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鱼还没跳完,湖面又有飓风掀起,把一艘小木舟刮得七上八下。
可是无论怎么起伏跌宕,风口浪尖上的小小木船都显得异常坚强,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牢固呢。
虽然这不合常理,苑红宁也希望它能够挺住。
她生怕自己被甩出去,只好趴在船底一动不敢动。
“小乐!一定要抓住我啊!”苑红宁紧紧扣住船底的木头,没有多余的手拉他,总担心会不会把他甩飞了。
还好这孩子挺乖的,不吭一声,一双手臂只牢牢抱着她不放。
风浪这么大,她们这艘小船顶着凶险穿梭不停,丝毫不畏周遭不时跃出水面的大鱼和骤然卷来的飓风。
没办法,大湖之间,又没躲避处,事已至此,只能一往无前。
倒是那位船夫大叔太有气魄,不说还能笑谈风声吧,也沉着冷静得可怕,总能于千钧一发之即,挽轻舟于危覆。
既然有这么牛逼的超神队友,她也不能太怂啊。
苑红宁忍住了发出尖叫的冲动,努力抠着船底,压住小长乐的胳膊,想着哪怕小孩真的被甩飞出去,她也可以拉他一把。
他们的小船不知在风浪里穿梭了多久,总算没再被大鱼掀起的水浪拍得直打转,水面上空慢慢云开雾霁,天色也有了一点阳光明媚的影子。
长这么大头一次经历这样的风浪,苑红宁早就湿成落汤鸡了。
“长乐?你没事吧?”前方水面再不见大鱼出没,总算不用再扒着船底,苑红宁浑身滴水地爬起身来。
她旁边的小孩儿看起来蔫头耷脑的,没什么精神。
苑红宁朝他湿淋淋的小脸上抹了一把水,见长乐脸色发白,恐怕也被吓坏了。
这才是一个正常小孩该有的反应嘛。
苑红宁笑着拍拍他的脸,小童子木愣愣地回到她对面坐下,一动不动耷拉着脑袋。
苑红宁看了一眼坐在长乐身后的人,那人的背影挺拔依旧,坐在前方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就连那身白衣都没湿。
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就有点不公平了……苑红宁再低头瞧瞧自己和长乐,二人两身狼狈,不免酸起来。
“喂!那个谁!”苑红宁没好气地说,“你家的小孩究竟管不管?不说找件衣服给他换,起码关心一下吧?”
“你,你休要多嘴!”坐在船中吓呆的小孩这一下有了动静,也没好气地拿一双浓眉大眼使劲瞪她,“吾,吾又无事,怎敢劳烦山主挂怀。”
长乐白着小脸气冲冲的模样,简直让苑红宁无话可说。
好吧,算她多管闲事。
看着面前冷得面色青白的小孩,她也只能用力回瞪他一眼。
哼!“冷了我也没有多余衣服借给你。”
就在后面的船陆续冲出风浪中心的时候,苑红宁看到一直坐在前头的男人总算站起身来,朝前走了两步,便对着拨云散雾的湖面扔下一个东西。
那东西刚一沾水就呼啦啦变大了许多,顷刻间化作一只小鸟,扑扇起翅膀,朝远处飞去。
嗯……看来,她还是继续闭嘴的好。
接下来的半程,他们走得平稳多了,后方的船只也慢慢跟了上来。
只是长乐显得更加蔫答答的,苑红宁担心他会不会也冻坏了。
又走了大半天,后方所有的小船都跟了上来,一艘艘轻快的小舟行驶如飞。
太阳照耀在湖面上空,天气又变得有些热气蒸腾。
苑红宁回头望去,一艘艘小舟和木船上的那么多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会儿的视野开阔多了。
“过了这里,就能上岸了吧?”她的心情也好起来,笑着问对面的长乐。
可小孩脸臭臭的,不仅不说话,还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哎,你究竟怎么了?不是要回家了吗?高兴点……”苑红宁伸手朝小孩肩头轻轻拍了一下。
不想面前的小童子突然朝她怀里一歪,咵嚓一下栽了过来。
“哎!哎喂,你怎么了?”苑红宁吓了一跳。
她急忙伸手,想要扶起他,谁知这小孩不仅倒进她怀里,还开始干呕。
“啊!”天呐,“喂!喂,你可千万不要……”吐出来。
啪嗒!话还没说完,苑红宁的手被什么湿哒哒的东西黏上,紧接着更多的东西垮下来——呃……
太恶心了。
苑红宁刚要甩开,忽然看清楚,是长乐!
是她面前这个小孩儿,垮了!
他怎么能像一滩泥一样地垮塌下来?
还糊在了她的双手上。
手背上的触感又湿又冷……滑腻腻……黏糊糊!
好恶心啊!
苑红宁一边甩开,一边擦手,这是什么东西啊!
诶?等等。
为什么垮下来的“长乐”是白色、分层……里面还会有什么图案……是字?
真的好像字!
苑红宁震惊了。
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出现的这个小童子,长乐,一个人类小孩儿,现在像个被水泡散的千层糕一样垮下来?
——外面看着是小孩,垮掉的里面却是一层一层一层……白色带字迹的……内页儿?
“啊!——”好恶心!苑红宁实在控制不住,尖叫出声,她的妈呀!太恶心了!
她的第一感觉真的不是恐怖,是恶心啊!
他是正常的人类吗?
还是说她已经晕船晕得精分了?
就在她抑制不住拉长了声音尖叫的档口,一直站在前头无动于衷的男人来到他们面前。
“长!长乐!”苑红宁挥舞着双手,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形容更合适。
“……他变成一‘坨’黏糊糊的千层糕了!”这不是个正常的人类吧?不是吧?
或者说这不是人吧?
她是谁?她在哪?她为什么要在这里!……苑红宁开始原地怀疑人生。
“你,镇定。”男人一抬手,又捂住了她的嘴。
这种时候还能白衣飘飘什么的实在太煞风景了。
不过好像已经习惯了这回事,被戴面具的男人一捂住嘴,苑红宁就自动闭上了嘴,不再发出拉破音的尖叫。
男人将手一松,不过是瞬息之间,苑红宁面前垮下的那“坨”长乐童子便消失不见了。
“他……”苑红宁瞪大了眼睛朝男人身上上下打量,她没看清楚啊!他做了什么?那个古怪的孩子呢?
虽然这男人个子很高,又穿得宽袍大袖,可苑红宁看不出丝毫端倪。
她也不太相信,他能把那么大个孩子一下子藏到哪里去,
变戏法吗?
“长,长乐呢?”苑红宁不死心追问。
男人低头看着她,正对上她的眼睛。
这莫名的压力,让她,她的底气瞬间就不太那么足了。
苑红宁舌头打结,忽然就觉自己好像没有立场那么气势汹汹。
“我……就是关心一下。”她硬着头皮迎上他的目光,“这么小的孩子,不能突然就……”
那人一动不动看着她,面具挡住了大部分脸,很容易让人以为他好像真的在等她说什么下文。
“刚才那是变戏法的吧?”苑红宁被他低头盯着看得紧张起来,早已经顾不上自己有没有语无伦次,“这里都是水,他刚才一下就那样、那样……忽然就……”
“现出原形?”男人好心提醒。
“对,就像现出原形似的。”谁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胡话?“那样,啪嗒,倒下来,然后变成一片一片……”
“长乐现在还只是一本书,”男人接着她的话,“偶尔现出原形,对你没有伤害。”
“喔——”没有伤害,苑红宁放心点点头,原来是一本书啊……
等等!
“一本书?”
——苑红宁觉得,自己的眼睛,恐怕早晚也要“瞪得大大像铜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