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家父女二人面前,他们感情是真的很好,但是只有黎沁月知道,她在尝那碗汤药里,还有没有枳草。
黎沁月看着他甘之如饴饮下毒药的模样,心里抽痛,自己还得瞒着他。
她心里暗暗下决定,初二便出发去寻那姜深,至少,要让她的阿瑾别再受那毒的折磨。
想归想,黎沁月手中喂药的动作没停,唐希沅轻声笑着,说道:
“小爵主这会儿可真是贤惠,前两天在校场,为我同四个人比武的时候,可是骁勇得很。”
顾瑾之面色沉了沉。
为了她比武。
黎沁月倒是没发现顾瑾之脸色的变化,笑着对唐希沅说:
“这不……那时骑了整整三日的快马,浑身都不自在,就想打一架疏通疏通筋骨。”
黎沁月笑着又要给顾瑾之喂一勺汤药,这回顾瑾之紧紧抿着唇,不肯再喝了。
他眼睛蒙着白练,此刻又靠着床柱,不肯喝药又不肯说话,黎沁月心里有些着急,轻声唤他:
“阿瑾?”
顾瑾之抿唇闭眼,假装睡着了,也不回答她。
“殿下这是……”
唐程见状有些担心,毕竟他听说的是顾瑾之被人下了毒,奄奄一息,年关挺不挺得过去都是个问题,他担心顾瑾之这会儿万一是晕倒了,那便糟了。
黎沁月伸手去牵顾瑾之的手,他不由自主地回握住她,才刚一握住,他便又松开了她,黎沁月笑了笑,对着唐程说道:
“殿下他睡着了,您也知道,大病未愈,总归是嗜睡的。”
“既然太子殿下休息了,那我们这便回去了。”
唐程一边说着一边起身,黎沁月见他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也没有去挽留,只说雪天路滑,让他们注意一下。
倒是唐希沅不舍地走过去抱了抱她,动作小心翼翼,也没有碰到黎沁月手中的药碗,唐希沅说道:
“那我们这便走了,小爵主,有空我会去校场找你的,记得等我噢。”
黎沁月笑着点了头,说道:
“嗯,等你!”
等唐希沅和唐程都走了,黎沁月又舀了一勺汤药,喂给顾瑾之,顾瑾之仍是不喝,黎沁月只得说道:
“阿瑾,这盛着汤药的碗还挺重的,我左手都酸了,挺疼的……”
听到黎沁月说手疼,顾瑾之也顾不得生气了,急切地伸手想要从她手里结过汤药:
“你…别喂了…我自……”
话还没说完,就又有一勺汤药凑到嘴边,顾瑾之只得喝了,黎沁月笑着问他:
“阿瑾可是在担心我?”
顾瑾之咽下药,垂着头,耳坠红了,仍旧赌气着说:
“没…没有。”
黎沁月看他一眼,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放下汤药,握着他的手,俯下身去贴在他耳边问他:
“那……阿瑾是吃醋了?”
顾瑾之脸登时红了,害羞是害羞,可他还在生气,便抿着唇不理她。
没过一会儿,顾瑾之听见黎沁月呼吸沉重了几分,以为她又碰到伤口了,想说些什么,突然觉得唇被什么触碰了一下,刚要躲,便迎来了热吻。
黎沁月右膝跪在床沿,俯着身子去吻顾瑾之的唇,手轻轻地托住他的头,她亲得隐忍,只是唇贴着唇,不敢深入分毫。
顾瑾之也茫然地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
唇齿间弥漫着药味。
黎沁月捧着他的脸看他,顾瑾之俊美的脸颊上飘着几片红霞,蒙住眼睛的白练歪斜着,露出湿了眼睫的左眼,眼圈红红的,像只离群失所的小白兔。
可怜兮兮的。
黎沁月伸手抱住他,轻声问他:
“阿瑾还吃醋吗?”
顾瑾之低着头,耳边听得到黎沁月的心跳,他嘴硬道:
“我…我才没吃醋……”
“真的?”
黎沁月松开他,帮他整理蒙住眼睛的白练,见他点头,笑着说:
“希沅姐姐还没走远,我去找希沅姐姐了。”
“你……你敢?!”
顾瑾之抬着头,好看的眉毛紧紧拧着,眼睛看不见,但是眼眶已经红了,说话的声音透着狠戾:
“你若是去了,今后就不要踏入我太子府的门!”
黎沁月一时间被他的气势摄住了,呆愣着看着他,猛然惊觉她的阿瑾从来就不是个软糯的性子,宫宴时她就发觉了的,他虽为人温和,但毕竟是一国皇子,该有的气势还是有的。
顾瑾之说完就后悔了,但狠话已经放出来了,他得板着脸,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黎沁月跪在床沿,搂着顾瑾之的腰,头贴着他的胸膛,求饶一般地说道:
“好好好,太子殿下,我错了,我不去找她,只陪着你。”
顾瑾之听到她道歉,板着脸说:
“你错哪儿了?”
黎沁月在顾瑾之怀里蹭了蹭,柔声道:
“哪儿都错了,阿瑾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疼的。”
顾瑾之身子一僵,别开脸:
“谁…谁要你心疼……”
黎沁月抬头,看着顾瑾之别扭的样子,无声地笑了笑,说道:
“阿瑾不要我心疼…那要谁心疼?”
顾瑾之仍旧不说话,黎沁月低下头去亲吻他的额头,轻声说道:
“你吃希沅姐姐的醋做什么,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我们怎么可能呢?”
顾瑾之皱了皱眉,低声说道:
“你刚见着我的时候不就以为我是女子?还想着要娶我回西北,她唐希沅怎么就不可能?!”
黎沁月没想到顾瑾之居然会“翻旧账”,笑的爽朗,搂着他的腰,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她用鼻尖蹭了蹭顾瑾之高高的鼻梁,等顾瑾之窘迫地微微侧头,她才低声说道:
“那我也说过,阿瑾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顾瑾之羞红了脸,不再计较,黎沁月见他不生气了,起身,想和他提起自己来年初二需要离开长安城一趟,话未说出口,脸色却突然白了下来。
疼。
实在是太疼了。
伤处没有护腕遮掩,生生磕到了床柱,带起一股撕裂的痛感。
黎沁月喘着粗气,慢慢护着自己的左手从顾瑾之的腰间抽出来,护在胸口,除了护住手臂,她整个身子仿佛失了力气,滑到顾瑾之的怀里。
顾瑾之听见了黎沁月的喘息声,下意识地搂着她,低声问她:
“沁月?怎么了?”
“没事。”
黎沁月皱着眉道,声音隐忍着痛楚,她不想让顾瑾之担心。
可她越是隐忍,越是想要瞒着顾瑾之,顾瑾之的感觉就越敏锐,他轻声问她:
“磕到手了?”
黎沁月点了点头,想起顾瑾之看不见,轻轻地应了一声:
“嗯。”
这股痛感很快便消失,黎沁月仔细地看着手臂,如果没有流血那便不是很严重,黑色的衣袖颜色没有变深,想来该是没什么事。
黎沁月一抬眸便看见顾瑾之面色凝重,很是担心的样子,轻松的笑笑,说道:
“都怪我不好,让阿瑾担心了。”
顾瑾之紧紧抱住她,下颔靠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好吗?就算是为了我,也不可以。”
黎沁月一怔,随即点了头,小声道:
“知道了。”
瑞雪兆丰年,自腊月廿七开始,大江往北连着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民众们倒是开心得很,纷纷议论着皇上仁政爱民,天降祥瑞。
只是苦了护城军,除了日常的巡防城门,还得分出一批人去打扫被大雪堵了的官道。
长安夹在渭水与大江之间,又靠北方近些,这雪下得倒没有很大,民众各自扫了自家门口的雪,大街小巷也不会堵塞不通。
黎沁月和顾瑾之同吃同住了三日,每日必得去禁军校场转一圈,再从校场后门进宫,皇上要问她顾瑾之的情况。
她自然挑好的说。
大年三十这天,黎沁月起了个大早,她起来的时候顾瑾之还在睡着,她轻手轻脚地走了,没吵醒他。
黎沁月驾着马回了黎府,一进门青杏便迎了上来,对她行礼:
“见过郡主殿下。”
黎沁月皱着眉让青杏别叫她郡主,叫三爵主,青杏虽然疑惑,但这是主子的要求,她只能顺从。
黎沁月没让青杏跟着她,青杏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她踩着硬雪推开放武器的厢房的门,直接拿了放在房间正中央的一柄宝剑,便出了门。
她前些日子看到黎青把他自己的配剑给了那叫吴赫的小青年,她就想着送黎青一柄剑好了。
明日是大年初一,初一下午禁军二队便会回校场,到时候她把这剑交给黎青,顺便把教头的令牌也给他。
还有那个大汉,她忘了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黎青叫他虎子。
她早早的任命禁军一队的教头,不过是想拉拢人心,毕竟一队是西边退下来的,虽然都是黎家军,但她从未去过西边,他们对她也肯定不信服,而二队则是自己人,不需要拐弯抹角。
黎沁月这样想着,已经骑马到了临王府门口,这会儿临王府那块牌匾刚好拆下来,好几个人正扶着那块太子府的牌匾往上挂。
黎沁月看着他们挂稳了牌匾才进去,府里小厮居多,婢女倒是没几个,这会儿一群人正轻手轻脚地在布置着过年的对联窗花之类,黎沁月笑了笑。
这个年…会很难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