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从房间里逃出来,在楼道处做了几组扩胸运动和深蹲,这才平息了身心涌动的感觉。
向日葵啊向日葵,能不能有点出息……
自责了三秒钟,秦时平整好衣衫,确认没什么不妥之处,脸上调整出一个笑容,走出了楼道的小门。
此时正是勾栏里最热闹的时候,偌大的厅堂里无一虚席,形形色色找乐子的客人充斥其间,调笑声,叫好声,呼喝声,各种声音相互交缠,气氛热烈不已。
孤身一人站在门口的秦时看着这一切,恍惚一瞬后,迈步朝着说书的区域走去。
叶思楠和小团儿在角落里有个专属的雅座,离着寻常看客的座位稍远,面前的木桌比一般看客大上不少,桌面上摆放这各种各样的干果蜜饯儿和两盏香茗,两人并排坐着欣赏台上的演出,不时耳语一番,倒像是姐妹俩似的。
秦时有些意外,她们俩的关系何时这么亲近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发现秦时小心翼翼地朝着这边走来,叶思楠微不可闻的轻哼了声,拿起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继续看着台上说书先生卖力的表演。
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两人竟然都没什么反应,小团儿那个只会吃饭看戏的憨憨自然可以理解,但叶女侠这种耳目通灵的高手没理由看得这么入神吧……
秦时在她俩的身上来回瞅了瞅,然后装模装样的咳嗽两声。
……
还是没有反应……
秦时斟酌了一番,决定挑个软柿子捏一捏。
从果盘里挑了一粒小瓜子,秦时瞄准后,朝着聚精会神的小团儿发射而去。
——啾——啪嗒!
准头还不错,瓜子成功的在小团儿的额角着陆。
看得正嗨的小团儿被弹了额角,一下子回过神来,转头就朝着秦时的方向怒目而视。
秦时给了她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
小团儿怒容瞬间收敛,眨眼间,脸上便洋溢起小狗腿子般的笑容:“呀,是公子来啦!”
秦时笑着点头:“团儿,去帮我沏一杯茶来,茶叶不要太多。”
小团儿苦着小脸“啊”了一声,依依不舍地瞅了几眼台上:“公子,这一折正出彩呢……”
“火锅。”秦时道。
“好嘞,公子!”
小团儿蹦蹦跶跶的去了。
台上的说书先生依旧热情饱满的说着故事,离着两人有些距离的普通看客们随着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声调,情绪也跟着起伏,待讲到精彩处时,众人便轰然大声叫好。
叶思楠虽然表面上维持着高冷女神范的人设,但余光却一直注意着秦时。
见秦时看着台上一副颇为入戏的模样,叶思楠一阵气恼,咬牙切齿将凳子搬到秦时身边紧挨着他,碰的一下用力顿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下来,转过头双手报胸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时的侧脸。
秦时笑容满面,看着台上频频点头。
叶思楠盯着他的半分钟后,秦时笑容不变。
叶思楠盯着他的一分钟后,秦时笑容僵硬。
叶思楠盯着他的两分钟后,握住了他的手……
秦时笑容消失,一脸真挚的转头道歉:“思楠,我错了!”
“哪儿错了?”
“我……”秦时忽然呆住了,是啊,自己哪错了?
秦时很想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可是,手快麻了……
思考良久,秦时叹了一口气,表情哀伤,语气难掩沉痛:“对不起,我今日出门,先迈了右腿!”
叶思楠噗呲一笑,随后迅速敛起了笑容,哼声道:“既然秦兄知错了,那今日惩罚暂且记下,如若再犯……定打不饶!”
秦时感激涕零道:“愚兄领命。”
抽回微感酥麻的手,秦时不禁感叹,叶女侠不仅变得生动有趣了,武力值也见长啊,对于如此喜闻乐见的好事,秦时欣慰得都快哭了……
小小地发泄了一番的叶思楠心情很愉悦,想起秦时对小团儿说的那两个字,不禁疑惑道:“秦兄,你方才说的火锅是什么?”
秦时笑道:“就是一种吃食,把菜呀,肉呀什么的的放在汤锅里涮,现吃现烫,配上香辣的火锅底,那滋味,不消说。啧,就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辣椒……”
“辣椒?”叶思楠想了想,不确定道:“秦兄说的难道是番椒?唔,不过这番椒确实挺辣的。”
秦时眼睛一亮,辣椒是美洲的舶来品,古时称这种外来物大都以番为前缀,如此说来,番椒可不就是辣椒吗?
回想起火锅的味道,秦时颇有些激动:“思楠,这番椒集市上有得卖吗?”
“当然有,不过这些番椒味道太重了,家里没买过罢了,秦兄,那火锅真有那么好吃?”
“一绝!”
……
两人正讨论着火锅,张茯苓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看着两人紧挨在一起坐着,叶思楠脸上不时浮现出自己从未见过的笑容,张茯苓心头微酸,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比叶思楠差了哪里。
论容貌,张茯苓自认为和叶思楠不相上下,各有千秋。但论身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谁更胜一筹……
张茯苓愤愤地走过去,将茶盏往桌上一搁,打断了两人你侬我侬的温馨场面,幽怨道:“看来妾身来的不是时候……”
叶思楠脸色一红,看了一眼秦时不说话了。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秦时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赞道:“茯苓姑娘泡茶的手艺愈发精进了!”
张茯苓呸了一声,扭身坐下:“合着妾身于公子而言只有这点用处了对吧?”
秦时郑重道:“茯苓姑娘还能管账簿……”
张茯苓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将茶盏放下,秦时疑惑道:“小团儿哪儿去了?台上这一出她不是说没看过吗?”
张茯苓闻言无奈道:“那妮子方才也不知为何被勾起了馋瘾,这会儿正在厨房吃烙饼呢。”
秦时愕然:“这不是才吃午饭没多久吗?”
“团儿那丫头哪管这个……”
秦时汗颜,何为吃货,今日总算是见识了。
看着秦时脸上的表情,张茯苓嫣然一笑,目光投注在看台上,叹了口气,轻声道:“团儿本是北边南逃的难民,多年前云州白莲教作乱,朝廷派兵围剿,战乱之下,云州许多百姓便失了土地四散而逃,团儿一家便是其中一份。
那年冬天,父亲带着我来城里置办冬衣,回去的路上便看见一个黑黑瘦瘦的的人儿趴在一具尸体上哭,那尸体是她爹,饿死的……
后来,父亲念其可怜,便将她带回了山上与我作伴,并取名团儿。刚到山上时,小团儿不是现在这幅模样,她话不多,总是喜欢一个人呆呆地看着天上,但若是有人和她打招呼,她也会傻傻的笑。
刚开始团儿吃得并不多的,只是后来妾身在城里的生意有了起色,家里的生活好了许多,团儿才慢慢吃得多了起来。妾身后来有问她为何吃这么多,那小丫头扭捏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心里踏实。”
没想到这个没心没肺活泼开朗的小丫头身世竟然如此凄惨,一旁的叶思楠不由得红了眼眶,但随即扭过头去,不让张茯苓看见。
秦时默然无语,无论什么时候,这个世道都是吃人的。
沉默半晌,张茯苓才回过神来,歉然笑道:“瞧我,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扫了兴致,是妾身的不是。”
秦时摇了摇头,笑道:“过往虽不堪回首,不过未来可期,岁月悠悠更替,往事何须介怀?茯苓姑娘,好好的活在当下才是正理。”
不得不说这碗鸡汤煮得很烂,至少在秦时自己看来是这样,但是在这个时代,这碗鸡汤看起来还是颇为鲜美。
叶思楠和张茯苓听完各自思索一番,抬起头时,看着秦时的目光都是亮晶晶的。
秦时不过是见气氛有些沉默,随口一劝,没想到效果拔群。嗯……要不下次给人煮鸡汤的时候,配一个把卧龙先生专属的鹅毛扇?不说吹阴送凉,扇风拱火也好啊……
正当秦时陷入人前显圣的美好幻想无法自拔时,一个略显磁性的女声突兀的从旁边响起。
“兄台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