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见过春苔长老?”
欲厌叫住了厢房旁打扫院子的一个小道士,
“弟子拜见师祖,未曾见到。”
“好,你去吧。”
小道士作揖,欲厌又走了走,走到了一个静室前,暖暖的阳光随着他的目光,透过了静室的窗,欲厌停在原地想了想,挥袖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欲厌推开了半扇木门,走了进去,空气弥漫着清新的草木气与淡淡的檀香味道,四下环视,仍是如常。
他慢慢翻着桌上的一本书,“春苔手抄的道经倒是不错,这批注写的也是很好,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这解释却是多少有些偏颇。”
“记得这支狼毫还是春苔自己做的,还送了我一支,想起来也许久没来看看春苔了。”
欲厌摇了摇头,慢慢的走到挂在墙上的一幅画前,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好像是我和春苔一起画的这副墨竹观山,想到当年,他还是给我研墨的小孩儿,如今也可以与我一同描山摹水了。“
”他用手轻轻抚了抚画上的墨竹,突然,欲厌觉着不对,他看了看食指的指纹,
“不对,我记得当初用的书门的锦素宣纸,用的是青竹狼毫笔,这墨也是在书门借来的寒鸢沉墨,砚台镇尺也不必多说,私藏了许多年的翰青砚,灵玉镇尺,而这寒鸢沉墨描在锦素宣纸应当是饱墨含于浅线,但浓墨却并不外露,顾名思义,寒鸢沉墨,既是沉墨,在纸上便不是会类似平常水墨一般的全部浸染而出,而是极为纤细的笔迹,尽管是已然过了许久,天气阴湿,但也不该如此浓重。”
欲厌又用食指沾了沾了画上的墨,细细的闻了闻,
“倒真是奇怪,这寒鸢沉墨本是清新淡雅之味,这怎么却是一股子淡淡的腐烂味道?”
欲厌越想越不对劲,双指凝气,想将那幅墨竹观山摘下来,欲厌看都没看,本以为一摘便下,但未能摘下,欲厌心中称奇,随即又是一道剑气从指中迸出,剑气刺在那个挂着画的铆榫上,但那铆榫仍是纹丝不动,欲厌见此,提剑凝气,凌空一踏,锋锐的剑刃狠狠地劈在那根铆榫上,但仍是无果,
欲厌满是疑惑,又是提剑踏空,三道剑气齐齐迸出,而还未等那三道剑气劈在铆榫上,他便又是凌空持剑平刺在铆榫上,当剑锋刺穿了铆榫时,犹如点碎了一面镜子一般,而当那幅画在欲厌手中灰飞烟灭,化为点点黑色碎片的时候,他便僵直的立在原地,神色错愕,
满屋子的草木檀香气息随着那幅墨竹观山的消散,一瞬便成腐恶邪祟的味道,欲厌剑眉紧锁,面如寒霜,一掌拍碎了身旁的木桌,香炉砚台和笔架书本全部散落在地,
“春苔,你当真修了邪功!”
原本挂着墨竹观山的墙面上已然满是漆黑,散发着浓重的黑气,黑气慢慢蔓延开来,整个静室仿佛变成了纯黑色的邪域,欲厌提手一唤,一柄长剑便握在了手中,他气的全身发抖,握在手中的长剑微微颤抖,
随后欲厌虚空怒划几剑,但那道道剑光却并未刺出去,而是绕在了欲厌周身,剑气随欲厌心头的怒气越迸越多,在欲厌周身飞速旋转,结成了一张绕着锋锐而又极为剔透的剑网,随着欲厌的一声大吼
“魏春苔,给我滚过来!”
白须雪发戟张,眉额之上青筋暴起,苍老的脸上满是怒容,剑气如同千尺骇浪一般,自欲厌的身上向天冲去,屋顶一瞬之间便是爆裂而开,剑气冲霄而去,剑气以欲厌为中心,道道寒光迸射而出,整个静室轰然倒塌,静室旁的小道士们连忙跑来,欲厌拄剑而立,
“都退下吧,万万不可出门。”
欲厌提起长剑,向一开始漫出黑气的墙壁那边走去,当剑气将墙壁轰碎之后,欲厌看到了地上有着一个正冒着浓浓的黑色邪气的洞。
欲厌提剑慢慢走了过去,但他并未直接走下去,而是凝气于剑,向洞中迸出了一道绕着寒光的剑气,剑气如电,借着映在剑身上的清冽月光,欲厌细细看去,看到了一级石阶,
他提起袖子,捂住了口鼻,左手提剑,右手一直碰着墙,左脚慢慢的踩了下去,长剑平持身前,欲厌试探着又走了下了一步,
“想来这个洞口下便是春苔修习邪功的地方了吧。”
他重重叹了口气,随即左脚踩住了下一级石阶,慢慢的走着。欲厌也是苦不堪言,他本习惯右手持剑,奈何这洞口实在狭小,而这洞口也是极为逼仄,右边是土墙,而只有左边才可以伸的开手,
并且欲厌已然是年逾古稀之时,身体大不如前,他仍是慢慢的走着,一点一点的走下去,黑气随着欲厌向下越走越浓,直到最后,欲厌的视线中依然尽是浓浓的黑雾,他只得一直用手摸着墙,忽然察觉到手边的土墙仿佛是变成了石墙,
“这应该是石墙,等等,这不对,不是石墙。”
欲厌用手指仔细的刮了刮,“这,是玉,玉墙?”
欲厌越来越奇怪,眉头深锁,
“玉墙,通常建筑所用的材料鲜有玉墙,而有记载的是,邪宗的建筑内部几近皆是玉墙,而我现在却无法看到,但很大可能,这就是玉墙!”
欲厌细思恐极,神色满是不可置信,他现在还是不相信他的小师弟魏春苔真的会沾了邪道,并且从现在的发现看来,魏春苔已然不是简简单单的沾了邪道,而是入了邪道,欲厌实在是无法接受他的所见所想,但他明白,从种种迹象看来,魏春苔的确是入了邪道,不论是这玉墙,那幅墨竹观山,亦或是这洞中浓郁的黑气,他记得,人道府的历史上记载邪宗的人在修炼邪功时便是周身散出浓重的黑气,但他一时没有亲眼看到,便一时执拗着不去相信,他停了停,继续摸着墙走着,走了一会,欲厌左手中的长剑被推了一下,“叮”的一声,点在了玉墙上,他慢慢的摸了过去,忽然被绊了个跟头,他慢慢蹲了下去,用手在地上摸索着,一瞬之间,心下大惊,
“这,这,这是血么?”
欲厌抬起了手,颤抖着,闻了闻。惊呼一声
“真的是血,是,是人血!”
“没错,师兄,这就是人血。”
自欲厌耳边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黑气渐渐向那边收拢而去,一个欲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影,从浓重的黑气中现出身来,一袭白色长袍,浓眉黑须,眼瞳漆黑,染墨长发,眉梢眼角尽是刺眼的黑色纹路,狞笑着看着正蹲在地上的欲厌,欲厌苍老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全身颤抖着,慢慢站了起来,魏春苔看着欲厌眼中深深的惊愕,轻笑一声,
“师兄,你怎么想着来找我了?”
欲厌老泪纵横,嘶声大喊,
“春,春苔,你为何,为何要入那邪道啊!”
可堪是肝肠寸断。“我说师兄,没什么入不入邪道,你看我现在,这不是很好么,哈哈哈哈。”欲厌看着眼前大笑的魏春苔:“春苔,你为什么,为什么啊!”
魏春苔闻言,
“师兄,消消火,消消火,你这么干嘛。”
“春苔,春苔,听师兄的话,跟师兄走。”
魏春苔极为不屑:“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师兄,不如你还是,跟我走吧。”
“春苔,我是在救你啊,现在用道法还能,还能救的回来。”
魏春苔闻言冷哼一声:“哼,道法?既然你这么相信你的道法,那不妨,我们师兄弟,来论论道!”
言罢,便是一道绕着黑气的剑光向着伤心欲绝的欲厌破空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