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黑暗中,不时传来滴水声。每每响起,都有一个沙哑的声音附和。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是血,从那人的每一处抽离。附和着绝望。
佝偻的躯体,瘦骨嶙峋,微微发颤。
掌心似乎攥着什么。可又什么也没有。
被迫抽离的光,落得失了温度的掌心。一次又一次,反复不停歇地,抽离。攫取。遍体鳞伤。
夜泉深知,她可能,再也见不到明天的阳光了。
可最后的最后,对亲人的不舍迫使她苟延残喘。
缓歇的呼吸,微乎其微,参着些许血腥。不知是鼻腔的破裂,还是被腐蚀的渗进空气的模糊血肉。
她不必知道了。
她好像,从未这般绝望过。
垂丧着头,倚仗着仅存的微乎余力,心房的残髓苦苦哀求。
“求求你,求你带我去见我的挚友吧。我想她了。”
无人应答。
仍旧一片死寂。
原本心中翻涌的澎湃,在一次次沉默中淡然。那还留有一丝炽热的残髓,渐渐泯灭。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这个画面不知梦过多少遍。
半边天血红,半边黑寂。能清楚看见,天际诡异双色界线处,黑暗中的血瞳。那是朵云,已被染的血红,一半融进了天,一半同黑暗撕咬。断翼的天使蜷缩于那血云,昏厥万年。一切死寂。悼念的日子,风肆意喧嚣。天空划过一道血影,无声无息。
那是天使。苏醒后急切寻精灵,却忘了失去了双翼。逃不过地心引力,她无声地坠落着。连最后抱紧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任凭风吹,任凭坠落。
半年前那五个月,特别的五个月,天使的结局,偏离轨道,坠落光明。
在那之后的梦境,鲸鸣,风啸,雷怒。只有地狱春风得意。
闯入者背离,变了结局。
可是那天,她的梦境有了变化。
一束光,从黑暗深处挤进,奋力地,充满希望地。
温暖却未觉刺眼。
是梦吗?
她望着那缕微弱的光怔住了。是梦,她梦见过,就在刚刚。她好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
那这,便不是梦了。
微弱的光透过缝隙洒在她的每一寸皮肤上。她清楚地感觉到身上的温暖,像是有人在拥抱她。
那样遥远的光,却奋力照亮一个奄奄一息之人。
她越发地感觉到那光紧勾着她。她像即将坠崖的绝望者,被人拼尽全力拉上去。
她丝毫未觉惊恐。瞬息,她享受着合上眼。
是来救她的吗…
呼吸略微均匀,她好像闻不到血腥味了。正在她疑惑之际,闭合的视野猛地泛红,她清楚地感觉到拥抱的力量迅速强烈,光瞬间包裹住那小小的身躯。
突然的袭来令她惊恐万分,胡乱地抱紧双膝,她怕那光灼得她燃成灰烬。可她错了,那光丝毫不炽热,反倒是温暖的不像话。
那光紧紧抓着她的每一抹气息,生怕她从他的掌心再度抽离,动作却又格外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光明同黑暗抢人。神明要定了天使。
这种感觉她经历过一次,那次痛苦至极,几乎要吞噬她。可这次的温暖似曾相识,可她怎么也记不起来。
这次又会是谁,这般温柔又坚定。是谁还愿意闯入她不堪的世界,捡拾她散落四处的残骸。
终于,她听到了回应。
“我带你走。”
好熟悉。
声音,气息,渗入的温度都分外熟悉。却又陌生。
记忆重叠,倒流至去年夏天。那个温润如玉,谦逊儒雅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
她猛地睁开眼。漾着涟漪的眸怜爱着她。那眸中的光散去了四处逃窜的黑暗。
她看到了希望。
来不及惊讶,只见那人附身倾下,向她伸出手。随即,风吹银铃,悦耳动听。
“相信我,我带你走。”
瞬间朦胧的视野,令她看不清眼前那人的俊俏模样。她记得,去年夏天,他也这样附身邀她跟他走。可那时她没有握紧他的手。
这次她再也不会放弃,只有他愿意乘着光洒进她的世界。她只有他了。
坚定不移地,搭上了他伸出已久的大掌。温暖不断渗进她的掌心,紧握的双手,驱散了她身上的冷寂。
“牵紧了,就不放了。”
他的声音随风拥入耳,她笑着点头,瞬间湿了眼。不知是掌心输送的温度和能量,还是那人回首等候的缘故。
随着奔跑的步伐,她拥入光明。
天使有幸在离别阴霾之际遇见命定的太阳。
是光,应她声而来。
还是她寻到他。
不知答案。
“如果那时你没出现。
光从未洒进我的世界。
没人愿意带我走。
我恐怕要受尽黑暗囚禁,折磨。
遍体鳞伤。
一走了之。
去见远方的挚友。
留亲人痛苦,世人嗤笑。
可光,来了。
你来了,来救我了。
原来那本书的封面是这个意思——
’天际汹涌翻腾的云,是精灵的挣扎,亦是天使的重生。精灵拼命推开天使。不要来找她,好好活着,等那束光,他一定如约而至。彼时,一束耀眼散去阴霾,温暖,明亮。坚定温柔地,驱除黑暗,带走了天使。’
这才是夜泉的结局。
这才是《畅夜凉》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