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岁半开始,她就一直住在小饭馆里了。
群山绵延数千里,在这里开了个缺口,一条直通京都的高速公路,在偏僻的此地设了个出入口。群山底下,出入口边上,有一家小饭馆。方圆几里,仅此一家小饭馆,名叫幸福饭馆。
饭馆里有一位掌柜兼主厨、一位7岁的服务生、还有一位六十岁的后勤奶奶。
此时此刻,小饭馆门前的一张小板凳上,正坐着一位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小女孩,她就是那位7岁的服务生。店主兼主厨就是她爸爸。
她没有妈妈了,大约在她五岁的时候,妈妈就病逝了。半年后,爸爸就带着她和奶奶来到了这个高速公路的出入口,开了一家小饭馆。刚开始知道妈妈病逝时,她没有哭,直到后来的每一天她都再也找不着妈妈时,才哇一声地嚎啕大哭起来。
来到小饭馆以后,她就习惯在客人少时,坐在门前,望着壮阔绵延的青山,望着出入口飞驰而过的汽车,发呆,想念妈妈。
“丫头!丫头?芒露!”她的奶奶在二楼喊她,“把晒干的梅菜搬回厨房去!”
坐在门口的她猛回头:“哎!来了!”她就叫芒露,宋芒露,锋芒毕露的芒露。听说名字是爸爸取的。她还在妈妈肚子里时,爸爸便趴在妈妈的肚皮上给自己说悄悄话,爸爸说,宝宝,以后你的名字就叫芒露,锋芒毕露的芒露,代表了和爸爸一样的野心和志气。那时的爸爸厨艺事业正蒸蒸日上,在当地的厨师界,确实有锋芒毕露的气势。只是妈妈病逝的半年后,爸爸就选择带着芒露和奶奶,退回故乡另寻生计了。
入夜后,奶奶摇着蒲扇,陪着小芒露入睡。芒露让奶奶讲睡前故事。
月明星稀,晚风轻拂,蛙声起伏,奶奶说:“从前有一个刘三姐,给一位恶地主打工,恶地主总是刁难家里的工人,刘三姐也饱受折磨。”
“奶奶,我不要听这个,我要听白雪公主的故事。”
“奶奶不会讲白雪公主的故事,只会讲刘三姐的故事。”
“那奶奶你唱歌给我听吧。”
奶奶手中的蒲扇继续向着小芒露轻摇,夜蝉声声,只听见奶奶轻声开口唱:“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呀坐在河边。”
“我不要听这个,我要听隐形的翅膀。”芒露又抗议。
“奶奶只会这个。”奶奶温柔地哄着小芒露。
“那好吧,奶奶,你唱吧。”
在来到小饭馆住以前,爸爸妈妈带着小芒露一直住在城里。爸爸做厨师的工作,虽然不能为家里带来富裕的条件,却还是能让芒露拥有无数条小公主裙和小皮鞋,也能让小芒露上得起舞蹈课的。而妈妈早上起床会给芒露扎漂亮的公主辫,晚上睡前会给小芒露讲童话故事和唱流行歌的。只是妈妈去世后,爸爸要忙于养家糊口,小芒露就一直交由奶奶照顾,晚上由奶奶陪着睡了。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呀坐在河边。东风呀吹得那个风车转呀,蚕豆花儿香呀麦苗儿鲜。”奶奶轻声哼着歌谣,蒲扇儿摇啊摇,蛙叫蝉鸣,凉风轻送,小芒露渐渐眼皮打架,在奶奶的怀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