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寒不再耽搁直接快步走向陈莲说的地方,行走间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找了好一会儿,沈卿寒才从柜子里面看到一件卷起来的镶着一些不明显暗纹的衣袍,叠放在上面的是一样颜色的帕子。
仔细一看,这衣袍布料款式颜色虽都有些老旧,但那料子上的暗纹针法细腻,触及之后的手感还是很不错的。
与陈莲回忆中嫁衣的样子慢慢重合起来,而那方帕子也确比正常的手帕大上许多,略薄的轻纱质地,这应当是陈莲当日遮住了脸庞的红盖头。
只不过陈莲嫁人时这盖头上是没有任何图案的,而现在把盖头平整的铺开,能看到上面绣着的是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两只鸳鸯紧紧挨着就像是当时依偎在一起的两人。
右下角还绣着一个娟秀飘逸的墉字,这绣了字的丝线上染了一点暗红色的污渍,想来是陈莲绣到这里的时候不小心扎破了手留下的。
当沈卿寒小心冀冀地把帕子揣进怀里出门时发现时辰已经不早了,布庄距离墓地也有一段距离,陈莲最后的遗愿她一定要完成。
思及此,沈卿寒也顾不上身上的伤隐隐作痛了,她咬咬牙小跑着朝着墓地跑去。
等她跑到墓地时,身上的伤口由于剧烈的运动生生扯开渗出的血浸湿了破碎不堪的衣服,额角流淌下来的汗水把鬓边额前的头发都弄得湿乎乎黏在了一起,整个人是极为狼狈。
沈卿寒能感受到这密密麻麻的坟包和墓碑林立的地上阴寒之气极重,可她仍然躬着身子一个一个的看着墓碑,只盼能快些找到刘墉的。
终于约摸走到了墓地的最后一排时,沈卿寒在边角处看到了刻着刘墉两个大字的墓碑,只是在旁边还有一个插着简陋木牌的坟,上面赫然刻着陈莲二字。
沈卿寒唇角荡开一个苦涩的笑,无论受到了刘墉怎样的伤害,陈莲始终还是爱着他的,生则同欢,死亦同衾。
沈卿寒将红帕取出,摸了摸身上也没找到什么能搭上手的东西,索性将腰间那枚君澜殇给她的牌子解了下来。
蹲下身来用木牌费力地挖着,直到在二人坟墓中间掘出一个小坑后才将帕子埋了进去,并对着二人的墓拜了拜。
做完这一切后,沈卿寒已是大汗淋漓,眼角渐渐滑落了一滴咸苦的泪水,她深呼吸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努力抑制着伤感的情绪。
不顾手上沾染了泥土粗鲁的擦去了脸上那抹泪痕就准备站起身来离去。
“小东西,又见面了。只是,这次……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难看。”
耳边响起的声音低沉魅惑,慵懒的尾音含着几分嘲弄,这不就是那日乱葬岗遇到的狐妖吗?
沈卿寒蹲的久了猛然站起来有些头晕目眩,脚下微软虚浮了几步才站定了身子,她心下发寒。
那好听的声音在她这完全就是催命魔音,她可没忘上次自己差点死在了这个绝美男人手里,可她现在身上真是没什么力气了疲惫的连轻功都使不出来。
“听说在越晦气的地方就越能遇见脏东西,看来果真不假。”漆黑的夜色中沈卿寒不甘示弱地对上了银发红袍的妖冶男人。
“脏东西?”步灼华微微眯缝着那一双蛊惑人心的双眼,反问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薄怒和凌厉的杀气。
步灼华朝着沈卿寒走来,沈卿寒都还没看清他的步法人就已经和她脸贴脸了。
距离之近她甚至能够感受到步灼华喷在自己脸上的呼吸都是冰凉的。
沈卿寒惊诧之际身体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正巧踩到了刚才还没来得及捡起来的牌子。
沈卿寒快速蹲下捡了起来,看着还要朝她靠近的步灼华用尽身体最后的力气将牌子朝他的额头丢了过去。
步灼华微微侧身一躲,牌子擦着他的脸飞出去老远,呼啸而来的一阵劲风掀动了他耳边鬓角的发丝。
步灼华感受到了那牌子上的气息后怒火更甚,跟那天乱葬岗来人杀伐狠厉的气息可真是如出一辙。
很好,简直太好了,不过是以卵击石而已,居然想用别的男人给她的东西砸他?
就把这些都当成她不自量力的垂死挣扎好了,看来今天,他真的是很有必要让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认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重。
步灼华身上气息寒的如同凛冽冬日,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透出的眼神却是锋利如刀的。
看着趔趄后退的沈卿寒邪邪一笑伸手就拽住了沈卿寒纤细的手腕轻轻松松地微微用力,咔吧一声直接把沈卿寒刚才拿牌子的手给卸了。
沈卿寒当下疼得冷汗直流,要不是步灼华还提着她的胳膊她怕是就要软倒在地上了。
“老实一点多好,我本也不想游离在这些乌七八糟的地方啊,现在你来了,我想吃了你定会功力大增,怕是再不用躲在这种鬼地方了。”
步灼华即使刚刚卸掉了沈卿寒的手腕,也没想就此放过她。
他把沈卿寒圈在怀里用另一只手温柔缠绵地摩挲着她的脸庞,动作轻柔的宛若手里是他精心呵护的至宝。
可沈卿寒身体僵硬地可怕,她真真是寒到了骨子里。
“是和我双修让我采阴补阳呢?”
步灼华看着垂眸不看他一眼也不出声的沈卿寒继续说着。
“还是结下契约,从此成为我忠诚的奴仆呢?”
步灼华说完后看着毫无反应的沈卿寒也不恼,微微挑眉。
“你不说话我当你是默认。”
步灼华说罢就将手伸向沈卿寒的腰间将她的腰带解开丢在了地上,沈卿寒的衣襟散开露出了颈间大片白嫩的皮肤。
还不等步灼华下一步动作,沈卿寒却抬起完好的手臂勾住了步灼华的脖子,缓缓地将另一只被掰断了的手也搭在了步灼华的肩上。
“比起死或者当你的奴仆。”
沈卿寒说完后没有避讳步灼华。
步灼华低笑一声顺从的坐在了地上。
沈卿寒再抬起头对上步灼华的脸时已经换上了甜蜜的笑容像是在看着一个爱慕已久的恋人。
入目的是女人漂亮含羞微红的脸以及裸露在外大片滑嫩白皙的皮肤,步灼华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和娇艳欲滴的唇。
心跳加速如擂鼓,眼见着那饱满莹润的唇朝着他贴了过来,鬼使神差的闭上了双眼。
客栈内
桃夭夭看着天边渐亮心情无比凝重,已经快到了沈卿寒所说的时辰她怎么还不回来?
按照剧情发展,她不就是去和陈莲谈个话知道了真相就回来了吗?
接下来就该求助男主一起收服恶鬼,是哪里出了差错,她并没有再掺和啊!
桃夭夭在房间内焦急地来回踱步,突然灵光乍现猛地一拍手恨不得直接从地上蹦起来,还抬手照着自己的脑袋就拍了一下。
完了,完了,书里根本就没有她桃夭夭这个人啊,自己就是最大的变量,女主把话交代给自己的那一刻,故事情节就已经发生变化了。
不,或者说从她们相遇的那一刻就不知不觉改变了女主的命运轨迹。
桃夭夭抱着恨不得捶死自己这个猪脑袋的心情大步跑了出来。
待跑到楼上掌柜的房间时,她已经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不,不好了,掌柜,沈,沈卿寒她遇到危险了!”
桃夭夭大敲开掌柜的门后捂着肚子喘着气断断续续说着。
“别着急,来,喝点水,坐下来慢慢说。”掌柜为她倒了杯水笑着说。
“来不及了,快走吧我们!”
桃夭夭说罢就要拉着掌柜走,可掌柜稳坐如钟纹丝不动。
“哎,看我这都急疯了顾不上,掌柜你得先换衣裳吧。”
桃夭夭刚拉开门却被掌柜拦下,接下来他说的话更是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我不会去的,且劝你最好也别去。世间因果循环自有它的道理,若硬要改变怕是事情的走向会失控。就比如姑娘你,就是个意外,你想必已经知道冥冥中因为你的出现某些人和事都变了,难道还要继续违反天道命运吗?”
掌柜的笑意消失,一瞬不瞬的盯着门口的桃夭夭。
“我这个人始终只相信命运这种东西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现在事情已经因我而变,我不能眼睁睁的坐视不理,我一定会拼了命去挽回的,有些人有些事是根本说不清道不明的。我知道你修行颇深,不插手是你的选择我不会怪你。但是尽力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也是我的选择。”
桃夭夭目光坚毅,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福兮祸兮,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掌柜目光幽深的看向桃夭夭离去的方向。
咚咚咚,又是沉闷的敲门声,这次桃夭夭心里掺杂的是赌一把的想法,今天就算她身边一人都没有她自己也会去的。
只不过她现在所做的都是想让女主的安全保障多一分,她自己的力量终究是绵薄的。
“你想报答本公子心情再急切也犯不着这么早来吧?”
君澜殇调笑着一手拿着书推开了门可看到的竟是桃夭夭,他想也不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抬手就想关上门。
“等等,别!沈卿寒她有危险,求你多带些人去救她!”
桃夭夭急得眼泪都溢了出来,她心中没有把握干脆破釜沉舟膝盖一沉就要对着君澜殇跪下。
君澜殇托了一下桃夭夭的手臂阻止了她要跪下的动作微微皱眉,吩咐了随身侍卫暮凉几句就同桃夭夭走了出去。
两人先是去了布庄,地上是碎裂的木板,布匹凌乱的躺在地上还隐约能看到一些红色干涸的血液,但是一个人都没有。
“遭了,我知道了,快走!”
桃夭夭心里一沉,陈莲和刘墉全都不见了,女主怕是已经去了墓地,按书里的情节来看她有可能会被那个该死的狐妖契约永世为仆然后被迫和他双修的。
看着桃夭夭如此惊慌失措的反应君澜殇的心也不由提了起来,不知为何他竟会为这个没见几面的女人担心。
二人到了墓地,往前走的时候君澜殇一眼就看到了躺在黄褐色泥土之上的那枚金牌子。
当他加快脚步向后走时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女人的痛呼声。
沈卿寒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衣服上满是划痕有些破碎,她面容憔悴苍白头发也散了开来,有一个银发男子正双手掐着她的手腕。
君澜殇黑着脸浑身弥漫着遇神杀神的通天杀气,眉宇间都凝了万年难化的霜雪。
他拍开了那男人的手将沈卿寒交付给桃夭夭,自己则把她们护在身后抽出了随身佩剑看着那个满脸不在意的妖冶男人蓄势待发。
桃夭夭眼眶红的吓人,看着沈卿寒这幅落魄悲惨的样子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僵住了,包括沈卿寒,她刚想伸出手拍拍桃夭夭的肩膀却不想桃夭夭猛地冲了出去抢过了君澜殇手里的长剑就朝着步灼华刺了过去。
步灼华来不及反应,被这个满脸泪痕脏兮兮的女人划伤了手臂。
看到剑上残留的红色血迹桃夭夭惊了惊手里的剑掉在了地上,桃夭夭猛地反应过来签订了主仆契约的话那个妖怪受了伤怕是沈卿寒会十倍百倍的疼。
她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又跑回了沈卿寒身边愧疚地抱住了沈卿寒。
沈卿寒被桃夭夭反常疯狂的行为震惊,回抱住她后拍了拍她的背试图稳定住她的情绪可没想到她哭的越来越大声了。
“又是你们这些碍眼的。”步灼华看了看染上血污已经被划破的袖子心情极差。
“哪只手碰了她?”君澜殇声音冷的没有半分温度。
“两只手。”步灼华伸出两只手摊在君澜殇面前,挑挑眉一脸挑衅的看着他。
君澜殇连剑都没有拿直接飞身如同一头恨不得把眼前人撕开的野兽般招式狠绝凌厉的攻了上去。
而从周围也冒出了一些黑衣人围住了步灼华同时也加入了打斗。
眼见步灼华挨了一脚后节节败退有些吃不消了,沈卿寒才松开了抽噎的桃夭夭叫住了君澜殇。
“放他走吧,我没事。”
沈卿寒本来也只是想让步灼华吃些苦头而已,并没想要了他的命。
君澜殇吩咐手下撤退,看着一眨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步灼华,心里的怒火怎么也消减不了。
他回身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了衣衫褴褛的沈卿寒身上,目光深沉,纵使有千万句话想问看到她这副模样也一句都问不出口了。
略大的黑色外衣直接将她整个人都裹在了里面,君澜殇紧抿着唇脸色阴寒背过身去和手下交代着些什么。
“你真的没事吗?”
桃夭夭哽咽地问着,可能关心则乱刚刚自己刺伤步灼华时沈卿寒并没有任何痛苦的反应出现。
她一定没有被契约也没有成为步灼华的奴仆,桃夭夭满是希冀的想着。
回到客栈后,桃夭夭帮沈卿寒准备好了热水就心事重重的回自己房间去了沈卿寒跟她说话她也心不在焉的。
沈卿寒身上黏腻也蹭了不少灰尘也只好先沐浴了。
木制的浴桶里冒着氤氲的热气,沈卿寒在屏风后脱掉了沾着血渍的衣服,抬起白皙匀称的双腿进了浴桶。
她身上肌肤胜雪一如以前吹弹可破已没有丝毫的伤痕,断了的手腕也被步灼华接上了,她闭上眼睛放松了疲惫的身体。
“还真是心狠的女人,要不是我和你缔结了契约今天你就要看着别人把我打死了是吧?”
步灼华突然出现,沈卿寒拿起衣服利落地披在身上,站了起来。
“滚,我能刺你一次就能刺你第二次。”
沈卿寒不留情面的说着,语言间都是不耐烦。
步灼华眸光一暗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境,意乱情迷间等到的不是柔软的唇却是一根直插心口的簪子。
那女人可是毫不犹豫就抽出了发间的簪子狠狠刺进了他的胸口,本来被刺中一下也没什么大碍簪子又细刺入的也不深,谁料那簪子里还存在着其他妖物的灵力,甚至她的身体里也有,他的心头血落在了沈卿寒皮开肉绽的伤口上生生地被迫缔结了契约。
他反过来成了这个女人的仆,治好了她的伤把她的手腕也接上了,简直恨得他牙痒痒,可他硬是没法伤害这个女人分毫。
现在只要她受伤他定会受到烈火灼烧万马碾压锥心刺骨般的疼痛。
“希望你长命百岁,我的主人。”
一阵寒风滑过,门突然敞开又自动关闭,步灼华没了身影。
步灼华翻了好几个房顶,拿了瓶酒楼里的酒飞跃而上到一个高处的亭子,摘了盖子就抬起酒罐朝着嘴里倒。
浓烈的酒流进喉咙连带着他的五脏六腑都被灼烧的火辣辣的。
很快就喝完了一罐酒,他重重地把空罐子摔在了地上,罐子碎成了碎片。
“早晚有一天,会让你死在我手里。”步灼华恨恨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