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了,这元庆暄便是影响俞远之起事的一大变数。
“你的生辰?月华阁是什么地方?你的生辰宴不在皇宫中办,又怎么会到月华阁中去?”
文攸君回过头看向元庆暄,再没把他当成一个孩子看待,语气也很严肃认真。
或许其实这人也是个未成年的壳子套了个重生的芯子,谁知道呢?
“哼!你与这等贼子为伍,我才不要理你。”元庆暄老大不高兴地看着文攸君,插着手背过身去。
“这……”文攸君扶额,好像也是这个理,和这人讨论别人要在他的生辰宴上起事,自己还窝藏“贼子”的弟弟,这说起来真是太奇怪了吧?
她抬手就要去拉庆暄,正打算说说软话,元谙谙眼疾手快地不动声色就一步迈至两人中间了。
“月华阁”她一手扶住收力不及的文攸君,一边柔柔开声,“是邱宠君的产业,今年正逢店里十年庆典,父皇特许暄儿在此处办他的生辰宴。”
她说这话时,眼睛笑得弯弯的,一眨不眨地盯着文攸君的样子很是认真。
“哦。这样啊……”文攸君了然点头,怅然若失地垂下了手。
她心道是这邱宠君和这元庆暄的恩典果然很大。西杞国?上一世虽然西杞皇室也有所介入,但那都是后期的事了,西杞国的政权很复杂,早期怎么会拿皇子出来和亲?这里头颇有些古怪。
元谙谙见她恍神,摇了摇她的手。
“攸君姐姐还有哪些问题吗?都可以问我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看着眼前殷勤的少女,她觉得古怪,却没细想,只得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笑眯眯地对她说着没事。
“没事的谙谙,我只是好奇,你不用每次都把自己搞得这么低声下气善解人意的。”
你也应该是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子”啊……
见着少女言笑晏晏的样子,她只觉得心里软化成了一片。原来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人儿,本也可以是这么柔弱而不用独当一面的。这一次,她定要更好地守护这份纯真,才不枉如此重生一回。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还瞪了瞪那个还在黑着脸的别扭小孩,旁边站着的则是一脸见怪不怪无奈至极的元衿然。
“小破孩,你以后给我少欺负你哥哥,他不和你计较,我可是要为他说道说道的!”
她护着元谙谙,作势向庆暄扬了扬手中捏着的拳头。
“哼。”元庆暄斜睨了她一眼,捕捉到自家哥哥的一抹笑意,冷哼一声,难得的没有辩驳,竟是有些稀奇了。
见此情状,元衿然只得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
“柚子君,庆暄他就是口硬心软,谁不知道他平日里最是……”
“谁要你多嘴了?”
庆暄拔高声音打断元衿然的话,生气得有些莫名其妙,似乎是若有所觉的,他马上又支支吾吾地别扭道:
“我……我自己有分寸就是了!”
说着就又别别扭扭地转过头去不看众人了。
文攸君扶额,心道他果然还是那个傲娇的小屁孩,嘴硬心却不坏。
元谙谙闻言也羞涩地笑了笑,对上元衿然偶然瞥过来的目光时却是忽然收住了笑容,颇有些敌意的样子看得元衿然一时很是怔然,只觉得自己是越发的看不透这一向阴郁却又人畜无害的小表弟了。
他挠挠头,若有所思的:“柚子君可是与你救下的那个小倌私交甚笃?如若只是萍水相逢偶然搭救而已,那我们也不必去淌这顿混水了,毕竟……”
说着他颔首往元庆暄的那个方向示意,意思不言而喻。
丫的在太岁头上动土就算了,还要拉上太岁一起?不是活腻歪了是啥?
元谙谙听这话时却是猛然抬头看向文攸君,似乎是在等待看她的反应。
“他……他……我和他,嗯,他是……”
文攸君梗声,不知如何开口解释,但也并不想就此谎称她是看上了人家。
却不知这样结结巴巴的样子落到别人眼里反倒像是坐实了这事。
元衿然了然,主动接口道:
“不过,如若柚子君要管这档子事,我也一定会奉陪到底,就算真的……”
“我也会陪攸君姐姐一起!”
元谙谙难得开声,就那般认真地看着文攸君。没有平日里刻意粉饰的柔弱,带着难以抗拒的坚定,声音铿锵有力还有些要急切证明什么的意味。
恍惚间文攸君只觉得看到了前世那个受尽磨难后坚强起来的幼帝。
或许在当时还不是幼帝,只是一个看似泼辣实际胆小的小姑娘,在怀景侍君死于朝堂政斗的那个晚上,也是用这种黑黝黝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坚定地立下自己的豪言壮志:
“我不怕什么神鬼,因为我就是自己的神,前半生的我活得鬼都不如,又还能怕些什么呢?”
“我只怕的是我醒过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一个人困淤在身为女儿身却无能卑贱的噩梦里。但是,攸君姐姐,现在我知道了,我还怕身边没有你,一个和我如此相像却活得照样恣意的你。”
“我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会完成一切你所希冀的,我们所共同期望的和平盛世,就像你渴望你母亲的认可那样,我也需要得到你的认可。”
“自己做了回男儿,才真正知道这世俗的偏颇,这世道不公,那我们便自己来立道。我只希望的是,姐姐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与我一同见证,这天下大变——”
后来的她果然做到了。
只是人们都说是她运道好,皇女多死于争斗,皇裔凋零,她也因为为老皇帝挡下那支毒箭被误发现了女儿身,更因此打动老皇帝。是以,圣上不仅不治她的欺君之罪,反倒是感念她被逼无奈屈居男儿身受苦多年,不得已才暴露女儿身。
好在正值无人继位之际,这也正好为皇室延绵尽了一份力,不然哪轮得到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男腔”幼帝上位?
而文攸君听到这样的传言时,却也只是笑笑不多言。
败者总喜欢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把成功归结于气运,看不起一切他们曾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东西,但这本身也只是他们主观世界产生的谬误罢了。
谁又知道那支淬了毒的箭是她们故意为之的苦肉计呢?谁又知道,老皇帝最终重伤不治留下的遗言不是立幼帝而是诛逆子呢?她甚至都来不及说完那句逆子该死,便被元谙谙一个呃喉送走了。
只是这些也都不重要了。人们往往爱沉浸在自以为是的主观世界里,只看得到别人想呈现给他们看的。
至于客观事实?抱歉,我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