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喂着肥健的马儿草料,手里一大把一大把的抓。
年轻人站着,沉默不语。
“你的话有很多漏洞。”车夫忽然开口道。
……
旅店,一特定包厢内。
“所以?”傅子明略有思索的看了看车夫,道,“侯家盯上我们了?”
车夫瞥了一眼狼吞虎咽的阿离,对待饭桌上的那些食物,以一种风卷残云的姿态横扫,这让他陷入了沉思:这丫头有多久没有吃饱饭了?
他们也没虐待过她啊。
“准确来说,是盯上你了。”车夫摸了摸阿离的小脑袋,阿离一脸无辜的眼神:“跟我们这群俗人可没有太大关系。”
“阿离不俗……”公孙离想要反驳,虽然她不知道俗人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能从车夫嘴里说出来的,就没几个好词。
自己有何德何能使陛下如此看重?傅子明仔细想了想,无疑就是太子兵变前的那个晚上了。
那夜,陛下单独招他进宫。
他提出了一些建议,招到了陛下的反对。而那都是些针对蠢蠢欲动的太子的。
结果没过多久,他就是起了个床,就在早朝的时候被摘掉了乌纱帽。
他也明白陛下的意思,他插手到了他不该的了。
而且他的资历太老了,陛下有许多都施展不开,因为顾忌自己。
这次提前春闱,恐怕有不少大臣反对,但是傅子明猜测,都被压下来了。
三公之中,他已卸职,就还剩下司徒曹彰,大司马陈泉,太傅那个位置还被空着,估计在他死之前,陛下不会让任何人上位。
而曹彰的女儿嫁入了皇宫中……被烧死了,大司马陈泉也有个女儿,但,是打算嫁给大皇子的。
陛下子嗣中,大皇子常年镇守长城,二皇子,也就是太子,造反不成,跑路了,三公主也嫁出去了,远在异国他乡的米兰,四公主和五公主还小,跟阿离差不多大。
毕竟陛下正值壮年,再生下几个子嗣,还是没问题的。
曹彰那个老家伙……傅子明只是可怜他,估计他还以为真是太子放火烧死了自己的女儿,估计被陛下蒙在怀里。
没法子,海礿命做的这场戏,天下间,除了少数人,恐怕都看不出来这场瞒天过海的大计。
而那少数人,却又有多数人受到了束缚和限制。
例如傅子明。
“你要怎么办?回去?”车夫也感觉到了棘手,不好办啊!谁能想到这陛下这么不要……咳咳,那啥。
“回去?”傅子明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你就没有想过陛下这道旨意是在警告我?”
“警告?”车夫也是楞了一下。
“警告我不要回山海城,警告我不要去新帝都,也就是长安。”傅子明风轻云淡道。
“你信不信,只要我对三大世家的态度过于强横,他们就会上报,期盼陛下能管束我?”傅子明嗤笑道,“而到那个时候,陛下反而会对我安抚!来两句然后顺着滑坡!”
“对三大世家的那些小手段,应该是试探我在不在蜀州郡罢了。”傅子明看着阿离小嘴上残留着的菜痕,几粒米饭还挂在脸上。
“那接下来?”车夫道,“是继续去成都,还是先去见侯家?”
“你不是好久没见到亲戚了吗?”傅子明笑呵呵的说道:“这次咱们就先去见见你的本家,这次去了,就省的到成都时张家的人搜查盘问了。”
“哦,对了,”傅子明补充道,“甩开那几个跟着咱们的,那几个会吓到阿离的。”
……
侯家,一座高峰上,有数十人在石亭内。
“小女孩?”一青年男子思索道,“难道是傅太傅的孙女?”
“或许是老三的孙女呢!”有人提出来另外一个猜想。
“老三生不出那么漂亮的孙女!”
这下子就没人说话了。
“好了,”有一中年男子喝道,他是侯家的家主,侯旌,执掌家族多年,自然有些威望,“不管那个小娃娃了!当务之急,是土匪之患!”
“按理来说,这是他们张家的破烂事,怎么就牵扯到我们了?”有人嘀咕道。
侯旌也是无奈。
土匪,在朝廷眼里就是叛军,是可以派军剿灭的。
但奈何,这支土匪有点特殊。
本来几个月前,朝廷就会派大军前来,他们这些世家,只需要协助就行了。
但是,因为几个月前,太子造反,朝廷安插上的罪名是“叛国”,罗列出了一堆证据,虽然没抓到了而已。
本来这种情况,该是本地的各大世家配合当地驻扎军队去剿匪,但是张家干扰了……
他们的名义是土匪盘踞在成都附近的山林,算是他们张家的事,还没轮到军方插手。
然后,完美,又不采取有效的方案剿匪,又放任那群土匪在山林中壮大。
这下不是他张家的事了,关系到了整个蜀州郡的治安了,军队出动了。
但这下养匪成患了,杀不干净!总是有那么一两个人死里逃生!
然后就是每次来骚扰农田在外的百姓,如今已经快入冬了,但蜀州郡因为地理环境因素,迟了那么一点点,可也要收稻子啊!
这土匪每次来,不仅是劫人,还劫粮啊!
“要不?放火烧山?这般,他们就没有藏身之处了。”有人提议道,若是车夫在此,定会认出就是那位与他交谈的年轻人,他父亲侯庆,是侯旌的族弟,所以他也算是侯旌的晚辈了。
“那这便是饮鸩止渴。”这立马被其他人驳回了,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侯庆。
“帝国有律法规定,不要忘了,这建宁之外,还有许多世家窥伺着我们侯家三大世家的地位。”候旌也是反对。
开玩笑,“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可不是说说的,而且他们侯家也需要普通百姓在山林中的耕作,他们的商铺之中,对于木材的需求可不小,这么做,是会灭绝匪患,但也是在自断其路。
他们还没有到那种下场,而且如今土匪对他们当威胁也仅仅只是限于建宁城外的百姓,根本没威胁到他们世家的根本,他们为什么要不讨好的去花这么大的力气?
对于世家来说,就算有巨大的利益,他们也不一定会付出巨大的精力。
如果要付出,那他们一定要拿到大头。
“近几日,张家传信,”侯庆道,“那些土匪疑似有了领袖。”
“一群乌合之众,就算有了领袖又能如何?无非水中土鳖罢了。”候旌没对这所谓的领袖有多少的关注。
这不是他们自傲,而是世家的确有这个资本。
百年大家,书香世家,纵使王朝陨灭,消逝在历史中,大部分世家也不会失去根基。
只要有土地,有资源,他们就会有人才给当今王朝提供,且还是源源不断的输送。
“候甫,”候旌吩咐那名年轻人道,“你去请傅太傅前往本家坐坐。”
“是,族长。”年轻人应道,他就是候甫:“族长,那伯乐族叔?”
候旌深思了一会,道:“我也好久没见到过老三了,一起吧。”
他倒是想问问,那女娃娃如果真是老三的孙女,未尝不可以……
他们侯家的处境,可没表面上那么好看。
……
朱红的大门的上方,有着牌匾,且书写着“侯家”。
侯家,并非百年世家,只能说是百年大家,但是其成为世家,也有数十载,几乎是在山海帝国开国时就晋升的。
“侯家,也是借了先帝的光,才成为如今的蜀州郡三大世家之一的啊。”傅子明随着大批人马,缓缓上前,踏过一层更比一层高的台阶。
在他们前来的途中,浩大的声势,早就已经引起了百姓们的注意,但大胆点的,也只不过是多瞅两眼,胆子小的,就远远的看着,当然,不乏那些得罪了侯家的。
毕竟一个世家,想要立足,还是有点难度,侯家也不是张家那种百年世家,有着悠久的传承,他们顶多跟刘家一个水平,可问题是,别人刘家好歹报上了皇室的大腿,所以就他们侯家最尴尬。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令人为难。
“傅太傅,家主已恭候多时。”那位候甫,领着傅子明往内院走去,此次去请傅子明,没想到意外的轻松,别人自己就打算找上门了,但他们并不打算带傅子明去他们家族议事的那座高峰,按候旌的话来讲,就是没那个必要。
候甫偷偷打量了傅子明几眼,他也是十分好奇这位曾经位列三公九卿的大佬,虽然他是侯家当代被推举出来得年轻一辈的第一人,但是蜀州郡离中原较远,所以他也没有多大的名气。
当然,至少在建宁,他是个风云人物。
“太傅之称,老夫担当不起,”傅子明像为慈祥的老爷爷一样,“如今只不过是想告老还乡,在余生,好有个清净。”
“太傅不必自矜。”候甫说了两句客套话。
“傅太傅,伯乐族叔何时跟上?”马上就要到了,但候甫却始终没有见到车夫的人影,未免有些着急。
“无妨,反正他也无多能耐。”傅子明笑得像个好好先生。
……
“一圈,两圈,三圈……”公孙离坐在马车上,忍不住问驾车的车夫,“叔叔,傅爷爷呢?”
“马上就到了!”车夫嘿哟着抽着他那个小皮鞭,“晚了也无妨!反正我也没多大能耐!”
“叔叔,阿离看到了好多坏人,把傅爷爷带走了,”阿离不想数圈圈了,她担心了,“你为什么不让阿离去咬那些坏人?”
“阿离咬不动的!阿离长了蛀牙的!哈哈!”车夫的笑声在此时显得格外爽朗。
“坏叔叔!”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