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划破了整个天空,轰鸣雷声先是沉闷又迟钝的低低滚动,随着狂风肆意的刮来,一声声惊雷迅疾地从茫茫苍穹深处直射而出,在耳边轰然炸响。
空中弥漫的黄色雾气已然和黑漆漆的乌云融为一体,遮天蔽日地散发出狰狞的气势。明明是上午,整个天空却是一片阴沉。
云淮看着这天气,眉毛不由自主的拧在了一起怎么也舒张不开,自言道:“难道这个孩子真的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丫鬟端水拿毛巾进进出出,产婆也是急的焦头烂额,都已经好几个时辰了,这孩子的头怎么也不肯出来。
按理说孕妇生孩子都是疼的大叫,可这洛笙姑娘却咬牙不肯叫喊,直直疼昏了过去,这情况可不妙,只好唤外面的大夫前来施针。
云淮之前还有两女一子,之前他的夫人和二姨娘生孩子是也未有过这般境遇,他愈发不安起来,在心中祷告:“洛笙千万不能出事。”若出事,恐怕他也性命难保。
他抓住准备进去施针的大夫:“若有不测,记得一定要保住大人。”
大夫点头,背着他的药箱急忙进去。
进去不过一会儿工夫,只听里面“哇”的一声哭喊,孩子生出来了!
还不等产婆将孩子抱出来,他急忙推开门闯进去,屋内一片狼藉,打翻的水,到处丢的被单……
他顾不得这些,连忙询问丫鬟:“洛笙姑娘怎么样了?”
丫鬟笑着恭喜他:“恭喜大人,喜得麟女,洛笙姑娘晕倒了,但大夫说已无大碍。”
他松了口气,转身出了屋子。丫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何尚书大人看都不看自己的女儿一下,只问了洛笙姑娘有没有事就走了?
产婆将孩子抱出来,问她道:“大人呢?”
丫鬟无奈的摆手:“大人走了。”
“走了?”产婆不可思议的看着丫鬟。她当接生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当父亲的,哪怕生的是个女孩,也应该看一眼吧,不过显贵人家的事情她也不懂,她只好将孩子抱到屋内,放在晕倒的洛笙旁边。
刚刚阴沉乌云密布的天,忽而晴朗,乌云渐渐消失,此时晴朗湛蓝的高空万里无云,像碧玉一般澄澈,连一丝浮絮都没有,像被过滤了一切杂色,瑰丽地熠熠发光。
一处静谧的桃花林旁,摆着一个玉漆的棋桌,棋桌一侧坐着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老人,他身着白色袍服,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只见他手执白子,轻轻落于棋盘上,他看了看天,轻笑道:“过两年,老夫该出山收徒咯。”
坐在他对侧的那个人也大概四五十般年纪,只是与他装扮不同,此人身着一身黑衣,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比一比?看谁先能收到她?”
白衣老人不屑的笑了笑:“整日舞刀弄枪,女娃娃怎得看得上你,这模样非得把娃娃吓哭了不可。”
黑衣老人将手中的棋子一丢:“整日去写你那几本破书,要不就是去后山抓那花花草草,是在无趣至极,我看啊,你还是留在山上写书,不下山的为妙。”
“哎,老夫这些年,在山上早就待惯了,不如我将女娃娃接到山上,藏上个一年半载,你们谁都休想找到她。”
黑衣老人听了这话有些不爽,他暴躁的伸手将棋桌一掀:“就你那腿脚,走两步都累,你还未下山,我就已经收了女娃娃了,我要她再也不见你这个老顽童。”
“你说谁老顽童,谁老顽童,自己同我一般年纪,若说我是老顽童,你也是老顽童。”
“整日像个书呆子般,说的就是你,你再反驳,我一把火烧了你的后山。”
“你就会拿我后山的宝贝要挟我,你知道我的宝贝值多少钱吗?你就是接悬赏暗杀令杀了皇帝也比不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无休。
夜已经深了,星星悬挂在天空之上,一闪一闪的。
洛笙迷迷糊糊的醒了,她看了看襁褓中的孩子,这孩子皮肤白嫩如霜、粉妆玉砌,眼睛随她,黑亮的眸子深邃透明富有灵气。
可是啊,这却不是他的孩子,不是她心爱之人的孩子,这个孩子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她恨啊,恨这个孩子,恨她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恨她让自己与心爱的人越走越远。
她撑着虚弱的身子抬起自己的右手,按住孩子的脖子,是不是掐死她自己就解脱了,她的右手渐渐用力……孩子好似在窒息感中醒来,开始大哭。
门外的云淮本想看她醒没有,听到孩子大哭,便闯了进来,看到这番情景,立马上前阻止,按住她的右手,将孩子抱了过来。
孩子哭得撕心裂肺,云淮也一阵心疼:“洛笙,你这又是何必呢?”
洛笙嘶声力竭的大喊:“为什么?为什么拦我?她该死!”
云淮轻轻拍打了孩子几下,许是在父亲怀抱中温暖,她渐渐停止了哭泣。“可她也是我的女儿啊,她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就证明了她上天想要她活着。”
云淮叹了一口气。“你情绪还未稳定,好好休息,我将孩子抱去给奶娘。”
说罢,云淮便走出了屋门。
他虽也不喜这个孩子,可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也不想真的看这个孩子去死。
不如等孩子再大些,将她带回云府,也比死在自己母亲手里好得多。
先把她养在京城外的私宅养几年,等到及笄之年,将她接到云府,好好教导,找户人家将她嫁了便是。
毕竟,这是他和洛笙的孩子。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这个孩子命本如此。若是那个人责怪下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受着。
第二天一早,云淮命人套好马车,他带着孩子和奶娘,去了境外的一处宅子。
宅子不大,只有一个管家,两个仆人,云淮给了管家一袋银子,要他去再买几个细心的丫鬟来。
交代好宅子的管家,安置好奶娘等人,云淮便准备离开。
刚走到大门口,奶娘抱着孩子追了上去:“老爷,孩子还未取名字呢。”
云淮思考了一会儿:“她虽是在上午出生,但天空暗沉、大风过境如同夜间海潮般,就叫云汐吧。”
“云汐。”奶娘念了一遍。
“不。”云淮摆手制止:“云家女子向来是锦字辈,就叫云锦汐吧。”
说罢,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这一离开便是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