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月姐，麦月姐。”
刚送完顾客的小波，走到后区跟正在与顾客聊天的胥麦月，说游祈过来了。
胥麦月跟顾客打过招呼之后，就走到前台，看到游祈坐在沙发上等待。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店里不忙了？”
游祈随手翻阅着茶几上的杂志，说：“我下午所有顾客都忙完了，就想着过来接你回家。”
胥麦月瞅了一眼墙上挂的表。
“呦，九点多了，过的这么快，我都没注意。”
游祈让胥麦月先去忙，他自己坐在沙发上等一会。
胥麦月走到前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
她正在纳闷奶奶今天怎么没在八点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被前台小姑娘打岔，她偷偷指了指游祈：“麦月姐，这个，是你的男朋友？”
胥麦月回头看了游祈一眼：“嗯，是。”
前台小姑娘投来羡慕的眼光：“麦月姐，你身边的男神都好帅啊，个个颜值都是A爆了。”
胥麦月莞尔，“别犯花痴了，赶紧去忙工作，你等会还想不想正常下班了。”
哦——
到了十点，大伙儿的闭店速度都很快。
“我们走吧。”
胥麦月背好包，跟游祈肩并肩的走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
游祈暂停脚步，把胥麦月衣服上的帽子戴在她的头上：“这样暖和。”
胥麦月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一路上，胥麦月的手都插在兜里，自然而然的与游祈保持着一拳的距离。
他们走到公交站牌，胥麦月调皮的踩着冰碴子，听着“噶吱”的清脆声。
穿着帆布鞋的她，一个没站稳，差一点就滑倒了。
还好，游祈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了胥麦月的胳膊，一手搂住了她的腰。
胥麦月想要赶紧站起身，却被游祈搂在怀里。
“不要对我那么客气好不好。”
本想挣扎的胥麦月，被他这句话，心软了下来。
她用手去回抱游祈。
突然，她感觉心脏一阵绞痛。
胥麦月弯腰捂住了胸口，游祈担心的问她：“麦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皱着眉摇摇头。
这个时候，她看到从远处驶来的公交车：“我没事，车来了。”
游祈掏出两枚硬币，比胥麦月快一步的投进钱箱。
胥麦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游祈，便直接走到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坐了下来。
游祈跟了上去，坐在她的旁边，问：“前面好多空位置，你怎么选择坐在最后一排啊，多颠簸啊。”
胥麦月习惯性的看向窗外：“这个角落很安静，也能像局外人一样，看清很多事物。”
游祈没再说话，安安静静的看着她正在看的世界。
这几十分钟的车程，是她一天当中最忘我的时候。
她仿佛可以魂穿到每个陌生人的身上，去感受他们当下的心情；又好像读得懂唇语，用心去解读他们的故事。
她正沉寂在这个独自幻想的小世界里的时候，被肩膀上突然压下的重量所拉回现实。
她轻轻扭头，发现游祈枕着她的肩膀，睡着了。
胥麦月不敢去打扰，也就现在这个时刻，她才感觉，他们回到了过去。
......
“游祈，醒醒，到站了。”
胥麦月轻轻拍游祈的肩，游祈迷瞪着双眼，看了看周围，幼稚的点点头。
他们下了车，游祈牵住了胥麦月的手：“这样走，不会滑倒。”
胥麦月这次没有抗拒，她看着天空：“如果现在下一场雪，可能我们就真的是牵手走到白头了吧。”
游祈不解风情的说：“那我会帮你把帽子带上，不然会感冒。”
听着他说出来的这句话，胥麦月心中另有所想，“那你呢？你没有帽子，不就自己白头了？”
游祈好像没有明白，胥麦月说这些话的意思，他回答：“我身体这么结实，淋点雪算什么。”
两个人答非所问的聊到楼下。
“我到了，你回去吧。”
“我看你上去，我再走。”
临上楼前，游祈拥抱了胥麦月，并在她的额间，亲吻了一下——
胥麦月用钥匙刚打开门，就被客厅的大灯照亮了楼道，茶几上的平板电脑里还传出了电视剧的声音，按照平常，奶奶听见开门声，一定会出来迎接的。
她在玄关处换好鞋子，走到沙发前。
发现奶奶躺在沙发与茶几之间的地板上。
她轻轻的叫着奶奶，没反应，她用手去感受奶奶的气息，没有，什么也感受不到。
胥麦月慌了神，她试图把奶奶抬上沙发，但是她抱不动。
她忍着哭，她不敢惊醒已经睡着的爷爷。
她跑到阳台，给游祈打了电话：“游，游祈，快，快点来我家，我奶奶晕倒了，你快点上来！”
挂完电话，刚上出租车的游祈，立马从车上下来，跑到胥麦月家。
打开门，游祈看着吓坏模样的胥麦月：“麦子，怎么了？奶奶怎么了？”
胥麦月指了指沙发，游祈走过去看到奶奶躺在地上，立马愣住。
他冷静的对胥麦月说：“麦子，你先听我说，我们先把奶奶抱到沙发上。”
胥麦月的眼泪，已经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对，抱到沙发上，地板上太冷了，等会奶奶醒来该着凉了，我们轻轻的，别吵醒她和爷爷。”
俩人温柔的把奶奶抱到沙发上，胥麦月把掉落在地上的毯子盖在了奶奶身上。
胥麦月全身发抖的看着“沉睡中”的奶奶。
半跪在沙发边的游祈继续说：“麦子，麦子，来，看我，你现在去给医院打电话，叫救护车，一定要清楚的说出你家的具体住址，知道了吗。”
无神的胥麦月，颤抖的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游祈说一步她做一步。
她走到阳台：“喂喂，是120吗？我，叫救护车——我的奶奶好像晕倒了——我，不确定麻烦你们快点来好吗——来的时候不要鸣笛了，拜托你们快点过来。”
胥麦月失控的瘫坐在地上，游祈蹲在胥麦月面前，握着她的肩膀，整理好泪水粘在她脸上的头发。
“乖，听我说，你现在给你家里的长辈打电话，告诉他们现在发生的事，让他们提前做好心里准备。”
胥麦月大喘气的打开手机，她嘴唇发白，满脸颊的泪水和呆滞的眼神。
“喂，爸爸，奶奶晕倒了——我打过救护车了——你快回来吧，爸爸，我一个人处理不了，你们快回来吧。”
胥麦月小声的哭泣着，游祈看着她强忍着崩溃的情绪，实在是心疼。
她紧接着又给胥叔叔和胥姑姑打了电话。
这时，胥麦月的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喂，你好——是是是——好的。”
救护车的医务人员给胥麦月打电话，让她下楼去接一下。
游祈回到客厅，他把茶几上奶奶未看完的电视剧按了暂停。
坐在沙发上，双手合十的祈祷，胥麦月的奶奶千万不要有事。
......
“你们等一会儿到我家的时候，一定要小声一点，我家里还有我爷爷在房间睡觉，我不想吵醒他。”
胥麦月带着医护人员进了家门。
医护人员把仪器放在茶几上，他们检查了一番，告知胥麦月，老人已经去世了。
胥麦月腿软的靠着沙发，皱着眉头，瞪着泪眼，张着嘴巴呼吸。
她摇摇头不相信：“麻烦你们再检查一下，也许她只是睡着了，或者晕倒了，拜托你们了。”
游祈扶着胥麦月的胳膊，他问医护人员还有没有什么急救的办法。
三名医护人员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一种一位男医护人员小声的说：“如果心脏骤停，可以用除颤仪，但是会对患者的脾脏带来损伤，不过已经没有用的必要了，老人家已经去世了。”
丧失理智的胥麦月对这位男医护人员说：“用，只要有一线希望，麻烦你们帮我救活她，我跟爷爷不能没有她。”
说着胥麦月就打算跪在地上，恳求他们能救活奶奶，但是被离她最近的一名女医护人员及时拽了起来。
“救护患者，是我们的天职，但是——”
“拜托你们试一下。”
看到胥麦月的恳求，他们只好同意。
游祈搀扶着胥麦月，胥麦月手指挡着嘴，一直做着“嘘”的动作，安静的站在旁边看着医护人员对奶奶进行抢救。
很快，他们停了下来，他们摇摇头：“通知你的家人准备后事吧。”
胥麦月听完，愣在原地，她头脑发懵，心脏剧痛。
她心痛的看着沙发上的奶奶，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医护人员，又看了看游祈。
她轻声用沙哑的声音说：“我没有奶奶了？怎么会，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她还好好着，还有说有笑。”
游祈眼含泪珠的看着胥麦月，他没有说话。
医护人员收拾好东西，准备撤离。
胥麦月拉住了女医护人员：“姐姐，你们不把我奶奶带去医院吗？万一一会儿我爷爷起来上厕所，看到怎么办？”
女医护人员拍着胥麦月的手说：“小妹，让你的家人直接联系殡仪馆吧。”
撂下这句话，他们就消失在胥麦月的视线里。
胥麦月悲痛欲绝的看着沙发上的奶奶，她跪在奶奶的面前，握着奶奶的手。
“您怎么这么忍心的就抛下我跟爷爷了呢？那我以后的心事，还要跟谁说呢？谁又能每天晚上都等我回家呢？你都还没有看到我出嫁呢，你怎么就舍得离开我呢？如果我当时发觉你没给我打电话，早一点回给你，是不是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看着痛哭流涕的胥麦月，游祈也难受的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胥麦月的奶奶对她有命一般的重要。
凌晨2点——
胥爸爸推门进来，看到自己的妈妈躺在沙发上，他声泪俱下，跪在沙发前。
胥麦月让胥爸爸小声一点，爷爷还在睡觉。
胥姑姑和向稻阳也相继赶来。
胥麦月让大家都小声一点，她回房间，看看爷爷。
爷爷听到客厅的动静，迷糊的睁开眼，他看到胥麦月红肿的眼趴在床前。
他摸了摸胥麦月的头，看了看身边没有奶奶的床位。
“麦月啊，你奶奶呢？这么晚了，让她回屋睡觉吧。”
胥麦月强忍着哽咽的声音：“她在客厅看电视呢，最近她追得《北上广不相信眼泪》可入迷了。”
爷爷看着天花板，说：“我听外面好像有很多人，是谁回来了？”
胥麦月咽了口水，说：“啊，我爸爸、姑姑还有稻阳和游祈。”
爷爷怀疑：“他们这么晚了过来干什么？”
胥麦月扭头轻拭掉即将流下的泪水，说：“想你们了，来看看你们，没事儿，您继续睡吧。”
爷爷抬起头看着胥麦月：“麦月，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小珠呢？”
胥麦月再也编不下去了，她哭着趴在爷爷的身上。
“奶奶没有了，奶奶没有了——唔..”
爷爷躺下，摸着胥麦月的头，没有情绪的看着天花板：“睡一觉，把老伴儿睡没了。”
“爷爷，您一定不能再有事了，您要好好的，要不然我的家就彻底没了。”
爷爷看着胥麦月的脸，拍拍她的胳膊说：“乖孩子，爷爷没事，你去客厅看奶奶吧，爷爷要继续睡了。”
胥麦月擦擦眼泪，站起身帮爷爷把被子都掖好，悄悄的走出去，轻轻的关上门。
爷爷看着漆黑的房间，渐渐的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至耳廓——
从房间出来以后，哭成泪人的胥姑姑询问胥麦月具体情况。
胥麦月把她下了班，从进家门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
向稻阳肿着眼说：“姥姥平时不是健健康康什么病都没有吗？怎么会这么突然啊。”
胥麦月无力的摇摇头，她的眼泪已经哭不出来了，泪渍也干在脸上。
胥姑姑联系了殡仪馆。
凌晨4点，胥叔叔和胥婶婶从外地赶来了，一家人到齐了，这是大家最不想团聚的一次。
胥麦月静静的回到房间，游祈跟了进来，听着客厅的哭啼声，她让游祈把房门关上。
“游祈，很晚了，你赶快回去吧。”
游祈看着面无表情，脸色发白，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胥麦月，担心的说：“麦子，我留下陪你吧。”
胥麦月摇摇头：“不用了，等会殡仪馆的车过来，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回去吧，你明天还得上班。”
看她这样的伤心难过，游祈只好同意：“那我明天帮你给公司请假，你一定要好好的，有事给我打电话。”
胥麦月低沉的“嗯”了一声。
她没有送游祈，她从床边滑坐在地板上，抱着腿。
胥麦月翻看着，手机里上个月跟爷爷奶奶去丽城玩的照片，这才一个月，就这么突然的人天两隔了。
她此刻像个无助的小孩，坐在角落，抱头痛哭。
没过多久，殡仪馆的人就把奶奶抬走了，家人都去楼下送车了。
胥麦月趴在窗户上，目送着奶奶，她发了一条朋友圈：再见，我的super woman——
她放下手机，走到客厅，回想着以前温馨的场景，又看着现在这么冰冷的房子。
她把茶几上放的平板电脑收起来，看到保护套里塞了一张纸片，上面写着奶奶想看的电视剧《大秧歌》、《川东游击队》、《野山鹰》...
她细心的把这张纸片，跟之前奶奶留的那些纸条放在一起。
胥麦月躺在沙发上，试图去捕获奶奶遗留下的一点点气息。
走得太突然，她没有给胥麦月留下一句话——
......
胥麦月抱着腿，坐在房间里的飘窗上，一夜未眠。
看着夜空中的那几颗闪耀的星星：“奶奶，有一颗一定是您，对不对。”
她望着天空，从天黑到天明。
这一晚，她任由着手机的震动，没去瞧一眼。
向稻阳敲门：“姐，姐啊，吃早饭了姐，你把门打开。”
胥麦月没有回应。
到中午，胥爸爸和胥婶婶陆续的来敲门喊吃饭，她还是没有理会。
依稀的听到他们说：“让孩子再多睡会吧。”
不吃不喝整整一天，她都没有打开房门踏出来半步。
手机震动到关机，她还是没有合眼。
傍晚，爷爷来敲门：“乖乖，乖乖开门，出来吃饭了。”
胥麦月听到爷爷的声音，从飘窗上下来，光着脚把门打开。
爷爷看着双目无神的胥麦月，很是心疼，他抱了胥麦月一下：“奶奶已经离开我们了，但是留下的人要好好地活着。”
胥麦月点点头，换了身深色的衣服，走出房间，洗漱。
她实在是没有任何胃口。
胥姑姑说她已经联系了亲朋好友，还有奶奶生前的同事。
过几天都会过来参加奶奶的葬礼。
胥麦月在餐厅强行的扒了两口饭：“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她拖着沉重的双腿和直不起来的脑袋，回了房间。
胥姑姑不放心的让向稻阳跟在身后。
胥麦月刚要反锁，就被向稻阳推开。
她没有理会，转身爬回到飘窗上。
向稻阳看着整洁的床铺：“姐，你这是一夜没睡啊？”
胥麦月依旧抱着双腿看着窗外，没说话，也没有力气说话。
向稻阳从床上拿起胥麦月的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
他找到充电器，帮她把手机充上电，开机——
几十条信息，把手机刷屏，他了解胥麦月会设置一些简单的密码。
尝试了几个，居然打开了。
“姐，好多人都在关心你啊，你要不要回复啊，一个叫时星移的，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还有你的朋友圈也爆了...”
手机刚开没一会儿，时星移的电话就打来了。
向稻阳看了一眼胥麦月，替她接通了电话，开了公放。
“喂，麦月，我终于联系上你了——”
还没等向稻阳开口，那人就直接喊出了胥麦月的名字。
“你好，我是胥麦月的表弟，请问你找她有什么事？”
“那麦月她..在哪？”
向稻阳又看了胥麦月一眼：“我姐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要不然等她心情好了，给你回过去。”
“她怎么了？”
“她..奶奶昨晚去世了..”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了，不一会儿时星移那边就先挂断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