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长安街吵嚷繁华,车水马龙,街上的人们成群结队,一片欢声笑语,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沈卿寒站在街上,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街边的摊贩两手在触碰到蒸笼边的瞬间被烫的迅速收回了双手,抬起手摸了耳垂两下后又回首拿了垫布揭开了笼盖。一笼圆滚白胖的包子露了出来,还冒着氤氲的热气。另一边一个上了年岁的老人正笑逐颜开的摇着拨浪鼓逗弄着被他摊子上小玩具吸引过来的孩童。这街上的所有人都来来往往欢声笑语,可惜这里是长安城,不是传世城,传世城已经没了,一切再也回不去了,那些无辜枉死的人们永远没办法再活过来了。一股浓浓的酸楚在沈卿寒的心中荡开,直至包裹住了她的整个心脏,眼眶也不由湿润了。是啊,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墨绝涟,爹爹,哥哥,那些百姓和士兵们,只有她还活着,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她又能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沈卿寒却发现周围的人吵闹着都朝着一个方向去了,有些嗓门较大的人高声呼喊着:“死人了,死人了!”即使沈卿寒离得有些远也能听得清楚,但她无心凑什么热闹,只想快些采购好掌柜需要的蔬菜就回去。
可当她刚想转身时,身边的人挤得她更狠了,让她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其间看似是拥挤的人群在带着她一起被迫向前走着,但是她还是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她不断前进着,几次挣扎也未动分毫,沈卿寒干脆不动了,任由自己被推着。
人群推搡着她走到了珍味楼楼下就停下了,这不是长安城里最火爆的一家酒楼吗?正当沈卿寒停在原地未动正思考着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时,一个青蓝色的身影极速从楼上坠落,重重地摔落在了沈卿寒的脚下,溅起了灰尘,丝丝缕缕的血开始顺着那个跌落下来男人的口鼻中流了出来,蔓延到他的身下汇成了一滩诡异的红色血水。
耳边传来人们的叫喊和惊呼,等沈卿寒回过神来,看向男人灰色颓败的脸庞时,那原本毫无生机瞪大了的双眼突然机械性地转动了几下,仿佛就是在直勾勾的盯着她看,恍惚中本该没了气息得男人嘴竟然张张合合好像在说着什么。沈卿寒怔愣了片刻后猛地抖了一下迅速的掉头就跑,头也不敢回。
饶是这样她仍旧觉得身后有什么在跟着她,飘忽不定,她停就停,她走就走,一直紧紧地贴在她的身后。明明是艳阳高照的白日,却有一股冰凉的寒意由她的脊背向上攀升着,她想尖叫但是嘴巴大张着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捏了下嗓子反复确认几次后提起裙摆近乎疯狂的朝着客栈跑去。
眼见到了风月客栈,她连门槛都没顾上,狠狠地被绊了一下跌倒在了门边,长时间的剧烈奔跑让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肺里着了火似的难受,她大口呼吸着,柜前没人,也不知道掌柜去哪了。她忍着痛双手撑在地上勉强爬了起来,朝着客栈的房间跌跌撞撞的疾步前行,这个时候只要能看到人,那应该就没事了,如是想着,她的脚步加快了许多,她用尽力气敲着一间又一间房门可却无一人回应。周围寂静无声,她急促的呼吸声都充耳可闻,实在没了力气身体顺着房门滑了下来,那股寒意越来越重朝着她压了过来,她将头埋在臂弯里闭上了眼睛无助地颤抖着。
突然一间房门猛地拉开,一只强有力的手拽着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了进去,随后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鼻间萦绕着好闻的龙涎香的味道,门被那人重重地关上发出的声响,让她猛地回过神来,冰凉的身体在这温暖的怀抱中瑟缩着,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颗救命的稻草,她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襟不放。
“怎么又这么狼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让鬼给追着呢。”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沈卿寒抬起头来,唇却印在了那人的下巴上,她迅速的移开唇,耳根染上了些许绯红颜色。
“姑娘居然如此心切,那我再不主动些岂不是显得有些不解风情了?”低沉的嗓音混合着诱惑性的尾音不经意钻进了沈卿寒的耳朵中,痒痒的让人有些心悸。
沈卿寒刚挣脱开对方的怀抱想站起来却腰身一沉被他直接整个人重新带回了怀里瞬间腾空居然被他打横抱了起来,她双腿乱蹬着,可他依旧步伐稳健不受丝毫影响,下一刻直接把她像麻袋一样扔在了床上。
“你要干什么?”沈卿寒小鹿似水润莹透的眸子泛着点点旖旎动人的波澜,粉色莹润的唇紧紧抿着。
她说完话才抬头看向颔首立于床边的男人。
刀削似的剑眉,锐利薄情的眼中此刻噙着几分戏弄的笑意,高挺好看的鼻梁,薄薄的唇微微弯起一点弧度似笑非笑的模样,清俊瘦削的脸庞与完美的五官浑然天成,再向下看是精致的锁骨和裸露了大半的健硕的上半身,仔细看来他的头发有些湿,似乎是刚刚沐浴完只着了一件宽松的外袍。
看到这沈卿寒惊呼一声立刻捂住了双眼不敢看他,过了半晌都没有动静,她将捂在眼睛上的双手撑开了一点点的缝隙露出眼睛再次看向床边,只见那人双手环胸眉眼间笑意更甚,一时间她更是又羞又恼。
“看什么看啊?”沈卿寒嗔怒着喊道。
“想来,姑娘是等急了。”他黑色的眸中含着促狭笑意。
“啊?什么等急了?”沈卿寒被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不等她再说些什么,身上那人已经沉沉地压了过来,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又热又硬的触感让她红了脸颊,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沈卿寒不清不楚地呜咽着,有些轻微的咳嗽着。
君澜殇听着她气息不足的样子非常善解人意地双臂撑在了她的身侧,支撑起了自身的重量,如墨的发丝触及她的脸庞有些痒,叫人心乱。
“姑娘方才一直敲在下的门害得在下沐浴都不得安宁,现在这意思好像却在说你不是为了在下而来吗?”君澜殇似是疑惑的凝了下眉,可眼中戏谑之意始终不减。
这倒是弄得沈卿寒语塞了,她总不能说自己刚刚真的被鬼追了吧。
屋内暧昧气氛节节攀升,沈卿寒觉得越来越热,虽然身上的人没有动作也并未刻意贴着她的身体,但是单被他那双眼睛盯着看就让她紧张的快要窒息了。
就在这时,嘭的一声巨响,门直接破了个洞裂了开来,一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直接砸破了门借着贯力滚了几个翻直到头磕在床沿边才勉强停了下来。
“哎呦我的妈啊,疼死我了!”桃夭夭龇牙咧嘴的揉着屁股,打眼一看到床上交叠姿势的两人当场石化,这个场景这个人物这个动作,可不就是自己刚看完的给自己还虐的心肝脾胃都疼的流了一晚上眼泪的小说吗!想来那时候她妈还嘲笑她说她自己分手了都没看个小说哭的伤心。
这怎么回事啊,难道自己穿越了,她不就是发了个超长书评还扬言要给作家寄刀片吗?完了完了,这是第一次当键盘侠啊,可付出的代价也太重了吧,她要是跟他们说自己路过的他们……能信不?
“看来今天我这还真是热闹啊。”君澜殇从沈卿寒身上起来,拂了拂衣袖,一双黑色眼眸危险的眯起,锋利的眸光化成了数片刀子仿佛要活寡了桃夭夭。
哇,这男的气场两米八,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比小说里写的可帅多了,简直是人间尤物嘛,可就是忒凶了点,妈妈呀,他不会杀了我吧!
任凭桃夭夭想法万千,可面对那不怒自威比阎王还凶的男人却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只能虎头虎脑的干瞪着眼睛在沈卿寒和君澜殇之间来回打量。
这反应无疑激怒了君澜殇,把他最后仅存的一点耐心也磨的干干净净。
君澜殇三步并两步伸出强壮的手臂一把掐住了桃夭夭纤细柔弱的喉咙,手上力气加重,一寸寸的收紧,贴在桃夭夭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这都能追来,还真是惹人厌的。”说话间已是杀气凛然,桃夭夭的整张脸顷刻间涨成了猪肝色。
大哥你好歹给我解释的机会啊,啥玩意追来我也不想来啊,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能咋地你啊,太狠了我靠。
桃夭夭眼珠子都要凸了出来,嘴张张合合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全都因为被君澜殇大力的掐着扼杀在了喉咙中。
“放手!”沈卿寒快步走过来,费力地用两只手扒开君澜殇的手。
君澜殇冷哼一声,像甩垃圾一样把桃夭夭丢在了地上,一落地桃夭夭立刻惊魂未定的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像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呼吸着,气愤地瞪着君澜殇。
“只一个姑娘,别为难她,想来是我们掌柜新招的伙计。”沈卿寒虽知道这样说已是过于牵强,哪个正常人会直接砸破门进来的,可这姑娘也并未有什么伤害他们二人的举动,眼下也只能胡编个理由糊弄了,不然这姑娘恐怕真要死在这屋里了。
“我们二人这就去寻掌柜来给公子换一间上好的房间,还望公子见谅。”沈卿寒低垂着眼眸扶起了瘫坐在地的桃夭夭。
“那就劳烦姑娘了。”君澜殇慵懒地靠在墙边,朝着沈卿寒微微一拱手,眼中浸着杀伐果决的寒意,只淡淡地扫了桃夭夭一眼,就不禁让她遍体生寒。
桃夭夭赶紧搂住了沈卿寒的手臂,垂下头不再看君澜殇,像霜打了的黄瓜蔫了吧唧的。
妈妈呀果然还是我们女主人美又善良,这小说里这些男人简直像曼陀罗,虽然有着致命吸引力但是狠起来也能让人瞬息间就毙命啊!我还是抱紧女主大腿吧,希望这女主的女主光环能帮我在这里多过活一阵子。桃夭如是想着。
沈卿寒将桃夭夭搀扶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急匆匆的去外面找个伙计说明情况去引君澜殇到新的客房,复又翻箱倒柜找了些外伤药。
瞧见桃夭夭白皙脖颈上那一圈清晰可见的淤青,沈卿寒眸色暗了暗,那还真是个危险的男人,如若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怕也是如此下场吧。
沈卿寒轻柔地给桃夭夭上好药后又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她。
“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先将就穿着。”沈卿寒说着准备退出房间。
“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刚刚……”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桃夭夭嗓子还是有些喑哑。
“不必客气,不过都是沦落天涯的可怜人,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也做不到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其实一切不过都是举手之劳罢了,有什么事你可以再来找我,我叫沈卿寒。”
沈卿寒柔和地笑着,说话间提起桌子上的茶壶给桃夭夭倒了一杯水。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觉得不真实,但是眼前这个女人却温暖的让人窝心,桃夭夭看完了整篇小说,她清楚的知道沈卿寒的经历和结局,这么好的一个人,却要经受那么多的折磨,书中的结局她还哭了半宿呢。
“桃夭夭,我叫桃夭夭。”桃夭夭微微哽咽的说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遭遇还是为了半生悲剧的女主,沈卿寒以为她是吓坏了,拍拍她的肩安抚了她一下,将杯子递给了她后转身出了门。
桃夭夭看着手上的茶杯,杯里的水清透见底倒映出一张有些陌生又熟悉的脸庞,她自己都不受控制的穿越到了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世界,那么她到底能为这个可怜的女主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