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在这?”
许宣惊声问道。
他突然出现,倒将掌柜夫妇吓了一跳。
“啊!”
两人往后一缩,看见许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这才说道:
“我——那个——近日这一带强人盗匪颇多,小老儿特地上来瞧瞧,看三位是否无恙,还好,还好没事。”
许宣自是不是掌柜的解释,因为他刚才已经听到了。
但也并未戳破,只道:
“哦?果真如此?不会是贼喊捉贼吧?”
掌柜的冷汗直流:“不,不是,当然不是,公子多心了,我夫妻二人年老体弱,怎么会是贼呢?既然公子无恙,那小老儿便先告退了。”
说完拉着妇人要走。
却被许宣拦住。
“等等!”
许宣伸手将他拉住,面无表情道:
“掌柜的且留步,夜来无事,我正好有事请教,不如先让尊夫人下去休息,你我二人好好聊两句。”
掌柜的有心拒绝,但见许宣不肯撒手,也知道自己引起了对方怀疑,只好道:
“好好好,便依公子。”
转头看向妇人:“老婆子,你先回去睡觉,我待会就来。”
“嗯。”
妇人点头应下,也未多想,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寒芒。
他走之后,掌柜的这才问道:
“不知公子有何事想问?”
许宣也没有避讳的意思,直言道:
“我想问问掌柜,可知妖魔是何物?”
掌柜顿时心中一紧,额头直冒冷汗:
“公,公子,这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妖魔。”
许宣语带戏谑:“我又没说你是,我只是问你,怎么,难不成你还真是妖魔?”
掌柜的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您看小老儿瘦胳膊瘦腿,怎么可能会是妖魔呢?只是小老儿的确不曾见过妖魔,公子问我怕是问错人了。”
许宣却是摇头:“哦?我不信。”
掌柜的又解释:“您信与不信,小老儿都不是啊,公子好歹也算读书人,怎能信口雌黄?”
许宣闻言一笑:“你还知道信口雌黄,看来是读过书的。不过你必须见过,没见过也应该听过,这小店位于荒郊野外,当今乱世将至,若有妖魔,也是先起于荒野,客栈又是人口流动之地,你身为掌柜,岂能一点风都听不到?”
“所以,你若真是不知,只有一种可能,你,不是这家店真正的主人。”
掌柜的被他说得心头狂跳。
这小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眼力?
正想着要不要现出原形,又不知许宣是真看出来还是瞎猜,只好硬着头皮道:
“公子说的是,小老儿的确有所耳闻,但所知确实不知道,只知道妖擅变化,能用妖法战斗,魔无常形,擅蛊惑,喜欢宿居他人体内,除此之外,小老儿概不知晓。”
“哦对了,听说这永州一带,有座龙兴寺,寺底下镇压着一条恶龙,附近还有个蛇窟,其中有一条女蛇王,端的厉害,公子若是外出,可千万要避开这两个地方。”
许宣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试探试探。
没想到这老东西还真知道不少。
不由心中暗喜。
龙兴寺,那不是柳宗元曾经写过游记的地方么?改天回去问问。
至于那女蛇王,该不会是……
“公子,该说的我都说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正想着,掌柜的转身要走。
许宣眼神一凛,再次将他拉住。
掌柜的猛一回头,眼中露出凶戾之色,身体也紧绷起来:
“公子这是何意?”
许宣微微一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我问问,你是妖,还是魔?”
本以为掌柜的会恼羞成怒,现出原形。
但没想到掌柜竟如实答道:
“我当然是魔。”
他声音嘶哑,眼中忽然亮起一抹诡异的红光。
“不好!”
见这红光,许宣心中一沉,想反抗,却已来不及了。
接着,掌柜的森然一笑:
“公子,这可不怪不得我了,谁让你不识好歹呢?正好本店少个小二,便由你来担任吧。”
许宣此时双目失神,意识陷入混沌,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反应。
掌柜的更是习以为常。
便如他方才所言,魔擅蛊惑。
要想操纵人心,便得设法让猎物去办一件事。
只有真心实意地做了这件事,才会真正堕入魔道,再难恢复本心。
颇有些投名状的意思。
掌柜的想了想,干脆看向旁边二女的房间,问道:
“小子,你喜不喜欢那两位女子?”
许宣像是得了失魂症一样,木然答道:
“喜欢,不止喜欢,我还想娶她二人为妻。”
掌柜的眼神一挑:
“哦?你倒是真不客气,如此两位美丽的仙子,你竟想独占。可现实中这样的女子,岂是你一个穷秀才所能拥有?”
“若无意外,在当今乱世中,她们只会被有钱有势之人占有、玩弄,根本轮不到你。”
“想一想,难道你就不生气么?”
“凭什么美丽的女子,只有有钱人才能得到?你就只配娶一村妇?”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你得不到美人青睐?”
许宣眼神一动,似乎挣扎起来:
“我……我生气,但世间规则如此,弱者仰慕强者,男人喜欢美女,此乃人之常情,我若心生嫉妒,只是我修养不够,能力不足,与他人无关。”
掌柜的有些意外,这小子,心智竟如此坚定?
只可惜,年轻人血气方刚,有些没道理的事情,终究是受不了的。
于是又问:“很好,你能理解他人,是你的长处,可你有没有想过,即便那两位女子真喜欢上你,你们就真能在一起?我看她二人衣着言行,定是出自富贵人家,你一身粗布麻衣,根本配不上。”
“倒是棒打鸳鸯,你还不气么?更有甚者,她们不但不会嫁给你,还可能嫁给富商、官员,哪怕没有真情,至少有真金白银。”
“到了那时,就算她们自己不愿,她们的父母也会强迫她们嫁给那些人。”
“你觉得这公平吗?”
他原本只是想引导许宣。
将许宣的欲望变成邪念。
若只如此,以许宣的见识和心智,恐怕很难上当。
可坏就坏在。
许宣才刚刚经历过这种事。
因此听到这话,脑中立刻便浮现出和绣娘的往事!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此物……”
“噗~小秀才,背不出来了吧?真没用!”
……
“绣娘,我考上乡贡了!我会努力当上大官,回来娶你的!”
……
小姐门前儿童稚语。
少年相逢意气风发。
又一日。
“绣娘成亲啦!绣娘成亲啦!”
“好哇~真是太般配了,绣娘芳龄十六,等了三年,终于嫁出去了!”
“是啊,南方可是家财万贯的王公子,两人可真是门当户对!”
少年摇摇欲坠,来到小姐门前哭喊。
阁中少女不敢开门,只无声崩溃。
……
下一瞬。
野店二楼门前的许宣眼神一变。
“这,这不公平!我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错过第二次,敢问主人,要怎样才能改变?”
老掌柜桀桀一笑:
“有花当折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不是你说的么?我这有一副蒙汗药,拿去~顶开窗户往里一吹便是。”
说着递来一个小竹筒。
“多谢主人。”
许宣接过之后,戳破窗户纸,对着房中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