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看着正在床上躺着的全身僵直,浑身缭绕着阵阵黑气的末别离,轻叹一声:“累死道爷了,这是什么邪功?”
江清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清眉紧锁:“这邪功倒也了得,想我以前倒是也解过邪伤,用这天清三印符,砸上去就能消了一大半,砸两张就没事儿了,可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天清三印符砸了快半沓,但还是半点起色都没有。”
江清起身,拎起了拂尘,站在床边,凝气于指,紧接着,他在虚空中划出了一道极为复杂繁琐的符咒,符箓初成,
江清便是一掌拍在胸口,一口格外嫣红的鲜血,直直喷在那道初成的符咒之上,这张符咒的纹路底面为亮金,表面为血红,江清提剑划破双指,然后用双指夹住了那张符咒,鲜血缓缓漫上符咒,随后又将符咒抛在空中,而后便是双指并拢,竖起剑指,
随即又是反转剑指,指甲犹如点水一般,点在了符咒之上,却是犹如点碎了一面镜子一般,再是双指轻划,在符咒上画出了一张太极图,而那太极也再非黑白,而是血金两色,太极图一瞬之间便印在了符咒之上,此符咒长约一尺,宽约半尺,底金外红,符咒的下端被江清的指血勾成了一朵血莲,而这血莲则是慢慢展开,直至完全绽开,血莲的莲叶却慢慢染上了玉色,
江清见此,左掌运气,虚空一拍那道符咒,那道符直接便印在了左掌之上,江清刚想把符咒印在末别离的眉心时,而那缭绕在末别离周身的邪气却是一瞬之间形成了一道屏障,挡住了江清手掌上的那道符咒但也只是挡住,
江清怒喝一声“血印三清,疾!”
他用力压下掌中的符咒,却还是未能破开那道屏障,额头上满是汗滴,江清见此,右掌引来拂尘,掌中又出一道法阵,衍出道道模糊的淡金色经文,经文也如同上一次一般,慢慢缠绕拂尘之上,右手而后紧紧握住,随后反转,将拂尘尾狠狠的砸在左掌掌背上,当拂尘尾砸在掌背上时,则荡开了一道八卦法阵,展开了八个方位,
紧接着,法阵上又绽开了一朵玉莲,玉莲而又分化出八朵微小的玉莲,按照顺序分别浮在了八个方位上,而拂尘上的经文则是围在了玉莲上,在玉莲上形成了一层淡金色的纱,江清一瞬把拂尘扔在床上,运气于掌,迸出一股气息,那股气息直接把玉莲推到了江清的左掌掌背上,江清咬牙继续将符咒向下压去,而那道邪气符咒却是如同一汪水一般,包住了那道符咒,
“我就不信,打不碎你了?”
江清言罢右手成剑,如闪电般刺向了那道邪气屏障,一符一剑刺在其上,江清继续用力,额头上已满是豆大的汗珠,他大喝一声:“道法天成,邪祟,开!”
只见那道屏障直接便是崩碎,围绕在末别离身上的道道黑色的邪气便是已然尽数消散。江清突然喷出了一口血,随后又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指血绘符,心血驱咒,又是玉莲加持,差点要了老命,总算是破了开,不过,这邪气,怎么会是?”
他拿起了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随后盘坐在床上,凝神归气,
这时,末别离,忽然直直的坐了起来,一把抓起了放在身旁的骊歌,抽剑出鞘,锐利的剑锋,指向了正盘坐闭眼的背向于他的江清。
天气不是很热,云子骑着小驴子走在大路上,小驴子跑的很快,距离山洞越近,云子心中的不安就越来越强烈,
“小咸菜啊,我马上就到了,你可千万别乱跑啊。”
云子急催小驴子,“驴大爷,驴大爷,快点,再快一点。”
小驴子四蹄狂奔,路上黄沙漫天,烟尘阵阵,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云子和小驴子就来走到一片森林之中,他拎着袖刀,牵着瑟瑟发抖的小驴子走到了山上,他站在山上,向前方看去,已然隐隐可以看到集市了,云子心下大喜,终于是快到了。
原地休息了一会,云子向下四处看了看,所见林翠山清,溪澄水澈,暖暖的风拥着正绽着的茉莉花的温柔,款款走来,几声啁啾,淡开了寂静的漪涟。此时,云子忽然察觉了一丝淡淡的剑气,他一瞬警觉,但并未有什么动作,仍是十分自然的牵起了小驴子,悄悄反持袖刀,左手牵着小驴子,刀身则是贴在右手的袖外,尽管看着云子是十分悠闲的走着,但他却是不敢放松,若是平常,倒是可以和那道剑气玩一玩,但是他现在只想尽快到达山洞,随即云子便骑上小驴子,一路疾行而去。
不一会,云子便到了集市的入口,他牵着小驴子走着,云子感到特别奇怪的是,一进了集市心里就觉着极为沉重,也没心情再去看看这个或是看看那个,再去买只烧鸡,当他走到了集市中间,左右看了看,向右边随意一瞥,又转了过去,随后头又是慢慢的转了过来,他细细看去,仿是如遭雷击,张着嘴,僵立在当场,泪水慢慢从瘦削的脸庞上滑落而下。
只见,在一个酒肆门边,正躺着一把剑身上满是血迹的木剑,云子见了,便是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慢慢的蹲了下去,颤抖着手,捧起了那把木剑,这时酒肆的一个伙计向云子喊道:喂,那道士,你干嘛呢,快放下。”
云子看也没看他,“滚!”
那小伙计正要发怒,话还没说出口,云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人便是硬生生的闭住了嘴,急忙又跑回了店中。
云子浑身剧烈的颤抖着,眼里满是浓浓的不可置信,云子实在是不敢相信,
“小咸菜,小咸菜,这不,这不是小咸菜的剑么?怎么会在这,怎么,怎么这剑上,竟满是鲜血?”
云子神色极为痛苦,慢慢他把头低了下去,紧闭双眼,紧紧咬着牙,仰天长啸
“无意,无意啊!”
天空,慢慢的,阴了上来,空中瞬时是电闪雷鸣,一场寒雨倏忽之间,倾泻而下。慢慢的,整条长街,只余下正伏在地上的一个浅蓝色的身影,突如其来的寒雨打湿了云子的道袍,打湿了云子散在背后的发,也打碎了云子的期望。
凄寒满天,萧风瑟瑟,云子站起身来,随手拎起了一壶酒,提着那把木剑,一步一步走着,小驴子跟在他的身后,也低着头,一步一步走着。云子知道,无意一定是出了事,无意是十分爱惜这把木剑的,他是不论怎样也不会丢下自己的剑,起初云子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当他捧起了那把剑的时候,他便已然确信,这就是小咸菜的剑。
云子曾经在无意的木剑的剑格下,刻上了“小咸菜”三个字。
在他捧起来的时候,拇指碰到了刻痕,云子心如死灰,他并没有问周旁的店家,而是径直走上了去山洞的路,他不相信,无意会死。不一会,云子就到了山脚下,驻足向上看去,看着这条熟悉的小路,之前,他就是背着小咸菜从这条路上走到了山洞,当初他外出云游,晚上无处落脚,就找到了那个山洞,他清早下山,却发现了躺在血泊中的无意,就把他背回了山洞中。云子只停了一会,就上了山,走到半山腰就看到了无意立下的墓,当他看到了“吾兄云子之墓,弟无意立。”几个字之后,云子悲痛更甚,“小咸菜,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他再也没能忍住眼中的泪水,随着那倾盆而下的大雨,打湿了,人间一份孤寒,打湿了,人间一份回忆。
寒雨凄凄,孤寂无边,那道人影背着一把木剑,拎着一壶酒,抱着一块墓碑,慢慢走着。
当云子走进了山洞中,把木剑放在一旁,坐在了平常他坐着的地方,他又习惯的看向了某个地方,那是平常,小咸菜会坐着的地方,那张竹叶床,那块山洞口的石头,云子仿佛看见,小咸菜还坐在那里,或是躺在那里,用极为嫌弃,或是极为鄙视的眼神看着他,云子揭开了那壶酒,仰头喝了一口,
他拿起木剑,看了看,心里又是一紧,
随后把木剑放在了腿上,倒在剑身上一些酒,抽出袖刀,用袖刀刮下了那些已然干涸了的血迹,刮完之后,用袖子细细的擦了擦,木剑回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他站起身来,把木剑插在了那张竹叶床前,随后蹲了下去,也是用手一下一下的在地上挖着,
不一会,云子挖出了一个约有一臂长的土坑,抽出了袖子中的袖刀,割开食指,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坑底,云子又拎起了那壶酒,喝了一口,随后又把食指的血,滴了两滴,他把酒壶放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青色的玉,那玉上雕着一个“清”字,
他看了看,随即便放进了酒壶中,而后盖好顶花,放进了坑里,云子用袖刀划下了一块胸口上的衣布,用食指在那块衣布上写下
“吾弟,无意。”
几个字,他蹲下去,又把那些土填回了坑里,随后站了起来,转身拎起了那把木剑,用血写下
“吾弟无意之墓,愚兄云子立。”
写好之后,把木剑插在了那个坑上,做完之后,云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走到了洞口,停下,忽然极为癫狂的猛砸洞面,嘶声大喊:“无意啊,无意,我的兄弟啊!”
随后不可控制的瘫倒在地,紧闭双眼,涕泪横流,满是鲜血的手无力的捶打地面,“我的兄弟啊,兄弟啊。”
云子伏地痛哭,他一直喊着无意的名字,直至哑然无声。良久之后,云子扶着洞面,艰难起身,他走出了山洞,念起提刀,迸出道道刀光,将洞口劈的四分五裂,洞口轰然倒塌,落下的碎石把整个山洞都挡住。又提袖刀在一块较大的石头上刻下几行字。
他转身离去,一点晶莹,落在地上,雨已经停了,萧萧寒风又访,在模糊的泪水与凄冷的寒风中,云子向山下走去。风吹下了一片枯黄的树叶,落叶直直落下,遮住了那点晶莹,一片萧瑟。
“此吾弟剑客无意之墓,扰者必亡。”
落款:天道府,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