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坐在床前。
看着外头一点一点下山的太阳，一点一点变暗的天色，心头就如一团麻绳搅在一起。
找不到头，剪不断，理还乱。
她本就是个纠结的人。
她不是不做选择，只是害怕做选择。
摆在她面前的是两条路。
她想要去选择一条更好的，可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
进宫，意味着放弃自由，不进宫，意味着另一个女孩放弃自由。
花想容虽然与北域接触不多但是也交过几次手，外表虽然骄纵邪魅，可其实，人不坏。
按照寒虚予的说法，她是柳无涯的人，并且是自愿的。
为人所用哪里还有自不自愿一说。
这一点，在淮安待的越久，就越有体会。
她就那样盯着窗外，一直，盯了一下午，知道天色已晚，只有月亮淡淡的余辉照亮大地的时候。
柳无涯出现了。
这次的他没戴面具，带着伤疤的脸踩在阴暗处，月光只照亮了他的半边脸。
他微抿着唇，神色淡然。
花想容深吸了一口气，恍然起身，就看到了他身后站着的寒虚予和北域。
北域换去了她平日里喜爱的紫色衣衫，一件普普通通的月白色男装包裹住了她玲珑有致的曲线。
站在月光下的样子，竟然真的与花想容有几分相像。
她站在寒虚予身边，不知怎的，微微低着头。
满头张扬的辫子也已经被拆掉了，她梳着简单的发式，及腰的长发在风中轻轻舞动。
院子里很安静，屋子里也很安静。
花想容扶着桌子的手不禁动了动，柳无涯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只是，等她一个回答。
“我晚上来听你的答案……”
白日里那人走出屋子的时候留下了这句话。
也就是这句话，让花想容在这窗前，沉思了一个下午。
柳无涯不想听花想容口中的那些所谓人情人伦，不慈无理。
他带了装扮好的北域过来，只是要她的一个答案。
点头，他便会立即送北域进宫，摇头，进宫的就是她自己。
柳无涯的目光明明没神魔温度也没神魔别样的含义，就是淡淡的。
可落在花想容身上，就那么的让人如芒刺在背煎熬难过。
外头已经黑的彻底了，柳无涯看了旁边的北域一眼，北域了然，从怀里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北域。”
花想容猛然开口。
北域拿着面具的手顿了顿，还是戴在了脸上。
寒虚予没有骗人，当北域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花想容震惊的后脑一麻。
那种震惊不比别的事情，那是另一个自己出现在面前。
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是自己，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模一样的脸，相似的身材。
那种震惊让人心慌。
“容姑娘放心，我北域想做的事还没失败过。”
连声音，都是那般的相似。
虽然花想容自己听的出差别，也看得出她与自己哪里不同。
可在不熟悉花想容的旁人来看，已经足够。
花想容望进那个女子的眼眸，心头一紧。
她转身出了门，一步一步的靠近。
“时间不多，别婆婆妈妈的。”
柳无涯白了她一眼，无声的叹气。
花想容走到北域旁边，抬头看了眼寒虚予。
“柳无涯，让我跟着一起进宫看看，我不放心。”
“阿容……”寒虚予想说什么，却比柳无涯打断。
“你怎么那么麻烦！”
柳无涯突然的暴躁让花想容吓了一跳，花想容没说话，只是睁着一双眼看着他。
两人无声的僵持着，良久，柳无涯伸出手狠狠的戳在花想容的额头。
“走！”
花想容弯了弯唇，又迅速恢复原样。
“虚予你留在这吧，等她回来。”
寒虚予看着花想容，缓缓点了点头，眼中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担忧。
花想容往旁边跨了一步，露出了她身后的北域，就这样不期然的，撞进了寒虚予的眼眸。
北域无措的眨了眨眼睛，在黑暗中逃避般的转过身。
“北域。”
寒虚予开口。
“万事小心。”
“好。”北域的声音响在空气中。
久久不散。
当他们站在宫门口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一个人影。
花想容和北域跟在柳无涯身后，一路安静。
花想容沉默着，时不时的看向自己右边的女子。
她低着头，那是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花想容这是第一次看到人皮面具，还是自己样子的人皮面具。
很神奇，同时，还很揪心。
这个人将要去的，是自己应该去的龙潭虎穴。
这个人将要经历的，是自己应该过的刀山火海。
花想容长长的吸了口气，有些东西，有些决定，从一开始就知道是错的隶属不该。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所不为方有可为。
看到他们三个走过来，那人便飞身迎了过来，原来，是等在这里的东凛。
“公子。”
东凛恭敬的行礼，柳无涯点了点头，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了身后的花想容和北域。
东凛愣了愣，仿佛是在疑惑为什么同时来了两个人。
花想容清了清嗓子想解释什么却被柳无涯抢了先。
“一会再把这女人送出来便是。”柳无涯语气不是很好，东凛看了眼这两个花想容，也没说什么。
其实现在他们两个还是好分辨的，毕竟穿着不同，可若除去穿着，在东凛看来便是真的相差无二。
尽管东凛对要带两个人进去还得再送出来一个这件事情颇有微词，可既然柳无涯已经发话，他也就只能服从了。
好在他们两个人都是有功夫在身的，相对来说花想容的功夫还比北域要好上一些，东凛叹了口气，带头进了宫。
在宫门口的时候花想容回头看了一眼。
天色已经很黑了，那人站在宫门外的隐蔽处，虽然已经看不清脸也看不清身形，可是花想容知道。
那个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花想容停下脚步，无声的启唇。
柳无涯看不到她说了什么，却也知道，她看自己的这一眼很深，很久。
微风扬起她的发，直到那身影彻底的消失在眼前，柳无涯才缓缓的眨了下眼。
花想容之所以是花想容。
她之所以是她。
正是因为她总是有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执念。
执念这东西。
本就害人。
也害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