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逃命正以时。
舟舟摊在床上胡乱念出句话来，翻身起床。
一刻钟后，夜行衣包袱迷魂药，一切就绪，准备出发。
今天是她成为圣女的第五天，蓄意逃跑的第八次，这次肯定不会出错了，晌午时分，她亲自将放着迷魂药的粥端给师父的，师父也是在她眼前喝下的，那可是足足可以迷晕一头牛的药啊，她就不信这个点师父能醒的来。
舟舟从门内探出头去，四处查看，没有丝毫动静，果然今夜是个好时机。
脚尖轻踮，跃上屋顶，迅速将自己映入黑暗中，她步伐甚轻，又刻意压低气息，若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定不会察觉出她的存在。
离她不远处有一人，似是蹲的太久了，有些腿麻，范离揉了揉膝盖，跳下屋顶，大摇大摆地朝外走去。
舟舟这丫头，今日倒是学聪明了，还知道给为师灌药了，可这有什么用呢，为师想找到你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范离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可不能笑出声，容易被察觉出来。
“舟舟啊，出来吧，师父都看到你了，老这样就没意思啦。”
范离双手抱臂倚在树旁，望着假山漫不经心地说道。
半响，假山后出来一人。
“范离，你个骗子。”
舟舟气愤的将包袱扔到地上，迷魂粥明明是她亲自看着他喝下的，他也是当着她的面昏过去的，可现在他又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那结果就只有一个，他根本就没喝。
“舟舟，怎么能这样说为师呢，你那迷魂药味也太大了吧，为师隔老远就闻到了，下次给你点好的，好啦快回去了，明日还要行圣女之礼呢。”
舟舟逃命计划再次宣告失败，不，是永远失败，明日行了圣女之礼她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圣女，听起来是多么的神圣光辉，她刚开始也是如此认为的。在承安国，圣女明面是向神明祈求国家风调雨顺，繁荣昌盛，在祭祀场合以圣女之血告慰亡灵，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为国家祈福，实则却是王上生命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顺带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王上若薨，圣女按礼殉葬，所以这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事，王上遭遇刺杀，圣女不仅不能跑，还要挡在前面，还要去帮王上杀人，王上死了，圣女还得陪葬，天底下那来这么亏本的买卖啊。
次日寅时，舟舟还未睡醒，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圣女，今日举行圣女之礼，不可耽误时辰。”
舟舟有些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当圣女就要起这么早吗？
等她在内侍的一番摆弄下梳妆打扮，换上圣女服时，只觉得整个人还未清醒。
“既然已经好了，你们就先下去吧”
屏退众人，舟舟长舒口气，逃不过了啊，还记得那年刚被选上圣女，高兴的几天没睡好，以为要去王宫享福了，那时看不懂师父眼中的悲切，如今看来尽是悲伤啊。
“巳时正，圣女行礼。”
圣女需登上祭祀台向四方行跪拜之礼，再由大祭司引导向王上行礼，接着饮下圣水，为万民祈福。
舟舟偷瞟了眼，她甚至可以看出那些王公大臣脸上不耐烦的表情，毕竟这圣女之礼半年前才刚行过一次，是的，上任圣女在保护王上时英勇挡剑而亡，不过几天时间，这王宫里不知埋葬了多少白骨，又有谁会记得呢？
申时圣女之礼才结束，舟舟只觉得膝盖已经废了。
被内侍送回来的路上，那个眼神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是王上的眼神，望向她的眼神，说不出的感觉，有属于帝王的冷静，可其中却还夹杂一丝愧疚，她看错了吧。
还未进入房中，可房中细小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推门，熟悉的气息让她放下了警戒，她现在并不想理范离这个骗子。
见舟舟不与他搭话，范离自顾自地说起来。
“徒儿怎么如此冷漠，为师明日就回去了，特来见你一面。”
“范离，你知道的，我现在不想见你。”
冷漠又生疏的语气。
范离难得正经一次，他抬头望着舟舟。
屋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不过应该不是高兴的吧，他又能高兴的起来吗？
“舟舟，这是命。在这里要照顾好自己，不要...”
“好了，师父，别说了。”
舟舟打断了范离俗套的告别，她说过，她不想见他，也不想听他说这种无关紧要的话。
“诺晴的事我会查的，你不让我走，我也会查，既然我已成了圣女，那么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替诺晴报仇。还有...这命我就不信，师父，早点回去吧。”
“舟舟，已经这样了，师父不想你也...”
“师父，早点回去吧。”
舟舟的语调高了三分，言语中的不耐烦已经表现到了极致。
范离见无果，转身出了房门。
夜已深，舟舟和衣躺在床上。
“谁？”
果然，门外有人。
“圣女，王上有请。”
这个时辰，不会吧，她才成为圣女第一天啊，就要去替王上杀人。
崇安宫离她住的月宁殿是最近的，为的就是王上有安全圣女能及时赶到。
“圣女拜见王上。”
“起来吧。”
舟舟站了起来，可她不敢抬头，师父说过，不可与王上直接对视，有违礼数。
叶纪堂屏退了左右，看了眼座下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女子。
“圣女不必如此拘束，抬起头来。”
“回王上，是。”
舟舟一脸的不自在，她有些紧张，虽说作为继任圣女该学的都学了，人倒也杀过几个，可这第一次嘛，难免有些紧张。
“本王唤你来是要说一件事。”
“王上您请吩咐，属下定不辱使命。”
舟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抬眼一瞥，他的目光为何还是如此。
“诺晴圣女本王已命人按礼安葬，请汾谷一族放心。”
诺晴，上任圣女，为了保护他而死，虽说帝王最无情，可他却做不了那个无情的帝王。
他是三位王子中最不适合继承王位的，就算是痴心文墨的四王子都是比他合适的，他性子太过良善，也不是没有想过争夺王位，可这王位确实不适合他这种太过心软之人坐，但父王却在步步为营的三王子和他之间选择了他，这次刺杀想必就是三王子干的吧。
提起诺晴，舟舟只感觉眼睛被蒙上了一层水雾，她低了低头，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
诺晴是现任圣女，她是继任圣女，因这个缘故，她们时常会见面，诺晴对她照顾有加，就在她死的前一天还对她说，下次回来给她带宫中的糕点。
“属下替诺晴圣女谢王上大恩。”
叶纪堂还想在说些什么，可座下之人一脸的平静到让他开不了口。
“退下吧。”
待舟舟退下后，整个大殿空无一人。
他像是放下了伪装，瘫坐在这万人向往的王位上。
叶纪堂，你是国家的王，你是百姓的王，既然要
他舒了口气，起身，整理衣冠，唤内管进来，继续埋头批阅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