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流逝就像山洞里呼啸而过的火车,车厢里昏暗的灯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车窗外一片黑暗,没有风景经过,兀自注视着自己映在车窗上的影子,直到光明再次到来,我们又迷失在转眼而过的荒原平野中。没有人去提醒我们认清自己,混沌的杂糅在平平常常的日子里。
徐峰守着自己的小卖部,守着空空荡荡的院落和房间,春秋代序,院子里的杏花开了又落,田里的麦子一茬又一茬。村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依旧微笑着彼此寒暄,孩子们来回穿梭在学校和回家的路上,三五成群的说说笑笑。徐峰默默的注视着小卖部的每个角落,屋外的一束阳光照进屋内,漂浮在光束里的尘埃起起浮浮,徐峰觉得自己就像光束之外的灰尘,暗自浮沉,也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当光照到自己的时候,反而觉得刺眼。
一大早,阳光还是淡淡的黄色,空气还是轻微的湿凉,徐峰在小卖部进进出出,拿了些外婆可能用到的东西,捆扎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徐峰拍了拍手,掸掸衣服上的灰尘,打开院里的水龙头匆匆的洗了把脸,顺便漱了漱嘴,自来水的冰凉让口腔一阵麻木,随后作势一口喷了出来,却因为用力过度,喷到了自己的脸上,徐峰呵呵地笑着,回过头又洗了把脸,回到屋里用干的刺脸的毛巾囫囵地一擦,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而后锁了门,骑上车走了。
颠簸在田野的小路上,四面安安静静,初生的太阳正将它的光辉洒遍大地,荠麦青青,泥土的味道随风扑鼻,田地里的孤坟长满了荒草。远处的房屋像是很近,又像是伫立在天际的尽头,头顶是蓝汪汪、平静的海洋,云还在赶来的路上。麻雀在高处展望,一辆自行车泛舟在绿色的湖面,车上的人悠闲且自在。赶在太阳升到最高处的时候到了外婆家,走进院里,却不见外婆的身影,徐峰喊了几声还是无人答应,想着也许是地里忙活,就将车停好,卸下后座的东西拿到屋里。站在台阶上伸了个懒腰,瞅着那只橘猫懒洋洋的躺在阳光下,说道:
“猫啊猫,你可真是舒服哦。”
“喵!呼噜呼噜。”
“哎呦!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徐峰摸着橘猫被阳光晒的暖烘烘的毛,顺势坐在台阶上,将猫放在怀里玩弄起来。注视着院子里的草木砖瓦,回想起当初离开外婆的那个夜晚。
“你想好了?”
“我想回去看看,虽然对于他们的记忆已经变得空白,但毕竟那里存在他们以前生活的气息,说实话外婆,我有时候晚上做梦会梦到那个地方,我梦到哪里荒草萋萋,到处都是蜘蛛网,门锁都生锈了,除了这些,我什么也不曾见过,我甚至在梦里都见不到他们!”
夜晚的凉意如同涟漪一般飘荡开来,风有时候会吹得树叶沙沙的响,吹动了外婆的衣角,吹散了银色的月光。
“想回去就回去吧,你长大了,也该回去看看那里了,你爸妈要是知道了,也会高兴的,你打小被外婆接来照看,我生怕因为这个原因在你心里留下什么阴影,所以我也很少提到他们,更不许别人提,就怕你受委屈,现在你大了,是该回去了,那个地方是他们留给你的一个念想,回去吧!”
“可是,外婆,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虽然是个老太婆了,可是还没老到那个地步吧,再说了,你留下就能照顾我了?你走了,我还少个人伺候呢!”
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徐峰坐在门槛山注视着夜晚的天空,月亮掩映在一片薄薄的云层里,星星散落在暗夜黑色的裙摆上。这时候,一声猫叫打破了沉默,外婆家的那只橘猫游荡地累了,在外婆的脚上蹭了蹭便卧倒在了台阶上,也无暇去理会那几只在灯前飞绕的虫子了。
“猫都累喽!今晚星星这么亮,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我给你收拾收拾,外婆和你一起回去,虽然这么些年过去了,但好在我有时间的时候还去拾掇拾掇,人走了,心不能荒喽啊,你说是吧!”
“嗯!”徐峰哽咽着喉咙挤出了这个字。
“不早了,回屋吧。”外婆起身,手里拿着那把扇子走到了猫跟前,用扇子轻轻地碰了碰猫的头,那只猫也轻轻地晃了下尾巴。外婆屋里的灯亮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徐峰只是静静注视着夜空,那一晚,整个天空的星星都镶嵌在了徐峰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