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梳洗一番,换好女装后,江澜便迫不及待向宴厅赶去。中途刚巧碰到江域。
江澜立即飞身上前,蹭到江域身旁朝他挥挥手甜甜喊到“二哥!“
江域只是朝她轻轻点头,没有任何话语,仿佛要把江澜隔绝到万丈之外。
其实,早在江澜跟刘景斗嘴时,江域便已经认出江澜了,尽管十年未见,尽管当时人山人海,尽管当年那个整天挖狗洞而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丫头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他依然一眼便认出来了。可认出来了又能怎样?他到希望自己认不出来!
见江域不理会自己,江澜心想到好吧,二哥本来就不喜说话,我就大度一些原谅他罢了。在心中打定主意后,江澜瞄了江域一眼,鼓气勇气说出了自己十年来最想说的话“二哥,十年未见,澜儿想你了。”
原本她觉得江域也会说句“我也想你之类的话。”
谁曾想,江域只是淡淡嗯了一下,说了句“我知道了。”便留给她一个欣长却又孤寂的背影,显得遗世独立。
江澜呆怔在原地,这还是小时候那个处处包容她,时刻保护她,视她如珍如宝的哥哥吗?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吧?
可是,除了二哥以外谁的背影能够如此出尘与不凡呢?
江澜迷茫了,挠挠头,心中有不解,也有伤感。
此次家宴,专为江域接风洗尘,江域本就不喜人多,因此家宴上并无外人,只有他们江家自家数人而已。
江澜一进门便看到早已落座的江夫人,心中的伤感立即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极度兴奋,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跟母亲同一个桌子吃饭!
如此机会她又怎能不珍惜?她来到江夫人身边,小心翼翼的落座,见母亲没有反对,这才开心的说道“借二哥的光,我还是头次跟母亲一道吃饭呢!“
江夫人并未理会江澜,江澜也不介意,在她心里,能这样近距离跟母亲接触就是莫大的惊喜了,其它的,她不敢奢望太多。
江茯笑着打趣到“母亲喜静,你可不许同往常般聒噪啊!“
江澜不服到“大哥莫要胡说,我哪里聒噪了“话虽如此,但江澜的声音倒是有意识放低了许多。
江夫人向佛,桌上并未有任何荤菜,但江府众人吃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开心,似乎只要有江夫人在,哪怕每天吃糠咽菜,也胜的过山珍海味!
江域并不是话多之人,席间都是江柳航跟江茯询问,他才一一作答。
至于江澜,她有无数个问题想要询问,她迫切的想要了解江域在外这些年的所遇所见,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弥补自己跟二哥错过的这十年。
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索性闭嘴,极为认真的听着江域回答父兄的那珍贵的寥寥数语。并暗暗发誓自己以后也要走一遍二哥曾走过的路,看看二哥曾看过的风景。
散席过后,江域在小厮的带领下,迎着月光向莫云殿走去。莫云殿是在江域三岁那年建造,江域性子淡泊喜静,因此三岁那年,江柳航便命人在江府最为幽静之地建造了一个单独府邸供江域居住。
从那时起,江府一分为二,江域也成了莫云殿唯一的主人,再也不用受任何人管束。莫云殿内所有下人全部只效忠江域,只听从江域调遣。
为此,当年江澜还眼红了许久,经常明里暗里提示老爹做人不能太偏心,要一视同仁,否则会落人口舌,每次话刚出口便被江柳航毫不留情给骂回去了,久而久之,江澜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在江府,胳膊拧不过大腿,女儿争不过儿子!“
好在江域心疼这个妹妹,不仅允诺江澜可以随意进出莫云殿,还专门命人在莫云殿内建造了奇巧阁,练功房,花室等等供江澜随时过来玩耍,后来江域见江澜极喜欢吃葡萄,又命人在莫云殿院内搭了个秋千架,秋千架上爬满葡萄藤,每到秋收季节,江澜只需躺在秋千上,随手便可摘取自己最爱的水果,那段时间,江澜几乎天天待在这里。
江域见她如此乐不思蜀,索性又命人在莫云殿内按照澜兮阁的布置格局,帮她重新建造了一个居所,取名澜惜阁。
江域不在的这十年,江澜基本上是待在澜惜阁中的。她已经把那里当做自己的闺阁了。
当江域跟听风回莫云殿时,江澜早已大摇大摆在莫云殿的藏书阁内候着了。江域饭后有看书的习惯,江澜一直记得。
江域推门进来,如同没发现有人般,径直走到后面书架上寻书去了!
江澜当他面子薄,笑嘻嘻跟在他后面道“知道二哥惜书,你这藏书阁往常都是我亲自打理的,二哥要找什么书,可以跟我说说,我帮你找。“
江域似乎已经找到自己要找的书了,取下,细细翻看,那样子极其认真。见状江澜只能换话题到“二哥就不好奇我为何比你们二人先到此处?“
说完也不等江域说话,因为江澜知道,即便自己等一晚上,二哥也不会说话的,索性自己献宝似的说到“我是飞过来的,这可是二哥你教我的功夫,你离家这些年,我丝毫不敢怠慢,如今轻功造诣极高鲜有敌手了!“江澜这话虽有牛皮的成分在,但确实有一定实力为依据的。
身后传来听风恍然大悟的声音“难怪属下一路走来,竟见府上狗洞大开,也没人去封,想来小姐如今要出门,也不用同儿时般四处寻狗洞了吧?“
笑意顿时凝固在脸上了!原来十年的时间不仅改变了二哥,还改变了那个讨厌鬼听风!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澜咬牙瞪向听风,忍住暴揍听风一顿的冲动走到江域身旁,有些认真到“二哥,你果真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澜儿,你的妹妹呀!”
江域闻言脸色顿变,拿书的双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江澜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仔细想想,并无不妥后才摇着他的袖子继续说到“二哥,你不会真不记得我了吧?”
“记得!”淡淡两字已然叫江澜兴奋不已,她开心的拉着江域的衣袖“那你还故意不理我。”
“澜儿!”江域喊到。
二哥中于要同我说话了吗?江澜兴奋以待。
江域掉过头来,正视着她,眉头微蹙说到“我累了。”江域的眼神里,除了疲惫,还有厌恶!江澜从小混迹街头,惯会察言观色,自然看的分明。
二哥这是……厌恶我吗?江澜不敢想下去心里突然有点抽抽的疼。
可是二哥怎么会厌恶我呢?忍住心底的难过,江澜露出一个比哭还丑的笑容“瞧我这脑子,二哥定是赶路累了吧!我还在这不停叨叨,那二哥你早些休息,改日妹妹再来看你。“
江域猛的把书一合,脸色微微泛白到“莫云殿内,外人不得擅入。“
外人二字,让江澜顿觉五雷轰顶,她还极力的想要争取到“二哥……我不是外人……我是……我是你妹妹……“
“何时离开?“江域竟直接下逐客令了。
“如果二哥累了,我现在就可以走的,可是,可是这里也是我的家,我都在这边呆十年了,二哥能不能别不让我进来……“江澜弱弱到。
“这里与你那并无不同。“
“可是……可是……可是你这有葡萄,我那没有。“江澜可是了半天,才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明天一早,葡萄会悉数送到你的院子。“
江澜惊的睁大眼睛,她想了许久,再也想不到什么可以让自己强留下来的理由了。
“二哥,对不起,我知道肯定是我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会改的。“
“既然你说会改,为何还不离开?“江域的声音从始至终都是极度温和,温和的不带一丝感情,温和的有些残忍。
原来自己待在此处,才是让二哥生气的缘由!二哥是在气自己这些年鸠占鹊巢吗?
此情此景再强留只是无趣,江澜默默退出藏书阁。
看着那抹淡紫色的背影,江域清冷的眼眸中出现了不易察觉的痛苦跟挣扎,他多想留下江澜,多想问问自己不在的这些年她过得是否安好,千言万语,最终只徒留一声叹息!
出了墨云殿,江澜百无聊赖的在长廊里走着,长廊中,百灯齐亮,把江澜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
正走着,头上突然一痛,一抬头便见江茯拿着折扇,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本就心中委屈的江澜没好气到“大哥看不出来我正伤心吗,连你也要欺负我?”
江茯轻笑一声,拿着折扇又往江澜头上敲了一下说到“你这般大呼小叫,被父亲看到,又该数落你的不是了。“
江澜满不在乎到“小妹哪天没被父亲数落啊?早就习惯了。”
江茯无奈一笑,也真不知自己这妹妹到底随了谁“如此说来,三妹是有恃无恐了?”
江澜不甘下风“非也,妹妹并非不惧父亲威严,只是妹妹跟父亲天生八字不合,只要我往父亲眼前微微一晃,必定会惹得父亲火冒三丈,横竖都要惹父亲生气,那妹妹还不如活的随心随性一些。”
别看江澜说的这么义正言辞,对于江柳航,她其实还是心有戚戚的。
能如此有恃无恐,不过是仗着今日江域归来,她父亲心情大好,不会把她怎样而已!
江茯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妹妹,暗自头疼,自己这个妹妹聪明有余,却懒于上进,身为太医院院判之女,如今竟连平常草药都未识全。更别说什么琴棋书画,针织女红了。
眼看马上要及笄了,这个样子,以后哪个婆家敢要呢。可若要狠下心来管教,江茯还真舍不得,谁叫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呢?
江茯故意逗她到“或许由不得你了,刚刚父亲命我给你送了些医书过去,要你近期在家好好温习,他随时要抽查!若抽查不过,定要重罚”
江澜不由掏掏耳朵眨巴那双看上去极为单纯的大眼睛到“大哥,你说什么?”
江茯自是看穿她的心思到“三妹不会是耳朵不好,没听清我刚刚说的什么吧!”
江澜继续装聋作哑到“什么,大哥,你大点声,我听不到?”
江茯无奈笑到“前日我去乡下义诊,偶然间得来一个身手矫健,题型硕大,观之不俗的蛐蛐,已经命人送到澜兮阁了……”
“什么?”江澜激动的打断江茯的话。
“大哥,你说你送我什么了!”
江茯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到“现在耳朵好了!”
江澜的情绪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一点点小事情,就能让她开心不已“大哥医术举世无双,我这点小毛病自然不在话下。”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江茯无奈的摇摇头到“你真是个让人无可奈何的小丫头!”
江澜高兴的扑倒江茯怀里“大哥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江茯也笑到“疼你的可不只有二弟。“
江澜深表赞同的说到“大哥才是最疼我的。“
此刻不放心她一人走夜路的江域,正站在莫云殿的最高处,凝视着这边。
“主子,你又何必如此?“听风心有不忍问到。
“我已在地狱百般挣扎,何苦再拉她给我陪葬!“短短一句话,道尽无奈跟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