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梦柒
寒风凄冷,吹乱了那个正提着剑,一步一步走着的人那披散着的发,孤鸟穿过竹林,一声嘶鸣,荡开了苦涩的忧怅,寂寥没来由的洒落。
长风卷愁,孤剑独行。天空中电闪雷鸣,随后大雨便是倾盆而下,雨水落在大地,却满是漫出的血色,一道锋锐,划破了一幕萧瑟。木剑划过地面,一袭黑衣如墨,他反手持剑,一步一步的走向竹林,那人衣袍鼓动,披散而下的长发随风飘动,脸上满是风干了的泪痕,原本的剪水双眸如今已尽是血丝,眼神暗淡无光,脸庞本就十分瘦削,现在更是格外憔悴,薄唇更是干裂。
无意在云子的袖刀旁,跪了两天,他用右手在那一片血那里僵硬机械的挖着,一下一下的挖着,挖出来的土遮住那一大片血迹,无意伏在地上,左手支撑着身体,右手就那么一下一下的挖着,不一会,就挖出了一个很深的洞,无意仍是那么趴在地上,
“笑笑,笑笑,我一定,一定要找到那个杀害你的人!笑笑啊!”
泪水落地,无意久久之后才坐了起来,他从怀中拿出了那本残破的剑谱,放在地上,翻到了曾经云子不小心撕掉一块那页,无意又拿出怀中的那把云子的袖刀,细细的看了看,刀身上还留着已然干涸了的血,伸出食指,用刀轻轻的划了一下,血立刻流了出来,他颤抖着手,在那页剑谱上写下了:云子,云笑笑,五个字,并按下了血印。
他把剑谱合上,又剪下了一缕垂落而下的黑发,无意慢慢蹲下,把那缕黑发卷在剑谱上,放进了他挖出的洞里,用那已然满是鲜血和泥土的手把挖出来的那些土又重新埋了回去,埋好之后,无意站了起来,他拎着那把木剑,向竹林走去。
风越来越急,雨越下越大,无意衣衫尽湿,雨水顺着无意散落着的头发慢慢滑落,身后留下的脚印越来越深,木剑留下的痕迹也是越来越深,无意实在是不忍心再去竹林,但是他明白,以那一口血喷溅出的方位来看,反方向所对着的,就是那那片竹林,并且这里除了这把袖刀和那一片已经暗沉了的血渍以外,便再无什么。
不一会无意便走到了竹林的入口,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地面上琴音砸出来的那个大洞,他走了过去,蹲下去看了看,用手指按了按泥土,不禁一惊,
“这,这是硬生生砸出来的,笑笑究竟是被什么人杀的?”
看到了那一排齐中断开了的青竹,他仔细看去,根根青竹断开的痕迹看起来都像是被直接砸断,并且是一瞬间被直接砸断,露出的密集的纤维便是可以表明。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意面如寒霜,持剑向前走去,越走越觉着心痛万分,笑笑当时该是遭受到了多少人的围攻啊,刚才经过的每一根竹杆表面都是特别深的剑痕,不对,等等!
那不应该是剑痕,剑锋劈在竹杆上的痕迹不可能是这样,我记得剑锋劈在竹杆的痕迹不是这个样子,竹上的剑痕应该是似竹叶一般细薄,但十分狭长,但现在的这个痕迹却是十分深长,有点,有点像是琴弦,对,就是琴弦,但是,琴弦?
无意想起了那次遇见的用琴音伤了自己的老者,看这个痕迹,与自己当初胸口被划开的那一道道伤痕相差无几,难道是那个人?他暂时压下了疑惑,继续向前走,走到了云子当时跪下的那根竹杆下,但那根竹杆已然断裂,竹竿尾端满是凝固了的鲜血,尽管大雨冲刷下了许多,但无意还是可以想象到笑笑当时伤得到底有多重,他蹲了下来,看到了云子当时喷出的那一口血的血渍,雨水滴在土地上,晕开了让无意再不忍看下去的冰冷。
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又发现了更多的琴痕。一声断裂,一棵竹子应声而倒,无意提剑划在竹身,他捡起了一块较大的竹片,而后提木剑横劈半圈,剑气格外锋锐,剑气所过,青竹尽是拦腰而断,踩竹而上,一剑,一剑,再是一剑,无意狂劈横截,散碎的竹叶随寒雨零落。落下的竹叶遮住了那颗断竹下的那一滩血。
一番劈砍,无意靠在那根断竹上,
“笑笑,你在哪里,我想喝酒了。”
泪沾黑衣,良久无言,他站起身,左手拎起竹片,右手持着木剑,回到了他埋下剑谱的地方,拿出袖刀,割开食指,在竹片上写下了一行血字,
“吾兄云子之墓,弟无意立。”
坐在刚刚立好的墓碑旁,无意低头沉思,他更加确信,杀了笑笑的那个人,就是那次打伤自己的人,单只是琴痕便可以确定,无意认为这样判断并不武断,他有一种莫名的直觉,杀了笑笑的那个人,就是那个老人。
但是他也明白,现在还不知道那个老者是谁,在哪,并且以现在自己的实力还无法为云子报仇。无意起身,手上拎着剑,向山上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那个墓碑上的名字,三步一回望,一声叹息,消失在雨中。他回到山洞,背上了一个很丑很丑的麻布包,看着那个包,无意笑了笑,那是云子做的包,耳边又响起了云子的话
“小咸菜,看,这是我亲手做的包,哈哈哈哈,来来来,背上我看看。“
当时无意表示嫌弃,但还是背了上。他把那两个竹杯和那把雕着白泽的袖刀,还有一件云子的衣服放进了包里。他背着包,拎着剑,向山下慢慢走去,经过了那个墓碑,采了两朵依偎着的丁香花,种在了墓前,雨愈来愈急,无意带着许多许多,身影慢慢消失在那漫天的凄冷中,他带走的,或许是仇恨,又或许,是期待。
白鹤向西疾行,末别离看着眼前紧闭双眼,脸上和身上满是伤痕的云子,一股恐怖的气息瞬间迸射出来,须发尽起,衣袍鼓荡,随后慢慢平息,
“魏春苔,交代好后事,我马上去找你。”
一声鹤唳,白鹤随着一道忽然现出的闪电疾穿而去,不一会,就到了道府。末别离把云子从白鹤的身上背了下来,背到了他的静室,唤来两个小童拿了一床被褥,把他的混账徒儿放在了木床上。他走到门外,
“师兄,师兄,快来,救命。”
随后他又回到屋中打开了自己的药箱,又从床底下拿了几张道符,整齐的排在了不远的木桌上,末别离提起药箱,凌空而倒,运气一指,那些药草也全部排在了木桌的道符旁。这时,窗外传来一声鹿鸣,末别离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还没走。”
随后,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青色道袍,手持一把玉净拂尘的垂髫小童,看向正躺在床上的云子,
“魏春苔的道剑七绝还算有点能耐,你去了要小心。”
“师弟明白。”
“等等,还有,那个老杂毛敢伤子清,杀不了他也给老子掀了他的道府,咱们天道府还被没这么欺负过,掀不掉就别给老子回来。”
小童捻符,贴在了云子的身上,
“去吧”
随后,末别离出门,剑指提剑,剑从他身后的剑鞘一瞬而出,凌空而浮,他纵身一跃,踏剑之上,弹指之间,夹滚滚音爆,向东疾行而去。转眼之间,末别离到了一座道府门外,须发戟张,衣袍鼓荡,沉声喝道
“魏春苔,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跟你论论道!”
末别离这一声似是夹杂了道道剑气,杀气冲天,震得道府门前的一颗古树簌簌落尘,随后末别离提剑虚空一划,面前道府的牌匾应声斜裂。
一声清雅传来,“小徒拜见末前辈,敢问找家师何事?”
这时从人道府中走出了一个着深蓝色道袍,背后负剑的年轻道士缓步而来,长身玉立,一派出尘姿态。
“滚,你还没资格跟我说话,把魏春苔叫出来。”末别离阴沉着脸说道。
“不巧,家师出山云游,请末前辈移步庭中,品一杯香茗。”
而迎接那个年轻道士的,是一道格外锋锐的,绕着无尽恨意的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