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之跑出黎沁月的卧房,脚下没注意,被石子绊倒在雪地里。
他长这么大,连自渎都没有过,虽说他知道这种鱼水之欢的事情,但是他从来也都没经历过,此刻更是羞愧难当。
顾瑾之慢慢爬起来,才发现脚扭伤了,他叹了口气,慢慢坐下,却见黎沁月追了出来。
黎沁月看着顾瑾之,单膝跪在他跟前,费力地开口,说出了声音,却嘶哑得很:
“为什么要跑?”
顾瑾之一怔,垂眸,脸上飘过红霞,他抿着唇不敢说话。
黎沁月皱着眉,看着顾瑾之低着头的模样,咳了两声,摸摸他的脸,说道:
“这并不奇怪,这说明阿瑾是爱我的。”
顾瑾之红着脸,他觉得他对黎沁月起的反应亵渎了她,只觉得羞愤愧疚。
大虞民风开放,未婚夫妇婚前圆房也是常有的事情,可是顾瑾之就是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对她。
黎沁月笑了笑,说道:
“阿瑾喜欢我,我很开心,真的。”
黎沁月低哑的声音说不上好听,却莫名的让顾瑾之安心,他点了点头,看着黎沁月,她分明也红着脸。
黎沁月默默地帮他拂去身上沾着的雪,开口道:
“好了,进去吧,外面天冷。”
黎沁月这回彻底发不出声音了,她扶着顾瑾之站起来,顾瑾之脚扭了站不太稳,她便直接将他打横抱起。
顾瑾之低低的惊呼一声,看着黎沁月毫不费力地抱起自己,脸更加红了。
他还是太瘦了,黎沁月心想,虽然已经和她一样高,体重却没增加多少。
黎沁月将顾瑾之放在床沿,蹲下看着他的脚伤,发现没什么大问题之后才松了口气。
她想叮嘱他,却发不出声音,只能自己多看着他。
阿郢送来了早膳,黎沁月扶着他坐到桌边,一起用膳。
等到正月初十,黎沁月嗓子也好了,她才决定同顾瑾之说一说她这几天一直考虑着的事情。
这几天听着阿郢的说法,太子府纵火的人是容楚,现在正在天牢拷问,这次不论那位容妃如何向皇上求情,皇上也不打算原谅。
甚至禁足了容妃,之后不曾踏入她宫中半步。
倒是那位吏部典铨容柯,上疏皇上要求将容楚问斩,理由是太子乃一国之根本,太子没有受伤完全是因为禁军校尉黎沁月舍命救了他,并不能作为宽恕罪人的理由,请求皇上严加处置,就算会牵连到容家也请皇上不要心软。
黎沁月听到阿郢说的容柯的态度,嘴角抽了抽。
表面功夫谁都会做,皇上倚重容柯,容柯此番“大义灭亲”的举动更增添了几分皇上对他的信任。
容楚不过是容家的庶子,更何况曾经威胁到他在容家的地位,容柯当然要杀了他。
不出意料的话,皇上会更加倚重容柯,庶子犯案本是对他容家最不利的事情,他没有撇清关系,而是说要承担这件事。
皇上本就宠信容柯,容柯在危急关头仍旧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这更让皇上信任他。
朝堂之上,六部之内,户部计相郭湛、礼部尚书巫轩炀是容柯举荐,私交甚密,而工部侍郎是容昌,容柯的父亲。
整个大虞朝廷,除兵部刑部,其余的皆被容柯收入囊中,大虞几乎已经落入了容柯之手,而皇上浑然不觉。
此时的大虞不像前朝设了三公,丞相太尉御史大夫早在先皇在时就已经被废除,此时容柯就同当初颠覆了整个前朝的摄政王一般,手握重权。
黎沁月皱着眉。
这下可难办了,要将他手中的权力拆解,要将皇上对他的信任尽数瓦解,很难,难于登天。
顾瑾之的身体好了大半,不似从前那般连走些远路都需要人搀扶,也能跑能跳,现下重要的,是为他积攒实力。
积攒作为一国太子的实力。
她的父亲告诉她,容柯聪明绝顶,几乎从不犯错,她先前只想过将这长安城搅成一淌浑水,此时她爱上了顾瑾之,想法变了。
她要娶他,要将容柯手中的权势尽数瓦解,作为她迎娶她的阿瑾的聘礼。
黎沁月看着顾瑾之,说道:
“其实阿瑾大可告诉皇上,你的眼睛已经好了。”
顾瑾之听到黎沁月这番话,愣住了。
他当初选择不告诉旁人,是因为知道他们一直都对他失明一事耿耿于怀,对他心存愧疚,当时黎沁月性命垂危,他若告诉了皇上他们,那群人必定会笑的开心,会拍着他的肩膀说:
——瑾之真是有福气,能从火场中逃生不说,双眼也复明了——
紧接着皇上会昭告天下太子复明,而后便会有很多人争相祝贺他,没有人会关心昏迷不醒的黎沁月的情况。
祝贺他,呵,祝贺他什么?
用最爱的人的性命换来了复明么?
黎沁月昏迷的那五天,他无数次想过,如果可以,他宁愿这双眼睛仍旧看不见,他不要这视力,他只要黎沁月平平安安的。
黎沁月看着顾瑾之愣神,笑了笑,轻声问道:
“阿瑾,你在想什么?”
顾瑾之红着眼睛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
“听你的,这两日我便告诉父皇,等我们大婚过后,沁月,你教我骑马射箭,好不好?”
黎沁月笑着回握住顾瑾之的手,笑着点头:
“好,我教你。”
…………
北方
戎北王府
男人身长鹤立,头发高高束起,一道一指宽的伤疤,自他脸颊处起,弯弯绕绕过了脖颈,一直向下蔓延到锁骨。
他俊美得很,却因为这道疤痕,成了让人惧怕的模样。
他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鹅毛般的大雪,心里担心得很。
不远处传来两声凌空遏云的鹰唳,他抬眸看着那只雄鹰,追了出去。
“阿岳!”
他喊它了一声,将手臂伸出,那只雄鹰稳稳落在他的手臂上,发出低低的“咕咕”声。
他看到雄鹰腿上挂着的布袋已经不见,心头一喜。
阿岳是他驯服的雄鹰,只同他与黎沁月亲近,之前长安城传信来的时候,他便求了黎晟用阿岳来传信。
只有黎沁月能拿下阿岳腿间挂着的布袋,这说明她安然无恙。
他立刻就跑去了黎晟的营帐,面色欣喜地对着黎晟跪下:
“父亲,儿子的阿岳方才回来了,信被沁月取走了,说明沁月已经没事了。”
黎晟闻言,也笑的开怀,说道:
“明樾,快去告诉你娘,快去!我这便去校场告诉你哥。”
“哎,好!”
黎明樾点着头,连忙跑了出去。
…………
顾瑾之进了宫,一路上都没有蒙上白练亦或是帛带,也没有让阿郢扶他,自己循着记忆走到皇上的书房。
他知道皇上此刻在批阅奏折,门口的徐公公看到顾瑾之的模样,震惊。
顾瑾之望着他,示意他不要说话,他自己推门进了书房,走到书案前七尺处,叩拜:
“儿臣拜见父皇。”
顾亦华听到推门声便抬眸,看到顾瑾之独自一人走到他面前叩拜,手中沾了朱砂的笔落在了桌上的奏折上,将上面的字抹成了一片丹红。
他起身走到顾瑾之跟前,顾瑾之仍旧是叩拜着的姿势,额头贴在叠放在地上的手背上。
顾瑾之是独自一人进了宫,在外闱还坐着马车,到了内闱便自己走到皇上的书房。
顾亦华双手去扶他起来,顾瑾之被他扶起,站起身后望着顾亦华,低声唤他:
“父皇。”
“瑾之……”
顾亦华震惊地看着他,不一会儿便是欣喜若狂:
“你看得见了?!”
顾瑾之笑着点头,只说:
“多亏了沁月。”
“真好,真好。”
顾亦华拉着他说了好些体己话,顾瑾之垂眸听着,也不搭茬,乖乖巧巧的。
…………
黎沁月让青杏将花期带到自己的面前,她坐在椅子上,抬手撑着下巴,睥睨着站在一边的花期,挑眉道:
“你还算是听我的话。”
“三爵主的话,小的自然是听的。”
花期恭敬地行了礼,黎沁月轻笑了两声,说道:
“我知道你是醉荷院最好的舞姬,现在我要你自己去开个店,青楼酒楼茶馆,怎样都行,我需要你,为我效命。”
花期愣住了。
“怎么?不同意?”
黎沁月挑眉,对着青杏挥了挥手,青杏会意,从自己袖口掏出一个荷包,里面沉甸甸的。
青杏将荷包交给她,花期接过,茫然地望着黎沁月。
黎沁月笑了笑,说道:
“房子的地契,还有几张银票和几锭银子,这些都是你的,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以后那店铺的盈利我三你七。”
对于花期来说,这是一桩美差,她看到黎沁月眼睛里的坚定,笑了笑:
“三爵主需要小人做些什么?”
黎沁月说了自己的想法。
花期听着黎沁月的话,不得不说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谁若是做了她三爵主的对手,那当真是危险至极。
黎沁月所说的话毫无漏洞,逻辑严密,花期只觉得眼前这位英姿飒爽的三爵主当真是让她离不开目光。
黎沁月说完,花期看着黎沁月,她很想和黎沁月再多说些话,只是想来想去花期也只有一句话可以问黎沁月:
“不知这新开的茶馆,三爵主想叫它什么名字?”
“那就叫…月景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