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靖冷眸相对,一把扯过我,拉着我快速往前走去,我不知他要带我去哪里。紧跟身后,脚步却实难追上他。身后,远处,其余六人连忙追上。
走的着实累了,我站在原地不愿再动。柯靖转回头狠狠道:“要在这说清楚?”
被他凶神恶煞的眸子吓住,我不敢在说什么,跟随他往前走,不知不觉中他慢下了脚步。身后六人不敢耽搁已经在我身后方。
柯靖一把将我拉扯进暖阁命六人在暖阁院前跪下待惩。
“告诉朕,把一切都告诉朕。”
“臣妾能说的都说了。”我还能告诉他什么,告诉他,其实,我连夏侯眠萧是谁都不知吗?告诉他,我只是跟一个大书法家学过半载书法,告诉他,那人就是萧客。甚至,我把将军令弄丢了,这些我能告诉吗,我能吗?
我不能。
“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吗?到底你跟夏侯眠萧有何干系?”
“没有!”我猛然从床沿站起身,手从他的钳制中挣脱。“没有!”
柯靖被我猛然的回答吓呆住,木然的望着我。“事到如今,臣妾只能以一死谢君王。”我猛的抓起头上的发钗朝着自己的胸口刺去,我知道,他在看着。
“不要!”柯靖欲想上前要抢过发钗,我宁是不愿放下,死死抓着发钗抵在咽喉,往后退。“臣妾不知为何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夏侯眠萧,要如此对待臣妾,臣妾只知若还活着,只会害皇上背负一世骂名,臣妾亦成祸水红颜。”
“这样一个后,天朝容纳不下了。”
“不,不,众人都不知,这场战终究为何?”柯靖忙解释,想阻止我。
“皇上,您还要瞒多久,豪戤将军如今受伤,再加地朝人马挟持六王,我朝将拿何攻势与他们相抗,除非……。”
“除非……六王……死。”
柯靖脸色顿时暗淡,他怎么可能让唯一的亲弟死。
“只有……我死……。”心中某块地方总是不经意的要对柯靖隐瞒,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柯靖对我有所隐瞒,隐瞒的很深很深。
发钗用力的刺向了自己的胸口处,在那刹那我仿佛看见了父亲正在奈何桥上等我,等他的箩儿。我不愿做千古罪人,不能为潭家抹黑。
“不要。”血自血肉中滑落,刺伤的竟是柯靖的手背。“不要,这一切朕都会解决,朕不该瞒你,朕不该。”
“皇上。”我躺在他怀里耳边传来他胸口阵阵的起伏,血沾了龙袍,沾了黑衣。
“快来人,召太医。”我忙起来,扶住他,向外吼。与此同时,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青黑长袍男子站在了尔等的面前。萧客果然在。在清华门,他已然听到我们的话,只是不出声,就那样的看着我如何包庇。
“萧客?”柯靖脸部略是疼痛,表情抽蓄。
我不语静看着他,扶住柯靖。柯靖越发奇怪的望着我们,刚要开口却被萧客打断。
“天朝皇帝真是好胆识,竟派自己亲弟假意被捕,伤我大将。”
原来,这也是柯靖的计谋,或者,我在这场战争之中出现是他料想不到的,也是措手不及的。
“你是夏侯眠萧。”
“柯靖,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
“是,在你离开之后,在和书送达之后,在朕将箩儿软禁之后,查寻之下才知,名震天下的书法大师萧客竟然是地朝的王爷。更料想不到的是,朕的皇后曾是你的入室弟子。”
柯靖将眼神转至我身上,我惊楞的说不出一个字,他竟然什么都知道,在我短短软禁的三天里查的清楚。
“阁下今晚大驾光临,是羊如虎口,还是早有准备?”柯靖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脸上,话却问向他。
萧客郎笑,“料想不到,我棋差一招。如今柯潜已回到天朝边境战营,只怕,我插翅难逃。”
他和他,这两个男人,竟在我不在的地方互相较量。心中顿时悲凉,柯靖瞒我的启会比萧客少。我与萧客什么都不曾是,而与柯靖却是名正言顺的夫妇。
“箩儿,我可是为你才来到如此险境。”
不觉震惊的抬起头望着他,他一副淡定望着我,眸间竟流露出欣喜。
“来人。”柯靖向外大喊,我急忙扶住他欲起的身子,他却用力将我推在床边。“将此贼人抓住。”
如此两难之境,我竟无能为力。帮不得萧客,帮不得我自己。却忽而跪下身,不知名的,只觉心中惟一个想法,救他。
“皇上,您可关押他一辈子,您可以他为人质。”
“朕还不用你来教,管好你自己。”柯靖的话狠狠将我心纠结。他何曾对不住我,何曾。不曾,他不曾,只是,他的一切在慢慢逃离我能接受的范围。
而我呢?我呢?望望萧客,心中越发悲凉。这个男人竟陷我与不忠。
门口侍卫集结,他难逃一死了。
“进来,将此贼人,夏侯……。”
“慢着。”萧客突然制止道,从袖中掏出一面黄澄澄金牌,竟是将军令。“柯靖,我愿与这块牌子换我与箩儿一命,这等好交易,你可意愿?”
“将军令?”柯靖低头看我,神色黝黑无比,他恨我了。
为何,将军令在萧客之手,为何,要将我逼迫到如此。
“天朝数十万兵马,想必皇宫潜伏的不少,若我带着这块将军令与潭箩儿,只怕无人能挡,在将此令送与豪戤,您说,这天朝的天下,该是谁的,谁来做主?”
“你在小看朕。”柯靖的声音无比的危险。
“是。”
“九年前天朝战乱,若那时地朝不是兵力衰弱早就乘机一把将天朝拿下。你因心存感激,若不是大将军潭煜保住你的皇位,如今你只不过是龙椅下的无权王爷。”
“凭现在的地朝,你觉得你可以?”柯靖朗笑,讽刺道。
萧客一把将我拉起,拉至他的身边。“可以,但,此次我的目的只是她,美人绝色倾城国。”
一个女人,绝色的女人,换一场战争的和平,这场交易很公平。甚至,他会把将军令交出来。
“来人!将他拿下!”而这声大喊,却出自我之口,一把挣脱萧客的手。“萧客,束手就擒。”
我不知任何一个女人面对这种情况,这两个男人的时会是何等反应,我只知,我痛。一个为了我的权,一个为了我的貌,我心痛。
快速有人进来,虽是诧异,同样绑下了夏侯眠萧,柯靖忙夺过他手中的将军令,这时,我才被惊吓到,这块竟然是假的,与真的一模一眼。
记得,萧客临走前朝我朗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心扑通扑通直跳,好似它在告知我,这个决定错了,不该的。
“来人,请皇后回训德宫,不得朕令不许任何人探望,不许训德宫众人出宫。”
结果,终究会成这样。这场战,天朝赢了我输了。就像九年前的内战,天朝赢了父亲输了。
终究,我爱错了人。在这宫闱最深处,命已定。
不知被关了多久,只记得那夜醒来,柯靖战在门前,唤我为他弹奏一曲,他说:“此生,朕只钟爱此曲。”
我应声,双手扶琴。
他再一旁续道:“翠妃为朕诞下了龙子,取名……。”琴弦立断,琴声微顿,我继续扶着,他继续道:“泷,非池中蛟龙。”
“朕打算过几日接她回宫,接替皇后之位。”
琴曲慢慢平息下来,泪不觉掉落。这一切,让我悲痛不已,好似,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臣妾搬冷宫独居,再不踏出半步。”
“是心虚?”柯靖失声问,抬起的眼对上他的疑惑与嘲讽,我不禁自嘲道:“是,心痛。您不曾对不住臣妾,错就错在臣妾为后,该为谁埋怨您,该为谁报仇!如今,臣妾不再是后,万事都成臣妾对不住您,臣妾恨自己,恨自己姓潭。”
柯靖神色不动,我低头专注。
“若你不是潭箩儿,……。若你不是潭箩儿,……。”
“我是。”望着他渐走渐远的背影,我呢喃回应,我是。
他身子微震,随后脚步不停离开。记得离开训德宫的那刻,心顿然死去,他来送我,站在门前。五月的天六月的雨,天空连绵不绝细细绵绵。
我取下头上的凤钗,站在他面前,直视与他,将它深深划过我的左脸。妾在右,君在左,如今,我与他情断,意绝。
看见他眼中的震惊,看到他眼中的动容,我将凤钗递与他。身边,喧哗一片,静下声。
“你这何必?”
“君无情,妾失意,桥头,船头,不再共载你我。何必,多一抹留恋。”萧客留恋的何曾不是这一抹绝色倾城,我又何必,惹人怜惜。
我将采月,月丫托嘱给了采桑宫内,身旁惟有小坞子与小轩子。来到冷宫,曾及何时,我来过。
柯靖年间,第一个下冷宫的后妃,竟是皇后。嘲讽的笑弥漫在嘴角,挑一方位坐下。
“主子。”小坞子跪下身自责道:“奴才那日就该带主子离开,今日亦不会……。”
“冷宫,心已死,这里何曾及得上心冷。”
小轩子从头自尾不语,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我转眼看他,忙道:“小坞子被本宫使唤惯了,留下倒是合理,你,还是回你的杂务房吧。”
“奴才受五爷重托,照顾娘娘。”
提起柯诨,为我,他求过太后,求过皇上,甚至抬出父亲,最终都被柯靖压下。料想,柯靖到底多么恨我,将我恨进骨子里。只因,我是祸水。
“你意愿留下就留下吧。”我不多说什么。明日,天朝就该有新后了,那是该多热闹。至于,萧客,自从那日分离,就再无他的消息。
夜深,人静,难以入眠。门随风咯吱而开,小坞子与小轩子不得听,我起身前去关门,却不料门前站立一个黑影,着实将我吓一跳,竟是莫清砚。
“冷宫禁地,大人可是不该来。”
我引他入屋,搬凳示意他入座。
“来看看你。”
轻软慢语,却逼的我泪涟涟。
“后悔了?”
我摇头,轻轻呢一声。
“明日,冷宫彻底下禁令,这辈子……”莫清砚话一半,手伸至我左脸颊。“绝色倾国,这张脸,你是要一辈子不与皇上往来了。”
他的叹息,将我的心疼惜的更痛。“一辈子,不往来。”
“何必?即使夏侯眠萧与你乃是师徒,可你们乃是清清白白,他之事与你无关。皇上如今只是气头上,赶明,我请旨请卢清太医给你诊治,看是否能好?一定能好。”,莫清砚关怀的像个哥哥,心中悲痛万分,不觉哭出声来。
“你不懂,你不懂。夏侯眠萧乃是为我而来,绝色倾国,如今他落网,也是为我。这口气,皇上怎么会咽。”
“箩儿,我看的出皇上对你的情谊,若不是如此,我亦不会来劝你,不如直接将你带走,过那与世隔绝日子,可你亦不欢喜。”
莫清砚!我心中一热,不觉握住他的手。“我的心里装了他人,他怎么会咽气,怎会。”
莫清砚还未开口,门顿时打开一阵大风吹拂而来,将室内唯一一掌小亮灯吹灭。一时之间,我竟害怕起黑暗,抓紧莫清砚的手。
“无事,只是一阵风。”莫清砚拍拍我的手,站起身打算去关灯。却在站起身时晕倒在桌上,我顿时慌了手脚。“莫……。”一阵晕眩直袭向我,只觉眼前一黑,不知世事。
当我醒来,身边黑洞洞只有前方细缝微露一丝红亮光,这在哪?感觉四周都阵阵轻细摇晃。
“这是哪?”伸手一掀,才发觉坐在轿子里,面前转身回答的人竟是萧客。
“快到了。”
“放我下来,我要下来。”
萧客手一扬,轿子落下,再一扬,轿边人速速撤退。空地上,仿佛只有我与他。
夜晚冰凉的空气中雾气凝结,萧客离我五步之远,心中惊怪,唤道:“你怎么在这?”
萧客嘴角似是在笑,不语,却步步逼近,心中一慌,倒在轿轴旁,脚不禁歪倒。痛袭击而来,同一个地方,受伤的脚踝是同一只,双手抓紧轿轴,只觉一袭黑影瞬间包拢住我,随后尽是温和的责怪声。“怎么这么不小心,给我瞧瞧。”
他说着蹲下就要扯我的脚踝处衣裤,我一急,恼了欲想把他推远,却怎么推都无法推走。
“放我走,放我走,……”我呢喃起,他不抬头,将我衣裤往上扯,冲着拐伤处轻轻吹气。
我一直喊一直推,只觉得越来越无力,泪竟滴落在地。一时慌乱……梦里,他也这样过,此时心境竟一模一样。泪滚落在他的肩上,他似察觉扬起头来,站起身,轻轻替我抹起这些泪,还有脸颊边的伤口。
“自己弄得伤?都怪我晚来一步。”萧客道,眼中尽是疼惜。我撇开脑袋,心中悲痛欲绝,既然不死,为何不逃,还要来寻我。
“跟我回夏侯国,地朝。”萧客意将我扶进轿。
“不要!”拼命想挣脱他的强制。
“你回不去了,我已放一把火将冷宫烧毁,如今他们正在救火。”
“什么?那莫清砚呢?小坞子,小轩子呢?”心如火烧。
“放心,我将他们扔出了冷宫。只要你随我走,将军令也会扔给柯靖。”
将军令都可不要?数十万兵马,足可颠覆如今的整个天朝。
“因为我这次的目的是你。”萧客说着揽我入怀,重重的。“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潭箩儿,而萧客毅然犯下盗宝大罪,已死。你会是夏侯王爷夏侯眠萧的妻子,最爱的女人,唯一的女人。”
“如此容颜,你爱?”这个消息震撼了我的世界,他是否也爱上了我?是否真的将将军令交还,是否如他所言。
“我爱。”萧客欲将唇递到我唇边,这刻我竟想沉沦,可是,脑海中不断闪现,父亲的脸,母亲的泪,我不能。
重重的推开他,狠下心肠。“我此生此世只会是柯靖的女人,天朝的皇后,与你夏侯眠萧毫无干系。”
萧客朗笑,招手,迅速的我被强硬按进了轿子,轿子起行。
到如今,我才发觉,我从未爱过任何一个男人,我爱的只有父亲,我尊敬的父亲,我的心中一直装得只有不平。为父亲不平,而我最心疼的不是任何男人,只有母亲的泪。
那座城堡没有留住我,也没有关住我,却将我打入了无底的深渊。夏侯眠萧,我该如何与他面对。
这一场战若真为我,我该何去何丛。死,或许,我可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