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喳喳的鸟叫,将洛恨从绵长而舒适的无梦睡眠中扰醒,他想用手去擦擦眼睛,传来的剧痛却让他一瞬间回想起来,在昏过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侧身看看,自己身下是干净的床单,而不是那个城堡的阴冷地窖中,长满苔藓的湿滑地板。
艰难地扭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他立马认出了这个空无一物的房间究竟是什么地方。
“赵枂!赵枂!”
楼上传来了叫嚷声,正在下面客厅的沙发里喝茶的林凛皱了皱眉眉毛:“哇,这家伙很吵啊。”
“精力旺盛的男人呢,这样不好吗?”坐在她对面的赵枂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优雅地拍了拍自己的睡裙,站了起来:“那我去上面把他喊下来咯,他肯定很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吧?顺便,他还能享受一下我家的下午茶。”
林凛耸了耸肩,换了一身短袖,穿着短裤和运动鞋的她躺在沙发里一动不动:“随便你吧。喂,我问一句,为什么你在外面的时候畏畏缩缩的,在家里就像变了个人?”
赵枂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微笑:“演员回到自己舞台上的那一刻,就是她最自信的时候。”
看着她起身离开客厅,走向楼梯间的背影,林凛撇了撇嘴:“中二少女么?蠢死了。”
不一会儿,在林凛勉强绷住笑意的注视下,拄着拐杖的洛恨很不方便地挪着步子,一瘸一拐地勉强挪下了楼。
“看这场合,又是你给我上的绷带吧。你这包扎技术真是没救了。”起身之后才发现自己被绷带和石膏扎成了个两百斤胖子的洛恨还是忍不住吐槽,林凛毫不在乎自己在酒吧一贯里的女神形象,不屑地翻了翻白眼:“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项目嘛,这不,这就是我的缺点了。”
拒绝了赵枂的帮扶,洛恨放开拐杖,一下栽倒在了沙发里面。他还是低估了自己身体的伤势,欧时婻造成的伤害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在如此粗暴的动作之后,他几乎晕厥了半秒钟,然后一动不动地在沙发里又坐了半分钟,才好容易缓过劲来。
他扶着沙发的扶手坐直了起来,竭力无视了一脸幸灾乐祸的林凛,问很优雅地坐在了自己对面的赵枂:“那,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老太婆死了。”赵枂放下茶杯,简明扼要地总结道。
看来,她梦里说的,都是真的。洛恨叹了口气,装作震惊的样子:“怎?怎么死的?”
“被鹿音一剑捅穿了,就这样。”赵枂玩味地交叉着自己的手指:“顺便,她还实现了一个愿望。”
在林凛和赵枂看来,洛恨的眉头都快打结了:“她实现愿望了?但是...她不是只杀了那个隐士吗?”
“哼,那个仆人跟我妈有一腿吧,老太婆刚倒下,他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跳过来了,没办法,音音又一剑把他给杀了。然后,就有一道光出现了,然后等光消散之后,音音说他已经实现愿望了。”林凛没好气地说:“真是,算计算计,反误了卿卿性命。”
“林凛小姐,我记得这话不是这么说的。”赵枂在一边善意地提醒。
被她这一怼弄得有点烦躁的林凛撇了撇嘴:“烦死了,就是这么个意思嘛。”
看来她根本不知道那个仆人就是她的亲生父亲,洛恨这下更下定了决心,不把欧时婻在梦中交付给他的回忆说出去。虽然自己并不怎么喜欢这个看上去是女神实际上是假小子的家伙,不过也没有必要故意去伤害人,她现在看起来挺开心的不是么?
“那么,鹿音许的什么愿?”
林凛正站起来伸懒腰呢,听到这个问题,瞪了他一眼,坐了下来,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穿着网袜的长腿又搭了起来,毫无礼貌地放在了古色古香的茶几上:“关你什么事儿啊,你是不是对她太关心了一点?”
不,这不问才奇怪了好吧?洛恨拿这个独占欲极强的家伙毫无办法,看她一脸“你再问?”的表情,他只好无奈地换了个话题。
“那孙毅峰他人呢,他伤得怎么样?”
“你说那个大叔么?我们赶来的时候没看到他啊?”
好吧,他肯定是趁乱又找机会又跑了,那个家伙行踪不定,就说明他活得好好的,不用再问了。洛恨环视了一下周围,犹豫了一下:“我就问一句,没有别的意思…鹿音人呢?”
“她还在昏迷之中。”林凛的神情有一丝抽痛划过。
赵枂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太可惜了。”
看来她伤得很严重呢。
“说起来。”他突然想到了这么个问题:“你为什么要不去帮你母亲啊?明明你都把我的情报抖得一清二白了。”
林凛的表情一僵,赶紧拿起杯子,假装喝茶:“你在说什么啊?”
“你别一副‘你在说啥’的表情好么。”洛恨一心急,胸口又开始痛了,他不得不小心地躺回了沙发里面,调整了一会儿呼吸,才缓过了气来。“在碰到孙毅峰之前,为了破坏那些摄像头,我的飞刀刚好用得一把都不剩了,但是从地窖出来我去最近的两个摄像头回收的时候,发现那是两个假玩意...现在一想起来,肯定是因为你当时把我的腰带卸下来的时候,计算了我有多少把飞刀,不然按欧时婻的性格,她根本不会做这种无用的安排。”
林凛不满一边嘟囔着,一边嚼着茶叶:“说得好像你对她有多了解一样呢,真是的...而且,我有什么去帮她那个老家伙的理由?连鹿音都没打算帮她的话,我就更没有理由去救她了。”她很随意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桌子和茶几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我回去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鹿音。”
赵枂轻轻地敲了敲茶杯,让自己不被这两个人忽视了:“你到底跟那个小尼姑是什么关系?”
转过头来看着这个女生的洛恨皱了皱眉毛,这家伙其实也够没礼貌的。
“啊~”一谈到鹿音,林凛便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微笑,甚至忽略掉了赵枂那很不礼貌的说法。这家伙看来实际上是个笨蛋,洛恨想。
“她是我最爱的人呢。”
洛恨很想吐槽,不过总感觉自己的性别似乎不太适合对这个称呼吐槽。赵枂则毫不留情地道出了他想说的话:“最爱的?你跟她是恋人吗?”
“我说不是的话,你也很难理解吧。”林凛轻佻地换了一条腿,来继续翘着二郎腿:“所以你觉得是的话也没错啦。”
一个尼姑,一个娼妓...这身份还真是充满了背德和禁忌感啊。洛恨看着同样眉头抽了抽的“戏子”,无奈地捂住了头:“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我被我母亲赶出了她住的地方,但鹿音悄悄地将我收留了下来。她在那个地窖想办法建了一个小房间让我住下,里面还修了一条通往别墅内部的地道,她每天偷东西给我来吃,就这样过了十年。”林凛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甜蜜地回忆着那段难忘的岁月:“我被那个黑鬼仆人发现了,然后我和她一起被赶了出去——不过她只是暂时的而已,随时可以回去,我就不行了,那个老太婆说不想在那里看到我,我就只能开始四处流浪了。”
十年都没被可以看到未来的“隐者”发现么?这谁能信?这都没有意识到欧时婻其实是怀着一片好意,包括鹿音,这两个人真是不折不扣的笨蛋啊。
看来自己不说的话,她们也永远意识不到欧时婻到底经历了什么。洛恨暗暗地想,然后指出了她话里的矛盾:“但是我倒在地窖里面的时候,你不也在那里吗,你还是回去了啊。”
“是鹿音用信鸽告诉我,她和你被老太婆喊过去了,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就跟过来了。”林凛这回倒是坦诚了:“我还写了封匿名信,编了你一大堆坏事儿,以及如果要对付你的话,需要防备你身上的那些道具,看来她还真采用了呢…不过当我躲在地窖里面,听到鹿音被打倒的时候,就不得不帮你了,毕竟靠我一个人,可没法对付那个老太婆。”
连匿名信都来了…自己的信息果然是这个家伙泄露的,满头黑线洛恨无语地看着这个一脸理所当然的女人。要不是自己现在动不了,他真的很想给这个满脸无所谓的家伙几刀子:“不是,我跟你有什么仇,你非要想办法把我往死里整?”
“本来没有的,不过我感觉你这个家伙想把鹿音从我身边抢走的样子,那就只能把你杀了呢。”林凛一脸无所谓地说出了惊世骇俗的话:“要是你想跟我谈恋爱的话,没准我会接受呢,但是鹿音的话,绝对不能让给任何人。”
赵枂此时的眼神在洛恨看来,完全就是看神经病人的感觉。而他自己也绝望地摸了摸脑袋,搞了半天,就是因为这?这个林凛,完全就是个被爱情驱动的疯子啊,自己跟她完全不在一个世界里面。
不过既然她都讲出原委了,自己肯定要解释清楚,不然之后没准什么时候这个女人脑袋又一抽,又准备对自己下手呢,洛恨轻轻地咳了咳,可没想到,这么微小的动作都可以带起胸腔里的一阵疼痛,让他不禁整个身子都颤抖了一下:“嘶~好吧,现在,我可以讲清楚了:第一,我对鹿音,没有任何意思,我必须得强调这一点。”接着,他将手指向赵枂:“第二,你眼前的这位赵小姐,就是雇我去想办法攻略鹿音的人,我想你们可以好好聊一聊。”
“哦?”林凛的脸转向了赵枂:“这事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赵枂非常淡定地摊了摊手:“我可是知道你打算让这个家伙来调转矛头对付我呢...那你打算拿我怎么样么?”
“...不怎么样。”打量了这个看上去非常乖巧的女人一番之后,林凛摸了摸自己腰上的银鞭,躺回了沙发里继续喝茶。
“哦哦哦!”洛恨恼火地一拍沙发扶手,自己却疼得直叫唤,而这两个无情的女人聋了一样,继续淡定地喝着茶,根本不理会他。他狼狈地换成没有受伤的右手,指着林凛的鼻子:“凭什么!她明明才是主使,为什么不找她麻烦?”
“因为鹿音不会喜欢她。”林凛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她可是个铁骨铮铮的直女呢。”
洛恨感觉自己气得牙齿都快要碎了:“你明明说她喜欢你的?”
“哼哼,我可是例外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