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爷想了一会,拉着苏木莲坐下来了。
“我和你爹同窗数年,多年间一直义气相投。你爹从小就是靠娘亲为他人浆洗衣物,做些针线织物养大的。
虽然当时他穷困潦倒,但心中也满是投抱国家的壮志。我从来见他都是意气风发,风度翩翩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那天我刚准备关门入眠,他满身酒气,醉醺醺的来找我。
他说他找到他爹了。
我心底里为他开心,赶忙道喜,可他突然奋起,掀了我的桌子。说,他宁可从来没有找到他爹。
我感觉事情不寻常,急忙询问。便听他说了他的爹是如何负心她娘,如何另娶他人。
多年来对他们娘两不闻不问,现在想着让他弃他母亲认祖归宗。
你爹怒号,他害自己的母亲如此之深,却还想着要夺走她的儿子。
我见你爹通身酒气浓烈,行为举止都醉态百出,便赶紧安慰,哄他睡下。
第二天他再醒来,却对此事只字不提了。只是读书更加用功。
所以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抛弃他母亲的人究竟是谁。
但是,我知道他最终还是和母亲相依为命。
不过你爹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加上又勤奋用功,一次就高中状元,一时间风光无限,身价倍涨。
而我就不一样了,估计确实不是个读书的料子,考了几次也没中个末榜。所以就放弃科举,回家继承家业了。
即使我的家境在我接手之后愈渐殷实。总归说起来“士农工商”,商为最末。昔日的熟识之人,别说从士者,就是一般的读书人都对我敬而远之了。
只有你爹,从不避讳,待我如初。甚至愿意将自己的孩子嫁给商人之子。
唉,可惜我继承家业后,忙于从商之事,与你爹把手言欢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了。
对了,说起你娘,我与你娘只见过几面。
听你爹说,听说当初你爹高中榜首,太师想将幼女嫁给你爹,被你爹拒绝了,拒绝了很多次,与我相聚时还义正严辞的说道,许太师权倾朝野,自己绝对不会被他拉拢!只是不知何缘故,你爹最终还是娶了太师幼女。许舜英,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也是当今皇后的幼妹。
婚礼上,你爹笑得可开心了,我一向见他不苟言笑,这是我认识那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见到你爹如此失态,仿佛获得了人间至宝。
再后来,就是你爹辞官远致仕,与我告别了。
这一别,从此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
我也不知道你爹为什么辞官。总觉得这件事情太匆忙了。
告别之际,询问了半天。
他一直咬紧牙关,只说,这件事,我不知道,对我来说才是安全的。他本想解除儿女亲家,但我坚决不同意,他沉默一会终究还是拗不过我,只是嘱托我以后好好对你。”
苏木莲安静的聆听着,心中隐隐觉得,当初爹辞官离开和此次爹娘遇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原来只知道自己是个乡野间的丫头,没想到自己的爹娘都是如此的不普通。
自己惯常从未听爹娘提起过,日常见到的也不过是爹爹挑粪浇园,母亲缝补做饭,或是父母的恩爱,互相体贴。
从未想到父亲浇园的双手曾经用来写下过连圣上都赞不绝口的文章,母亲捻针线的双手曾经是用来拈花拂琴的。
如此看来,爹娘的死就更加非同一般了。苏木莲总觉得这背后有一张黑暗的大网,自己好想冲破黑暗,剪开大网,一探究竟。
张老爷看着苏木莲陷入沉思,他也没有打扰。其实他知道苏木莲在想什么,他也有着同样的猜忌,同时他也觉得这背后的事情暗藏危机,自己一旦深入,可能命丧黄泉。
但是,钱财易得,知己难寻,何况苏兄对自己恩重如山,当初自己和瑜儿情投意合,瑜儿的父亲百般阻挠,也是也是多亏了苏兄从中斡旋,瑜儿,你现在究竟在哪?张老爷想起祝瑜,悲伤的情绪愈发浓烈。
无论是知己,还是爱人,他们的事情我都会弄清楚,哪怕拼上自己的老命。张老爷在心中暗暗赌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