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沁月牵着顾瑾之的手,顾瑾之回握住她,两人并肩走进了校场。
这会儿正好是黎青和陈虎带着禁军二队演习着,黎青和陈虎两人看到黎沁月,立马走了过来,对着她行礼:
“属下见过三爵主!”
黎沁月笑了笑,点了头说道:
“青叔,虎子,你们去带他们训练去吧,我和太子殿下随便走走。”
“不知三爵主的伤……怎么样了?”
黎青问她,黎沁月摇摇头道:
“已经好全了。”
黎青应了两声“那就好”,然后就带着陈虎去训练去了,陈虎临走时不忘看一下顾瑾之。
小屁孩长的还挺好看,就是这小身板太弱了。
顾瑾之感觉到陈虎的目光正在分析着自己,低头拢了拢袖子。
然后抬眸迎上陈虎的目光。
露出挑衅的微笑。
像是在说:
你看,她是我的。
你觉得我弱小,可是你再怎么强大,她也不喜欢你,她喜欢的是我。
陈虎愣住了。
人就是这样,像狼一样能够清楚地分清楚旁人的目光,到底是要挑衅自己,还是想要占有自己的领地。
就像顾瑾之能够一眼便清楚,那个陈虎觊觎着他的黎沁月,所以回眸望他。
露出最挑衅的眸光。
黎沁月伸手握住顾瑾之的手,顾瑾之垂眸。
她侧头只看到顾瑾之的笑,并未看出他的挑衅。
“我觉得看这一万人训练,无聊得很,不如,我教阿瑾射箭吧。”
顾瑾之笑着:
“好啊。”
黎沁月走到演武台边缘选了一把容易拉开的长弓,自己先试了试,才又取了箭袋自己单肩背着。
黎沁月走到顾瑾之身边,将长弓交给他。
顾瑾之双手接了弓,试着拉开,却发现自己能拉开的距离短得很。
黎沁月看着顾瑾之努力拉弓的模样,笑了笑,从顾瑾之背后拥住他,一手握着他的手腕,一手握住弓。
“阿瑾不要用手腕的力量,不然会很疼的,记得用手臂。”
顾瑾之点着头,按着黎沁月所说的用手臂的力量去拉开这把长弓,竟比之前拉开了不少。
“继续练,阿瑾以前有没有过骑马射箭啊?我怎么觉得你比我当年学得快?”
黎沁月笑着问他,顾瑾之垂眸,轻声道:
“以前,我们都跟着皇叔学过,三哥……明王,他学得是最好的,他也会教我。”
黎沁月一怔。
阿瑾和顾沛之感情是最好的,顾沛之被贬为庶人,罚终身禁足于明王府,阿瑾肯定也是伤心的吧。
黎沁月伸手去抢了顾瑾之手里的弓,顾瑾之看着她的动作,惊讶地问道:
“怎么了?”
“今天先不练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黎沁月将箭袋和长弓随手一扔,稳稳扔在架子上,牵起顾瑾之的手就带着他往外走。
“去……去哪儿?”
“明王府。”
黎沁月看到了顾瑾之眼底的希冀,虽然只一瞬便被掩盖,他试探着小声开口:
“真的能去吗?可是,父皇不是……”
顾瑾之尚未说完的话被黎沁月诚挚的眼神挡住,他看着眼神坚定的黎沁月,她虽然笑着,语气却认真得很:
“阿瑾想去哪里,我都会带着你去。”
顾瑾之愣怔了好一会儿,笑道:
“好。”
如果黎沁月想做一件事情,那是没人能拦得住她的,就算在西北也是如此。
此刻才申时,黎沁月牵了顾瑾之的手,带着他上马,朝着城内而去。
黎沁月搂着顾瑾之,马跑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已经到了明王府。
不过他们却并没有直接从大门进去,黎沁月只是将马拴在了门口,牵着顾瑾之绕着明王府的围墙走了一圈。
找到了那道暗门。
是她当时同父亲大人一起离开时,偶然之间发现的暗门,想必之前容楚也是通过这道暗门进了明王府。
暗门通向明王府的一处荷花池边,走过池上架着的汉白玉桥,便是一座凉亭,再往北走上个一柱香不到的时间,便是顾沛之的卧房。
顾瑾之想循着记忆去找,可是顾沛之封王赐王府都是在他失明以后,他无从去寻。
倒是黎沁月记得,两人直接就走到了顾沛之的卧房。
黎沁月敲了下门。
“是谁?”
卧房里传来顾沛之的声音,他平静得可怕,仿佛并未禁足过,只是寻常刚醒罢了。
黎沁月皱了皱眉,觉得这同她之前的推断不太一样。
顾瑾之哽着声音道:
“哥,是我。”
房内的顾沛之突然怔住了似的,很久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只慢慢地走到了门边,将门打开。
“瑾之啊。”
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
就算是他看见顾瑾之并没有蒙住那白练,看见顾瑾之那双狭长的凤眸,焦点准确地落在自己眼睛上时,他也并没有任何的惊讶。
仿佛他知道了这一切似的。
黎沁月站在一边,想着上一次和顾沛之接触的时候。
他是最注重兄弟恭亲的那个,可是为什么他要刺杀皇上……
“还有三爵主啊,进来坐。”
顾沛之看见黎沁月也没有多惊讶,只是微笑着平和的向她问好,请她进房坐坐。
她从未见过这种平和坦然,平常到就像是冬日定然会下雪、就像是秋叶定然会从树上落下,就像是开春后定然会冰消雪融。
黎沁月抿唇,点了头:
“多谢,皇兄。”
顾沛之在听到黎沁月这么叫他,愣怔地望向她,过了一会儿又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似的,淡然地笑笑:
“嗯。”
黎沁月和顾瑾之一起进了房间,房间的陈设同一般王爷的卧房没什么不同。
所以皇上虽然禁足了顾沛之,可却并没有抄家,一切吃穿用度照旧,虽然府门破败不堪贴了封条。
那显然是障眼法。
黎沁月眉心一跳。
太多疑点了。
顾沛之倒了两杯茶,是上好的龙井,给顾瑾之的量不多不少,而给黎沁月的,却是满满一杯,就像要溢出来似的。
茶满欺客。
黎沁月抬眸望着顾沛之,顾沛之微笑着看着她,说道:
“想必三爵主只嗅一嗅味道就知晓了枳草的事情。”
黎沁月一惊,抬眸望着他,突然明白了那时她为什么会觉得明王的眼神不对。
因为他早就知道了枳草之毒的事情,那时候看着黎沁月和顾瑾之的“表演”,他是一种什么态度呢……
是在看着他们的表演,如同看着跳梁小丑做戏一般?
黎沁月也不管他那杯茶欺不欺客,一口将它饮尽,说道:
“您想说什么?”
“枳草是我加的。”
顾瑾之愣住了。
黎沁月将那青瓷的杯子捏碎了。
她将杯子甩在桌上,走了两步紧紧抓住了顾沛之的衣襟,将他按在柱子上,她比顾沛之矮半个头,此刻因为气愤,生生将她在西北沙场的杀气显露了出来。
顾沛之对黎沁月的愤怒仿若浑然不觉,微笑着道:
“三爵主不要忘了,枳草是用来救瑾之的,并没有害他。”
黎沁月松开了手。
她承认,顾沛之确实有让人哑口无言的能力,她抿唇。
皱着眉望着他:
“那你是怎么得来的?”
“买的。”
轻飘飘的。
顾沛之说这句话,仿佛再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就像是买了个糖葫芦,买了个风车这样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黎沁月没说完的话被顾沛之截了,他轻轻理了理自己衣襟的褶皱,说道:
“一枚白玉扳指的价钱,就能买到一车的枳草,而一车的枳草,够瑾之用上四年,我想,我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影响你们黎家军同北漠的对抗。”
黎沁月叹了口气,对着顾沛之行了礼,道歉道:
“是沁月鲁莽了,请皇兄不要怪罪。”
顾沛之怔住了。
他想不到黎沁月居然道歉,在他的眼里,黎沁月该是娇纵任性,是鲁莽荒纪,而非是这样,能够就这样简单的向他道歉。
顾沛之觉得自己看不透黎沁月,正如黎沁月也觉得,自己看不透顾沛之。
黎沁月淡漠地笑了笑。
她觉得自己从一开始便搞错了很多东西。
顾瑾之全程看着他们从对峙又到平静,笑了笑。
他们很久都没有说话,等到天渐渐黑了,顾沛之赶他们离开,黎沁月却只是将顾瑾之推出了门外。
然后将顾沛之的房门从里面锁上。
“沁月?!沁月你做什么?”
黎沁月笑道:
“阿瑾,你先到凉亭那边等我,我有些话……”黎沁月说着,看向了顾沛之,“必须要问一下三皇兄。”
顾瑾之当然不担心黎沁月和顾沛之会不会有什么情况,他只是应了声好,便径自走向了凉亭。
黎沁月确认顾瑾之离开后,才看着顾沛之,说道:
“您,是个变态。”
顾沛之丝毫不觉得这句话多无礼,而是笑着道:
“你说得对。”
“我猜,你对我很感兴趣,觉得我这个人,实在是太奇怪了。”
黎沁月退了两步坐在椅子上,抬脚踩在椅子上,把玩着腰间别着的一枚玉佩。
顾沛之依旧笑道:
“你说得对。”
黎沁月唇角扯了扯,虽然不是很想说起那件事,但是还是决定说了出来:
“青杏满身的伤口,是你干的吧?我猜你折磨她的时候,一定很喜欢看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你觉得看别人痛苦,很高兴。”
在黎沁月提到青杏求生不得的时候,她看到顾沛之眼睛里露出了贪婪的欲望,那是一种诡异的兴奋感。
黎沁月接着说道:
“看别人痛苦,你很高兴对吗?”
顾沛之没有说话。
黎沁月将腿从椅子上放下,正视着顾沛之,严肃地说道:
“你想看我痛苦吗?”
看到顾沛之眼底的兴奋,可他还故意克制着温和地疑惑地望着她。
黎沁月轻笑着:
“告诉我阿瑾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便是对我最好的折磨,你想看我痛苦吗?那就全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