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
看着云子心神不宁的样子,
“兔崽子,你怎么了?你放心,那小,啊不是,那个无意在仙池是很安全的,不用太担心。”
“没什么,我放心。”
云子心头担忧愈来愈重,却并非全是因为无意,小咸菜如今在仙池他也很放心,
但心头那浓重的担忧之色却仍是不减,云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不安越来越浓,难以控制,没来由的一种担忧。
“子清小友,你这是?”寒清然转头看向云子,
“寒掌门无妨,敢问无意此时可否已在仙池,我想去看看。”
寒清然闻言,抚须轻笑一声,“那是自然,方才已然将无意放入了仙池中,不过此时本门长老正为无意小友护法,还是稍晚一些再见。”
“老寒头,那就多费心了。”
寒清然拿起手边的茶杯,遥敬一杯,
“江兄客气了,天道府与仙门也是渊源颇深,想当年情决府主与我仙门舒空掌门也是知交好友,互帮互助也是应当,况且,当年那件事......也是。”
江清也是抬杯回敬,轻笑一声,
“哈哈哈,老寒头,那是不必,当年宋师叔和王师叔的事情,咱们当小辈的也是不好多说,天道府和仙门为江湖上第二位与第三位宗门,自然是要携手并进,况且,现在邪宗隐隐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不得不防,你我皆为江湖上大宗门,若邪宗真是卷土重来,千秋楼此时内战纷杂,那第五月琼死后,还歌楼主也是已然是隐世不出,这江湖若是再生灾劫,想来也是落在了你我两宗门,乃至全体七门的肩上了。”
寒清然闻言一惊,揪落了一缕白须,“邪宗?可自邪宗当年被千秋楼连根拔起,距今已逾百年,江兄又是从何处发现邪宗已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江清稍啜一口杯中清香氤氲的峨眉雪芽,将那紫玉茶杯放在了桌上,轻叹一声,
”那次,别离回道府的路上遇见了人道府的魏春苔,对拼之后,别离肩上的伤口几乎完全变成黑色,后来则更是严重,眉心裂开了一个黑色的残月印记,老寒头,你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寒清然雪眉紧锁,
“记得我仙门典籍中记载,当年邪宗的每个邪傀眉心上也是有着一个黑色残月印记,听江兄描述,想来这应当便是那邪傀了。”
“不过,此时这邪傀,却是有了新的变化。”
“哦?还请江兄细细道来。“
寒清然抬掌又自正堂窗外引来三缕清水,清流过窗,这三道清流却是前后有序的透过窗来,第一道清流缓缓落入江清手边的紫玉茶杯,袅袅清香茶气徐徐晕开,第二道第三道清流分别缓缓落在了寒清然和云子手边的茶杯中。
云子愁结的神色在一幕仿如清泓水幕的氤氲茶雾中显得十分清晰,他呆坐在仙门正堂的檀木椅上,也没听寒清然和江清的对话,
他只是一直在想,为什么会如此心乱如麻,小咸菜分明已然是入了仙池,已经不必担心,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事,但为什么还是这样,现在非常想回天道府,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回去,但此时师伯和寒掌门还在谈话,现在无端打断极为失礼,也只好等等。
“那时我带着别离回到天道府之后,当时以为别离只是平常的剑伤,大不了也只是沾了一点邪气罢了,治疗之后,别离却是邪伤爆发,与我激烈对拼,正常来说,别离在我手下走不过几个回合,而在那时,我却险些归位。别离一瞬之间黑纹上脸,邪气环绕,眼瞳变的漆黑无比。”
寒清然听言倒吸一口冷气,
”这邪功竟是如此凶险?那最后江兄又是怎样祛除的这邪气?”
江清摩挲着手中的紫玉茶杯,轻轻说道:“阴阳天符和地清灵符我都砸了出去,主要是还是要攻击伤口,而现在的邪傀可是今非昔比,邪傀的武力和邪气都是极为强横,与天道府对邪傀记载的有很大出入,府门记载一定是真实的,所以,能知道的,便是此次这邪功更为强大,邪宗此时虽未面世,但却一定会是卷土重来,老寒头,你一定要小心,可别重蹈当年无垢太上长老的覆辙,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多谢江兄,老夫一定注意。”言罢再提茶杯,遥敬江清,
江清一声轻笑,刚要提杯回敬,却是清眉一锁,面如寒霜,一把将紫玉茶杯放在了檀木桌上,茶水四下溅开,霍然站起,
寒清然见此连忙也是起身,“江兄,你这是?”
“刚才别离千里凝音叫我抓紧回天道府,如果不是事态极为严重,别离绝对不会这样。”
寒清然闻言连忙说道“我叫上八大长老,跟你们一起走。”
寒清然言罢便是抬手唤来长剑,恰如一道白色月华般,几步冲出正堂,
“谢了,老寒头。”
一声沉音滚滚而来,”江兄不必,公羊长老,叫上七位长老,马上随我去一趟天道府!”
“兔崽子,兔崽子,快回天道府,出事了。”
一声断喝,将仍是低头沉思的云子惊醒,
云子如梦方醒,刚要开口去问江清,江清便是抓住了云子的袖子将他拽到了白鹿背上,江清与云子刚坐在白鹿背上,只见那白鹿便是一踏而起,一声鹿鸣,划破天际,白鹿如一支离弦之箭一般向天道府的方向疾飞而去,
“老寒头,我先走一步,多谢了。”
空中留下一声轻喝,
“江兄,老夫随后便到。”
寒清然与身后八个人均是脚踩一道仿佛实质的透明剑气,也是向天道府的方向疾飞而去。
但云子跪在地上受着戒刑的时候,他实在是一头雾水,
师父见了他便是横眉立目,面上寒霜,被江清拦下即将劈向云子的一剑之后,拂袖转身一声怒喝,
“孽畜,马上滚到戒法堂,老子亲自给你上戒刑!”
乌木长棍势大力沉,末别离也是狠狠抽打,一棍一颤抖,一棍一瘀痕,
“当真孽畜!天道府府规第一条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不得毁坏德行,戕害他人’知法仍犯,你可真是无法无天了!”
一滴滴豆大的汗珠从云子额头上掉落,他咬着牙,“师,父,徒儿何时,何时毁坏德行,还,还请师父告知。”
末别离看着跪在地上的云子后背此时已然满是一道道错综复杂的淤痕,布满了寒霜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随即便又转冰冷之色。
“你不知道?人家姑娘都已经身怀六甲,来天道府找你了,你还敢说不知道?”
江清闻言便是大惊失色,
“别,别离,你说什么?什么身怀六甲的姑娘?”
末别离扔下了手中的长棍,转头看向满脸错愕的江清,将当时和扇嫣相遇以及后来发生的事向江清又说了一遍。
当云子听到登徒子这个称呼和”我爹娘现在还不知道我已经有了他的骨肉的事。“这句话的时候,心头涌上一股炽烈的狂喜,也不知哪来的一份力量,一瞬之间便是爬了起来,转身紧紧抓住了末别离的衣袖,
“师,师父,她,她现在在哪?”
末别离看了一眼突然间无比激动,仿佛凭空换了一个人的孽徒,长叹一声
“在你的卧房。”
云子听罢便是拎起了放在身边的道袍,犹如一道闪电一般跑了出去。
当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站在了自己卧房房门前的时候,正了正刚才边跑边穿上的道袍,又跑到了旁边的水桶旁。
不一会,云子一袭胜雪道袍,长发如墨,明眸如星,恰如凝玉一般的瘦削脸庞上仍是如常,
而没看到的是,那一双淡金色的眸子中,却包含着浓浓的欢喜,隐藏在宽大袖袍中的双手,也是隐隐颤抖,
竹门半开,他看着蜷缩在自己极为熟悉的白玉箱旁的那个红色的身影,
一点晶莹,
溅开了一场相别不知多少时光,又再度紧紧相拥的狂喜与幸运,
那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梦里眼里心里的无限期盼与无限思念,
那一笔又一笔深情,一字又一字相思中饱含的望断天涯的惆怅与忧伤,
在那不顾一切的奔赴中,
化成了一场重逢的无尽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