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擎天一直跟在安离身后。
安离好笑的看着风擎天:“你跟着我做什么?你不怕我杀你报仇?”
“你说过你不想报仇。”风擎天叹了口气。
安离很想抚额叹息,顿住身子:“也许我又想了呢。你不必盯着我,我最近还没有心思去杀你爹。”
“我怕他来杀你。”风擎天很直接。
这对父子关系真的不咋地。安离得出结论。
“你何必跟你爹作对。”他是你爹。
“反正我从来就是个不孝子。”风擎天说道。
安离顿了顿,苦笑:“他再不好,始终是你爹。我若有一天真的要杀了他,你难道也能见死不救吗?”他们两人非亲非故,他怎么可能弃自己父亲于不顾?
风擎天沉默,而后表示:“船到桥头自然直。的确是他做错了,你要杀他,我不会阻止。”
安离看了风擎天一眼,走向桃花林。
看安离在桃花林里绕来绕去,风擎天开口:“桃花林可有布阵?”
“曾经有,后来便没有了。”
“为什么?”
“除了你爹,不会有人来要我的命。”安离笑道。
算了,当他没有问。
随着安离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山间除了桃花,还有浓密的树林,林中古木参天,来到一棵大树前,树上垂下许多树藤,安离指指树上,风擎天抬头,看到树上的一幢小屋,诧异:“这是什么地方?”
“跟我来。”安离突然出手,握住树藤,往上一跃,转眼人就已经在小屋边沿,坐在屋外看着风擎天,风擎天依样画葫芦,跃上了小屋。小屋很干净,里面居然也很大,铺了一张床,床前一张矮几,小屋的一边,是一排书架,架子上摆满了各种书,风擎天随手拿来看,是兵法战书,许多已经是孤本,世上再难找到第二本。屋里面铺着地毯,地毯上竟然织着王朝的疆土地图。
风擎天讶然抬头,看着安离,原来他从未忘记这个国家。
安离却摇摇头:“这是那个多事的厨子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擅自给我做了地毯,所以我从来不敢睡在这木屋,你要知道,看到这疆域图,就会让我想起战场,想起我的兄弟,想起他们流的鲜血,我又怎么能睡着。”
“那你现在来这里做什么?”风擎天看着安离。
“我不愿意去战场,你却愿意,所以我把这个屋子送给你。你是个天生的将领,不可埋没。”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因为我没有你的慈悲心,不肯再为这个国家和朝廷做什么,你却有。”安离笑着说道。
就是要把这种烂摊子给他来收拾。
“你以后想来便来,桃花坞也算你一份子。”
“你可会一直留在桃花坞?”风擎天似乎有不好预感,这个狡猾的安离,哪有这么好说话过,不对,俗话说狡兔三窟,这只狡猾的兔子,不会有很多窝吧。看看安离,安离却别开了眼,转身出去,坐在树枝上,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壶酒来,优哉游哉的喝酒。
他去战场杀敌,安离在这里悠闲度日。
若他的拼死守护,能够换来安离的浮生闲适,那又有何不可呢?
看安离这样悠闲的坐在树上喝酒,仿佛与天地一色,仿佛任何事情都不在乎的样子,风擎天嘴角微微露出笑容,就算安离每日醉卧,那又怎么样呢?
第三次来桃花山,他的心情,却好像完全不同了。
他已经决定,不论朝廷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他还是将军,他就会站在战场上,拼死守卫这个国家。让他珍惜的人,能够在她的地方,安心快乐的生活。
夜已深,风擎天躺在小屋里,安离却又消失不见。
他该跟着他的,风擎天恨恨的想。今天在桃花潭中泡了一个澡回来,安离就不见了。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飘过来一阵烤肉的香味,只听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声音传来:“阿离,吃肉了,阿离……有肉吃了……”
是那个厨师的声音。风擎天有一点啼笑皆非,他们这是在干嘛,吃个肉还搞得跟偷腥一样。咦,不对,那个厨师怎么会来这里?风擎天忽然间发现自己很不高兴,对,相当的不高兴。
半夜三更不睡觉,吃的哪门子的肉?
“你瞎叫唤什么,我不就在这里?”下面又传来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是安离。风擎天竖起耳朵听,哎,安离的声音就是这样好听,温温的,低低的,让人心里酥酥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笑容。只要听见安离的声音,他就会很高兴。脸上痒,风擎天啪一下,一个巴掌拍上自己的脸。
“咦,阿离,你怎么在这里,上面有人睡着?我好像听见一个巴掌声。”薛亨很困惑,他明明听见上面有人的呼吸声。
“大概有蚊子吧,你知道,树丛里都会有很多蚊子,所以我才不想住那个屋子。”安离淡淡的说,将薛亨带离那颗大树。
树上屋中的人目瞪口呆,不是吧,原来因为蚊子多才送给他,下午还说了那么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害他一兴奋,立刻跑来睡,没想到只是拿他来喂蚊子?
天哪,风擎天欲哭无泪,太过分了吧。
山里夜色清朗。
薛亨躺在桃花林的空地上,安离坐在他身边啃鸽子:“这个是庄里的信鸽吧。”只有阿布那个没用的家伙,才回养出这种都是骨头没有肉的鸽子,不过仅存的肉倒是很劲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成天在天上飞,被使用的太充分的关系。
“鸽子没有回去,他就知道我们还活着,只有我们才愿意吃他这种瘦不拉几的鸽子。”薛亨满不在乎的说道。
“嗯。”安离答道。
“小屋里的人,是风擎天?”薛亨问。
“嗯哼。”某人忙着啃鸽子,无暇发出能让人辨别的声音。
“他怎么又回来了?”
“嗯哼。”某人又哼了一下。
“城里人的想法都是很奇怪的,好好的京城王府不要住,偏偏要待在这种荒山野岭。”薛亨很感慨,他遇见的,大多都是这样的人,还有一拨人,明明身份矜贵的很,也有很大成就的,却偏偏住在一个庙不庙、寺不寺的地方,叫做庄外庄,对了,最近改名叫做出云庄。
“嗯哼。”某人表示很同意。
薛亨额上挂下两天黑线:“你是发春了,还是便秘了,你慢着点啃,会死啊。”
安离啃完了没有多少肉的鸽子,把骨头也啃了一遍,意犹未尽,严肃的说道:“下次还是让阿布多送点信过来,一个鸽子不够吃。”
薛亨好无力:“那小子养鸽子的速度,还没有你吃的快。”
“不是让你回去,你怎么还在这。”
“我怕你浸死在酒缸里。”薛亨没好气的说。
安离也躺倒在地上,看着满天星辰:“酒都被风擎天倒了,我还喝什么。”
“哼,我就不相信你没有留几坛子。狡兔三窟,你比兔子还狡猾很多。”
“嘿嘿,还是菜菜了解我,我跟你说,我留的那些,可是最好的,下次我给你一坛。”
“别忘了。”薛亨不以为意。
小楼上的人拳头捏的死紧。
“哎,我这一生,也就像这样喝喝酒唱唱曲过了。”
“你这一生还没有过完,不必把话说得太绝。”
安离无所谓的笑:“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如果了两遍,安离却没有再说下去。
薛亨却好似很明白,“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还是可以做我的饭,你要吃,我也还是可以做给你吃。”
安离听了,把手枕在头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菜菜,有你在,真好。”
寂静的树林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还有浅浅的微笑:“肉麻。”
今天风擎天脸色很糟糕,心情很糟糕。
安离已经偷偷观察了风擎天许久,风擎天板着一张脸,也不说话,看上去似乎再闹别扭。他为什么闹别扭,他又不是女人?更何况,小屋都已经让给他睡了。
安离很不解。
只好时不时偷瞄风擎天两眼。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个早上,直到中午,风擎天瞪着薛亨留下的两盆菜,像是要用眼神将它们毁尸灭迹,安离终于按耐不住,表达自己的困惑:“你……便秘?”
风擎天的目光,可以再安离的脑门上烧出两个窟窿来。
安离点点头,勇敢表示自己误解了:“好吧,你没有便秘,那么请问,你今天是在发什么癫?这里有人惹你了吗?咦不对,这里除了你就是我,你总不会无聊到惹自己生气,难道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风擎天瞪了安离一眼,却没有否认。
安离偏着脑袋想:“原来真的是我惹你生气。只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