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轻气盛的少年被着着实实的喊上一句陈总后,他本应比少时更加沉稳,可是那颗还在为爱人跳动的心,却让他一次次做出无数出格的事情。
陈时办事的手段和速度杀得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仅仅不过半月,截胡了林家所有投资和单子,弋家的股票也被打压,下滑速度快到惊人。
少年不论结果和赔损,只要可以对他们造成伤害的,他都付诸实施,大有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架势。
短短一个月,林弋两家多年的根基就被少年撼动,即使是林父林母跪在他的面前求他放过,少年也没有心软。
林弋家两家彻底倒台后,全国地毯式搜索却还是没有什么结果。
他夜夜彻不能寐,每每梦到林相思,都是闪过他对她做过的所有,看少女瘫在地板哭,可是他却碰不到她。
他曾当着所有人的面掐着脖子让她死,在火灾发生的时候盼着她没命,他骂过她最难听的词,最伤人的话语。
可这一切都因他的错误判断,已经无法挽回。
他开始一个人呆滞的坐在公寓的沙发上,课也不上了,公司也不去了,就这样一页页的翻着林相思的专业书,即使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的眼睛酸涩着,被烟烫过的手指掀起书页,两行清新飘逸的字出现在眼帘:
天涯海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仅仅那么几秒钟,陈时的眼泪刹那间便砸了下来。
这句古诗她高中时就喜欢,只因为诗中有她和他的名字,当时他说她傻得可爱,岂知到现在,少女还执着着。
她什么都记得,关于他的其实也一直都喜欢着。
往后的日子里,陈时抱着那句诗,一发呆就是整整一日,连天连夜的油米不进,最严重的一次甚至直接昏迷进了医院。
他得了和林相思一样的病。
看到诊断单,陈时忽而苦笑,眼泪滴答的砸在单子上。
相思,我得了和你一样的病,你快要救我好不好,我不想抑郁死,那种感觉太恐怖了。
我想陪你一起活着,你快出来,别堵在哪个巷子里了,在那可没有人帮你打小混混了。
他整个人疲倦麻木,脸色惨白到像个死人,平添许多以往十几年都没有过的软弱。
只有抱着染着林相思气味的衣服,他才会偶尔的陷入睡梦。
医生建议住院治疗,他的情绪太糟糕,能不能活到两年后都是未知数。
可是少年义无反顾的拒绝,继续一个人缩在公寓里,每天不是在酒精的麻醉中醒来,就是愣神时被烟头狠狠的烫到手指,才会恢复一点神智。
日子越走越快,却还是没有林相思一点生息,似乎这个残忍的世界上,从来不曾降临过这么一个女孩。
他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年多,离医生所说他活不长的日子愈发的近,像是一把夺命的刀悬在颈脖上空。
莫西宁和林晚栖在公寓找到他的时皆是心惊,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陈时这么颓疲的模样。
少年的嘴周长满胡茬,头发散乱,眸底没了任何星光,抗抑郁的药和酒瓶交叉相错,落了一地。
彼时已是腊冬,临近年关,温度低得吓人,少年却穿着短袖,连热气都没开。
莫西宁走过来,余光瞥到茶桌上一包白色粉末,整个人僵持住了。
他拿着那包粉末走到满身新旧伤痕的陈时面前,质问道,“陈时,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是什么?!”
少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的喝酒。
“你这鬼样子,林相思想回来就怪了!你早就不是她心里的陈时了!”
嘭。
少年的脑袋一响,抿着干涩的唇,突然哭了。
“相思在梦里说,如果我和她一起死,她就会在阴曹地府门口等着我,可是我不知道,不知道会被她讨厌啊……”
“我还没有碰,她不会讨厌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一句对不对被他念叨了许多遍,他没了少年人的神采奕奕,也失去成年人的成熟稳重,此时哭得像个要糖的三岁孩子。
林晚栖的泪一直流着,这一年来所有人笼罩在林相思去世的阴影里。
最不好过的,莫过于她。
她深爱入骨髓的少年,明明有着千般不驯,恣意张扬,却从一而终只向少女妥协。
还因为那个瘦削的女孩得了那么可怕的病症。
他们的相遇颇似摩尔曼斯克港与北大西洋暖流的相撞,少年治愈了她的世界,到头来却将自己的不冻港变成了千年冰川。
近距离看着少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林晚栖含着泪,带着哭腔的微泣着。
林晚栖的心底片片酸楚,望着少年不再璀璨的墨眸,想要欺骗隐瞒的那丝坚定被无形的手拔地而起。
“陈时,你告诉我,如果没有林相思,你会不会死?”
少年在缄默中,千疮百孔的胃突然一阵翻滚,毫无征兆的将酒水吐了一地。
强烈的反应已经表明他的态度。
林晚栖硬是咽下尽数的痛楚,望着少年,带着不舍和不甘。
她不想亲手把陈时推出去,再还给那个少女,可是她挚爱的少年不能死。
“我有林相思的踪迹。”
逐字逐句从口中说出,花费了她所有的勇气。
闻言,少年猛地抬起头,本来失去神采的星眸,此时正印着光,璀璨而夺目,仿佛长明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