,继陇收拾了衣服在县城呆了好几天,等到班车不过分拥挤的时候回了乡下,任何事物做的时间久了都会习惯,就像继陇,哪怕在小城缓冲了好几天,回到乡下时仍不免在五点半准时睁开眼睛,迷惑的看会窗外的黑暗,再继续躺回被窝。

老师布置了还算轻松的作业,可闲下来的继陇宁可花一整天的时间去思考怎么样才能把雪的灵动用诗记载下来也不愿意翻开书本,继陇开始整页整页的写东西,甚至去抄写整本整本的小说,继陇坚信哪怕是在高压的学习氛围下,自己每天的写字量也不会超过假期的任何一天,横纹的纸张和跳跃的文字都让继陇感受到切实的快乐,偶尔去操场打打球作为减压,因而继陇从不会在假期结束后感到无聊,甚至会有意犹未尽的想法。

寒假里有继陇的生日,这年生日的时候,天上飘了小雪,继陇在下午溜出了家门,世界还没来得及白茫茫,继陇漫无目的的走着,最后走进了初中校园,学校开始了大兴土木,据说是要建三层宿舍楼。

这时,学校还有不少继陇在这里读书时的建筑。

先到的是操场,继陇到达操场时雪势慢慢变大了,穿过操场才是学校的正门,进门以后右手边的老师宿舍已经被拆掉了一些,透出狼狈的感觉来。

继陇便沿着左侧第一排学生教室一边走一边开始了怀念。

九一班的教室还是在这里,继陇趴在窗户上想起来曾经自己这样模仿过老师,也这样偷偷看过雨时。

每个教室有三扇窗户,走到第一个窗户的时候继陇发现窗户的最下面,玻璃是破的,继陇环顾了四周,没有人迹也没有摄像头,继陇灵巧的钻了进去,坐在雨时初三时坐的位置,继陇沉默了良久,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记忆中破壳而出一样。

继陇并没有在这里多待,离开的时候继陇在那张课桌上写了字——对不起,我忘不了你。

之后继陇继续将心思放到逛校园上,“趁着学校还没完完全全的变样,能多看看就多看看”继陇这样想着,穿过了短短半年又生长不少的槐树,穿过窄窄的过道,甚至在薄薄的雪上踮起脚尖有蹦又跳,想象着自己正是12岁,学校里大多没有硬化,在雨中这样的走路方式才可以避免不耐水的鞋子更少的接触地面。

继陇知道,他此刻的笑和12岁一样,只不过12岁这样走路时身前或身后陪着自己的小伙伴,而今天只有自己。

七年级六班和八年级六班时的教室变了样子,改成了三面黑板的结构适应新型的教课模式。

九年级六班时的教室被改成了杂物间,继陇托爷爷写的金榜题名还挂在教室墙上,那棵大大的国槐被路过的铲车破坏了部分美感,显得有些乱糟糟。

七年级一班和八年级一班的教室想必难逃改革,因而继陇直接去了八年级一班教室后面。

砖墙还和继陇读书的时候一样涂满了乱七八糟的字迹,继陇捡了粉笔头在最显眼的地方写了雨时,本来还想再写我回来过,又觉得画蛇添足,继陇把粉笔头用力的丢向天空,可很不巧的正好落在了继陇的头顶。

继陇自嘲般的笑了笑,雪越下越大了。

再往后一排房子是那时的女生宿舍,最西边的角落是初中时继陇看雪的地方。雪还在变大,到了勾起继陇观赏兴致的地步。继陇熟练地爬上矮墙,哪怕有人来继陇也可以瞬间缩到墙后,不用担心被发现。

“那是刚入初中的自己”继陇这样想着,思绪越飘越远……

继陇清晰的记得初一时那个刚毕业的班主任,是一个很利落的男青年,但许是师范学院的女性气息浓厚,刘老师走起路来总感觉有点娘,白衬衣黑裤子是他的标配,体型只能说是瘦弱,与满脸的胡子很不合拍,狭长鼻子上的眼镜后面,清亮的眼睛不是很大却很有精神。

讲课全靠吼,仿佛对数学有无限的激情,因而一般在他的课上很少有人睡的着觉,这种授课的方式很受学生喜欢,但这位老师也有哪怕继陇现在来说也接受不了的弊端。

在遇到他之前,继陇不知道有哪位老师能在酒后上课,且说出一些与“羊驼”有关的话来。在说那些关于生命奥秘的脏话时,刘老师也从不遮掩自己的声音,可能也是一年之后被调离的主要原因吧!

初一时的继陇比雨时还要矮上半个头,而且至今继陇也没能与胖沾上关系,因而在人群中显得瘦小甚至滑稽。

或许是小个子的通病,跑操站队时总喜欢往后面排,然后被老师揪到前排时不免要吐槽几句。

初一的知识实在乏味,大多数小学已经学过,所以跑到大个子之间加入他们的游戏是继陇最常干的事情。

而班主任大致是被分配到乡下而愤愤不平,所以只要开始揍人发泄,大致永远都有继陇的一份,不论是没有按时完成练习册,还是趁着午休的时间在校园闲逛。

乡下不允许午休的时间有学生在学校闲逛,要么趴桌上睡觉,要么学习。打着打着,继陇和刘老师的关系反倒好起来,偶然无聊还会帮刘老师抄抄教案,后来刘老师主持学校的文娱工作,继陇就成了播音员,继而被全校的人知道。

刘老师的暴虐越发严重是因为有高年级的学生给他起了侮辱性的外号,但很显然,刘老师的这份暴虐更多的回应在本班同学的身上,杨树的感受可能最深,只不过因为小小的错误,就被揪着头发打,打折了棍子还不够,刘老师紧了紧自己的裤腰,把腰带抽了出来。

杨树终于反抗了,继陇跟着男生们把刘老师扑倒在地上,门外有人喊:隔壁李老师来了。人群慌忙散开,再看看爬起来的刘老师,白衬衫凌乱着,撸起的袖子上不知被谁抓出了血痕,不再有往日的气质。

继陇冲上去的时候清晰地闻到了酒味。

刘老师有了这次的教训,收敛了一些脾气,好像是学校领导也找了刘老师谈话,刘老师多少收敛了一些,但根除,不可能的事情。

县里举办了数学老师的比赛,刘老师笔试时考了全县第9,人逢喜事,刘老师又喝了酒。晚自习的时候,刘老师走进了教室,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9,“都把头抬起来,知道这次考试,全县的数学老师一起,”刘老师说到这里时难掩喜悦的情绪“我考了第9名,全县第九名什么水平你们知道吗?”

刘老师激动地把整盒粉笔扔下了讲台,“全县第九名,谁有本事考一个第九名回来。好了,自习吧!”然后刘老师蹲下去,把粉笔捡起来,坐在第二排的继陇清晰的记得刘老师边捡边说,“谁这么讨厌,把粉笔扔到地上。”学生们噤若寒蝉,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说出学校另一位老师考了全县第一的事情。

据说后来,刘老师因为高年级即将毕业的学生老是用外号侮辱他,向学校领导诉了苦,可学校也无可奈何,毕竟,别的老师为什么不会被针对?

刘老师终于揍了那群人当中的一个,可即将毕业的学生简直无所畏惧,仍然会当面叫刘老师的外号,终于刘老师选择了漠视。

初一过去以后,刘老师从校园消失了,据说调到了县城,总算是达到了自己的预期,刘老师大致不会如此残暴了。毕竟,光彩照人惯了的大学生却只能在乡下教书,是他疯狂的根本原因。

后来,刘老师偶然来继陇家拿药,继陇也会叫声“老师好”,一来,继陇与他没有什么至于你死我亡的矛盾,二来,中国人向来擅长遗忘。

北海转学发生在八年级,入学以后习惯于先找北海的继陇在进入教室却独独不见北海的时候意识到北海转学了,何况不过几分钟就从乐乐口里证实了。

这一年,城里孩子王刚转学来了乡下,开始见识乡下孩子的狡猾与贪婪;这一年,在乡下颇有名望的杨老师开始了继陇班主任的工作;也是这一年,继陇开始了恋爱。

王刚在来后不久就成了住校生口中的冤大头,乡下的孩子不像同龄的大多数城里孩子一样一心只读圣贤书,或者一心念着网吧。

在对于人生的理解,城里孩子要好很多,可这些单纯的孩子不曾经历苦难的生活,便不会知道生活的不易,自然学不会狡猾,王刚第一个月的生活费没能在乡下坚持完两周。

好在王刚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完成了蜕变,能够识破那些狡猾的心思,并可以保护自己不被强制的接受狡猾很是值得继陇开心。

这种狡猾还要影响多少人,继陇不知道,这样的为了生活的狡猾应该怎么样去消除,继陇束手无策,但继陇知道用狡猾骗空王刚钱财的技能大致来源于父母亲在好土豆里混进坏土豆卖给农商。

继陇想象得到王刚父母的疑惑,怎么孩子在乡下还能这么费钱呢?继陇也能想象到乡下孩子们第一次看见王刚时的感受,就像饿极了的狼看见了绵羊。

后来某档综艺节目火起来以后,继陇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王刚这个下乡受苦的孩子,苦难于不同的人而言会产生不同的作用,其区别在于原生与外来之间。

杨老师和热血青年不同,不会干出什么不过脑子的事情,继陇之于两者的比较是不再需要在上课时担心讲台上的人会突然暴怒。

讲课来说,杨老师少了激情却多了稳重,落差不至于很大。而且,有经验的老师善于把调皮的学生潜移默化的影响,继陇有很多道理来源于这位杨老师。

但八年级给以继陇最深影响的却是物理老师,甚至高中的时候,继陇都不觉得班主任的水平会比这位老师强多少。继陇想起来那句惊为天人的“什么是物理,物理就是阐述物体存在的道理”不由得在风雪里笑出了声音。

他的体型彪悍,给予视觉上的震撼自不必说,每次上课必要带上一杯茶,在讲课到口干舌燥的时候,只要他仰头喝水,学生们也一定要发出吸溜水的声音,并乐此不疲,谁都知道这位老师的好脾气。

传言物理老师的媳妇是当年他的学生,打扮得花枝招展,很能看出传言的真假。

还传说本来老师在另一所学校教书时,给新婚的妻子开了一家理发馆,可这位女士背着丈夫偷偷把理发馆转手卖掉了,得来的钱财去路不明,以致后来物理老师想去自家理发馆修理头发却惊觉理发馆已经改头换面,学生们说到这里难免爆发出哄堂的笑声来,继陇听着闲话,不禁同情起这位老师来。

难怪冬天不论哪棵树上掉下树枝来,物理老师必要捡到自己宿舍门前,等着晒干充当木柴,有了一位不太顾节约的太太,男人的抠门吝啬也叫人理解起来,后来又听说,物理老师家里双亲仍待供养,更是理解这位工资不甚高的老师来。

那时乡下的冬天要在教室中央生起火炉以抵抗严寒,真正暖和的地方不过就是与火炉相邻的两排座位而已。

物理老师就会搬起凳子,在讲完了当堂的课题后,一边把炉火挑的更旺,一边讲起自己,所以只要是冬天,物理课最受欢迎的,甚至大多时候下课,学生感到意犹未尽。

物理老师说起自己的大学,西北最好的大学,却不知为何沦落到乡下教书,继陇再想想那位刘老师,同样是乡下教书,区别之大,教继陇暗暗感叹物理老师的伟大。

继陇后来知道“随遇而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位物理老师。

当然也会谈及另一所学校时发生在他身上的趣事。上一所学校在河崖边上,精力充足的住校生就会翻出墙,在崖上掏鸟窝、捉青蛙,物理老师说到这里时得意地笑了,“可惜遇上了我。”物理老师掀开火盖,又往炉中扔进几颗炭,“我查夜的时候发现有几个学生不在,然后我回宿舍拿了军大衣,蹲在宿舍对面的的台阶上,抽了两盒当时最便宜的红狮牌香烟。烟抽完的时候,那几个学生也回来了,我给他一顿收拾。”教室里传来零零点点的笑声。

下课时,物理老师会恋恋不舍的离开教室,我猜是自己的宿舍舍不得这么奢侈的使用煤炭。

简朴是就九年级转学来的,瘦瘦的,性格大方稳重,也不像年轻人一样冲动,干出没脑子的或者无聊的事情来。大多时间穿着黑格子或者白衬衫再配上休闲裤休闲鞋的简朴常常让继陇觉得帅气,甚至后来继陇也买了格子衬衫却总穿不出简朴的感觉来。

发现简朴写的一手漂亮的字是偶然的机会,那会自己双腿皆不能免软骨炎,因而和体育课上同样请假在教室的简朴有了交谈。是从什么话题开始呢?继陇不记得了。总之后来会一起在教室后的黑板上写写画画,继陇总会艳羡简朴的字迹,是不短的时间以来继陇发自肺腑佩服某人。

后来的交际越来越多,继陇得以发现这位哥哥写的诗。

于是继陇也学着样子,把对雨时的诸多不满隐晦的写进诗里,可继陇没想到简朴会在看后认认真真的点评,继陇心内甚是感动。

后来再写东西,继陇记住了“不要太伤太沉,事物总在随时间走,多少要留希望。”的建议。

同样的,简朴也聊起自己在上一所学校的事情,很是有趣。

后来,继陇和雨时不甚来往时劝继陇的人正是他,继陇听进去了简朴的话,可继陇没有为听进的话做些什么。

继陇也想起来那次和简朴合伙骗杨老师的事情来,那是临近中考的时间,继陇已经和雨时分了手,杨老师要求周日的下午本班学生在教室上自习。那个时候,镇上开了台球的生意,继陇和简朴在杨老师颁布了条例之后难忍对台球的向往,更多的是对学习的烦躁,打了台球,回到教室的时候,同学告诉了两人噩耗,杨老师来过了,并且点了两人的名字。

眼睛一转,继陇和简朴开始合计杨老师即将问什么,继陇想出了一同买钢笔的主意,连同什么时候离开的教室、去哪儿买一并合计好。不多时,杨老师走进了教室,然后继陇和简朴按着刚才的合计对答如流,“总算是免了皮肉之苦”继陇轻松地想着,和简朴对视一笑。

还有志总,志总是他的外号,辗转了好几个学校,才在继陇的中学安顿下来,志总比当时初中的所有人成熟,至少在继陇看来,在别人想着成为什么样的人或者还没有意识到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的时候,志总已经把自己活成了一种人,大多数的人会用坏人称呼他,继陇想不清为何,但继陇记得志总说过一句对自己有用的话,“得早早的学会生活的技能,照顾你的人不知何时会离开”。

母亲在继陇幼时患过胃大出血,险些没能抢救回来,因而志总的话对继陇而言感触很深,不论怎么说,只要志总还未对继陇坏,那志总就还是继陇的朋友。

都说每一个故事里必定都有一个胖子,而且大多的胖子性格温柔,小平是初中时那个所谓的胖子,初中时,趁着孩子气未散,继陇时常赖在小平柔软的大腿上,和后一排的乐乐开着青春期的玩笑。

记忆里,小平很少真的生气,和刚入初中时无法无天、喜怒无常的继陇完全不同,可小平愿意接受继陇这样的朋友,甚至于继陇慢慢变得平和与小平密切相关。

并不意味着彼此之间是最好的朋友,可这样的朋友就是在适当的年纪教会你东西,然后悄然离去,深藏功与名。

继陇在闲下来的时间想过,为什么每个故事里都一个胖子,或许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必须要有一个像大多数胖子那样宽容的人,小团体才能维持到发生故事的时候。

雪更加的大了,继陇甚至不能够看清五十米外的教师宿舍。矮墙这边,大多数的风雪被高墙挡住了,所以继陇还能从容的回想初中的一切。

还有羊羽呀!继陇想起来这位好兄弟。

羊羽是补习生,在班干人才稀缺的班里任了班长。脾气当然是好的,何况初三不像后来的高三一样有不服管教的学生和繁琐的事情,所以继陇猜羊羽的班长应该不至于影响学习。羊羽具有良好的篮球技术,彼时腿伤的继陇偶然在状态好时也能在羊羽的防守下打进几个好球。继陇也想起来羊羽曾经背负着自己做深蹲,结束后嫌弃继陇的小身板。还有猫儿、狗儿、驴儿,都是在一起嬉闹的伙伴,半年前还一起把汗散在球场上、单杠下,现在他们应该在自己的家中和自己的小伙伴玩耍吧,谁会像现在的继陇呢?

想起了猫儿,继陇也就能想起来更多。比如大山,比如阿宗。

先说猫儿吧!猫儿不过也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外号,外号是从他的小学带上来的,一方面可能是他在球场上的灵巧,另一方面则可能是他走路时习惯把脚后跟踮起来。

猫儿比继陇更加的调皮,不然也不会招到比继陇更多的打。猫儿喜欢乐乐,继陇是知道的,甚至继陇怀疑猫儿和自己拜把子也是因为继陇和乐乐很熟的缘故。

猫儿以为自己是体育生的料,所以在文化课上不甚用功,可到了初三,因为身形的单薄常遭奚落,但猫儿不以为然。猫儿由活泼转为沉默是初三体育加试以后,猫儿没有正常发挥,因此很难被高中体育特招,而文化课又不是短时间之功,以至于越临近中考,猫儿越沉默,继陇试着开导猫儿,结果不如意,继陇只好旁观了。

继陇在高中见过猫儿一面,公交车上,与继陇对视之后,猫儿转了身,那也是继陇最后一次见过猫儿。

还有那个中二的小团体名字“七匹狼”大山、阿宗、猫儿、驴儿都是这个小团体的一部分,当然还有北海、继陇。当时也说过中二的永远不分开之内的话,最后呢,继陇想了想,大山在初一便辍了学,因为学习成绩不好又恰巧家里遭了变故。阿宗没有考上高中,去了高职。继陇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重逢的一天。

……

中午出门,晚上也该回去了。这会的雪小了很多,继陇跳下矮墙,积雪没过了脚踝。继陇知道再晚一点回家怕是免不了责备了,可还是在出了校门以后一直朝家的反方向走去。这里是另一处台球桌,因为靠近学校,继陇当初和简朴没有选择在这里。但继陇在这里打过球,就在半年前中考完的夏天,那天是赶集日,雨时和闺蜜远远地看着。还是回家吧!

因为是生日,没有人责备继陇,切完蛋糕,吃了面条,继陇早早地上了床!许是受了寒气,眼皮沉重可心思却异常的清醒。

军训时一中的孩子穿了校服,结束的那天,继陇去了二中,名义上为了北海和乐乐,实际却是为了雨时,这天的继陇并没有在人海茫茫中找到雨时。

于是,继陇和乐乐寒暄了几句之后回了一中,不死心的继陇终于见到雨时已经是开学后一个月了,继陇不记得那天聊了什么,可继陇记得他抓住了雨时的手,雨时好像要反抗可最终没有甩开继陇的手,走的时候继陇要走了雨时的电话。

第二天中午,继陇拨通了电话,那是一次友好的谈话,雨时告诉了继陇他们之间不会有可能了,继陇感到平静,隔着电话,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痛苦也会小得多。

就算雨时这么说,继陇还是会在每个周末前往二中,理由还是北海和乐乐,目的还是雨时。

这样的日子直到继陇在二中花园边上看见耳鬓厮磨的雨时和她的新男友时才算结束。

新男友继陇认识,雨时的初中同班同学,初中时流言所指的男生,也是和继陇一起长大的孩子——雾里。难怪初中时装模作样的在一起谈论爱情的时候他的眼睛总落在雨时周围,可喜欢一个人就像咳嗽一样呀!雨时会毫无知觉吗?她是多么聪慧的女子。

原来,这才是发生在高中前三个月的事情。原来只要主观愿意,记忆可以不是自己的史记。继陇全都想起来了,一点不漏的,连同握着雨时手时的温度;连同雨时对着雾里欢笑时嘴角上翘的弧度;连同那天太阳与地平线之间的角度。继陇分明感觉到两颗硕大的泪珠在慢慢的顺着眼角流下去,想抬手擦一擦,手无动于衷,眼前一会暗一会明,夹杂着父母亲的声音,有什么东西从黑暗的地方伸出手来,一直拽啊拽,终于失去了意识。

继陇一定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醒来的继陇看着正悬当空的太阳还以为仍在梦中,洗漱完登上二楼阳台,阳光在雪的反射下晃得继陇睁不开眼睛,空气里是好闻的味道,继陇伸个懒腰,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雪白的明媚世界,突然,心里一动,继陇走进二楼。

我远远地看着你沿着柏油马路

雨幕里

山挡住了你去的身影

你伞上的花纹我看不清

只知道探出窗的脑袋上有一副淋湿的眼睛

我想这是最后一次

我这样的看着你,

雨打着窗

手却摸不到雨。

写完之后的继陇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句困扰自己很久的诗终于为它找到了匹配的句子,免去了它孤零零的境况。

在家抄写书籍的日子总是平静,继陇偶然也会自己动手写写东西,这样的美好,可这时的继陇不知道,写字也可以像无害的毒品,竟然教人上瘾。

小鬼的眼睛扑棱扑棱的,把细小的有趣的收入眼中,纯洁的,晶莹的眼睛时常含着泪珠。憨态可掬的小鬼穿着可爱的肚兜,困了累了就睡在大大的红色牌匾上,红色牌匾上刻着“为什么活着”,牌匾下面压着将军和匹夫,像是压住两只孙猴子。

小鬼好奇的看着两人。

空间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目前也只有小鬼和两人。

咦~上次来的时候这李两人还没写下字呢。小鬼仔仔细细的看着,将军的前面写着和善、温柔,匹夫的前面写着冷酷、睚眦。

小鬼打打哈欠,这感觉不到时间的地方真是无聊的紧,暂且等着这一人一兽什么时候脱出了这“五指山”吧!小鬼伸个大大的懒腰,想起看到过的弥勒佛,便也像模像样的侧躺着,安静地看着将军和匹夫。

小道士早就适应了新的天地,当初黑暗过后,小道士便发现自己不过是来到了更宽阔的地界而已。

道法尚在,小道士滋润的活着便不是什么难事,活在芸芸众生当中也远比独独面对花草鱼虫来的痛快,小道士不是没想过回到山上,实在是耍尽浑身解数也找不到回去的办法。

“既来之,则安之”小道士常常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道士在极不惹人的角落建起了新的道观,每日抄抄道文,闲时练练道法。“上次看两人打的难舍难分,便扔出一块牌匾叫两人长点教训,也不知两人参悟的如何了”小道士偶尔间想起来入世后不久遇到的两人,“功到自然成,悟出一丝来也足以脱困了,何况贫道也帮不了这二人。”

小道士最终还是远远地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两人,“如此埋头苦悟,不日应该能悟出些什么了。”于是小道士手里捏出一串法决,转眼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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