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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012年

得了糖尿病(2012年10月24日)

2000年,因为一位院士的推荐,我以“人才引进”的方式,来到北京工作。

初来北京,工作环境和工作条件都发生了变化,人际关系也异常复杂,无课可上只能做些实验,搞点科研,觉得好像掉入泥潭一样。教授的工作量,是以科研和教学的综合考核来评价的,等待了几年,老教师退休了,才有了教课的机会。但按教学大纲,先要写出30万字的教材。那一年,从暑假到开学的两个多月里,经常写到夜里两三点钟,终于如期完成了教材的编写。

接着就是备课,做多媒体课件和上课。那段时间就是夜里备课上午上课,不吃早饭,午饭多是到学校的北门吃上半斤或一斤香河肉饼,也可能在学校里的小摊上吃一个肉卷饼,晚上多是要到学校的东门吃一碗云中刀削面,那臊子肉的刀削面,是一些出租车司机的最爱,也是我最喜欢的。

大学毕业后的前15年,我先是在工厂工作,后来读博士、到学校工作,无论工作时还是生活中,我都是富有激情和快活的。原来喜好运动,在工厂时是厂篮球队的控球后卫,弹跳速度和技术都不错。上蹿下跳,前后穿插,被称为“宫鲁鸣”和“兔子”。还喜欢踢足球,我们厂的足球队,获得了阜新市“振兴杯足球赛”的亚军。后来在长春的一所大学工作,在广场上与一些中老年人打了很多年的篮球,身体状态一直很好。

来北京工作后,没有了打球的氛围,也放弃了运动,加上酷爱肉食,不知不觉间,身高不到170厘米的我,体重已达172斤。慢慢感到了身体的异常,平时最困难的是出门系鞋带,弯腰下去,中间隔着凸起的肚子,真是千难万阻,气喘如牛。慵懒乏力,从一楼走到四楼实验室,要歇四次,还会把内衣湿透。不时地还会感觉心绞痛,课堂上经常有要晕倒的感觉,我感觉可能得了什么病。

岳父是一位著名医生,以前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的军医,做检验工作,徐向前元帅得肺病时,曾指名要他去做检验和确诊。他让我的夫人去药店买了尿糖试纸,结果试纸变成了砖红色,说明我已开始尿糖,指标已达4个加号以上。到医院去检查,餐后血糖值接近30mmol/L,快要达到高渗性糖尿病昏迷的程度了,还有尿蛋白和高血压症状,并伴有心绞痛及抑郁症。住院医生看完检查报告,简单直接地说:“你得了糖尿病,已经戴了帽,要立刻住院观察。”

“戴帽”!这个词太微妙了,以前对被打成右派的人,说是“戴了帽”了,深层的意思是,一辈子不能翻身了。在医学上,糖尿病被认为是不可逆转的,因此,说谁戴了糖尿病的“帽子”,就意味着谁将被这种病追随一生。

从此,我的人生开始了新的一幕。

病房里的灵异事件(2012年10月25日)

2006年2月14日,我住进了北京一所著名医院的内分泌科。病房里大多是重症病人,有的甚至是被下了病危通知的,他们是看到了生命尽头的人,却都表现出对生存的渴望与眷恋,倒计时似的计算着余下的日子。根据病情的不同,有的盼望再活几年,有的盼望再活几个月,甚至,有的人的目标是度过近在眼前的某一个节日。他们憧憬着就要到来的春天,想看看儿女刚刚装修好的新房,还有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他们会羡慕一个本来预料要死的病人竟然又活过了一年。

糖尿病初看是一种并没严重到使人感觉危急的疾病,好比大坝之中的蚁穴,缓慢地侵蚀着人的生命,但生命的大坝将要倒塌时,却是那样地迅猛和无情。我时常把那一时刻想象成一段完全锈蚀了的自来水管路,一旦崩毁,是完全无法控制的。

我的病房有四张床位,靠门的一侧住着一个体格魁梧的工人,尽管病情已到了出现酮症酸中毒的程度,仍然毫不在意,大谈美酒和饮食,开着半荤不荤的玩笑,有时他的声音可以传到隔壁的房间。他的朋友和徒弟们送来很多牛奶和水果,他都放在了窗外的阳台上。

靠门另一侧,与我相邻的床位上,住的是一位在中南海做过警卫的退休干部,他文化程度不高,但他的老伴却很文雅贤淑,每天给他送来精致的小菜。他的眼睛已到快要失明的程度了,肾也已开始衰竭。他很敏感,每次护士来取尿样,他都要反复问一些问题,他说以后再也回不了老家了。

还有一张床位暂时空着,我的床位临窗,在病房的里面,空气不太好。

一天夜里,空着的床位来了一个新病人,70多岁,已经病了很多年了。他的心脏不好,已有非常严重的足坏疽,脚几乎完全腐烂了。还没进病房,他就开始大骂,先是骂医院,接着就骂进来的医生护士,高声叫着要立刻出院。后来就不管不顾地乱骂一气。他的儿子女婿们都站在走廊里,不敢照面,大女儿小心翼翼地服侍着他,可没多久也被骂出去了。

终于,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来了,病房里的叫骂声才停止。小女儿轻声轻气地跟他说话,说他不该刚进来就要出院,不应当骂人家医生护士,他都没有反应地听着。接着小女儿轻柔地隔着纱布,给他按摩腐烂的足部。突然,他高叫一声,一脚把小女儿踹到地上,她碰到了他的痛处。小女儿坐在地上哭出了声音,她哭她所疼爱的父亲,也哭自己的委屈。慢慢地,病房平静了,那老人不情愿地睡着了。

夜深了,病房里很寂静,只有那位工人时而急促时而缓慢的呼吸的声音。房间里一片黑暗,值班的女护士,一个高个子实习生,穿着软底鞋,嚓嚓的声音由远而近,她轻轻地开了房门,一束幽暗清白的光线照进房间。接着她单脚一旋,一个转身,一明一暗过后,房门关上了,那嚓嚓的声音慢慢远去,最后,脚步声消失了。

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之中,病房里来了两个人,是医院的医生,一男一女,白衣白裤,衣带飘飘。我从未见过他们,他们的长相像印度人,又像卢浮宫里见到的碧眼长发的欧洲人。他们带我离开病房,来到外面,又飘然来到一处很漂亮的门廊前面。我很奇怪,那建筑是西方的教堂呢,还是古印度的浮屠?我恍悟,那是基督教和佛教徒都有的去处,他们引我去的是死亡之门,我开始拒绝,心脏开始剧烈地疼痛。

我醒了,想叫医生。就在这时,楼上,我的床位的正上方,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哭叫声,一个老人去世了。

我从未在时间上,在距离上,在心灵上,与死亡离得这么近,我也从来不相信装神弄鬼的事情,甚至不喜欢看描写灵异事件的小说,但我遇到的的确是真实的事情,它的关键是我刚刚逃离天堂,那个老人就去世了。

这种事情,在国外的资料中也有报道。一个女科学家正在会议上作报告,忽然,感觉心脏疼痛难忍,不得不中止发言,回到自己的房间,5分钟后,她丈夫乘坐的飞机发生空难;哥哥忽然感到剧烈的头痛,不久,他远在千里之外的弟弟去世了。我是一名科学工作者,不甘于遇到这种事情而让它白白溜走,我试图找出答案,或者给它一个合理的解释。

“量子缠绕”是科学家们在微观粒子世界中发现的一种神秘的现象。人类的思维或灵魂,本身就是一种电磁波的活动。在灵魂世界里,灵魂与灵魂也会互相纠缠。在纠缠态,我的一个想法,会被周围的灵魂感应到并做出相应的反应。同理,周围灵魂的思维活动,也可能会引起我的灵魂反应,我的意识行为可能是被动的。在“梦”中,我的灵魂可能受到楼上老人的灵魂的纠缠,从而产生莫名其妙的感觉,我自己的灵魂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形成灵魂的叠加态。而产生这一切的动因,也许可以用佛教的“缘”,或基督教的“神的引领”来解释。

我不敢喊叫医生,怕他们认为自己是被楼上老人的死吓坏了,而我的心脏一直疼到天亮。阳光慢慢地照进病房,病房里仍然很安静,大家谁也不谈昨天晚上的事,老人的走,似乎没在世界上留下一点涟漪。我的心脏舒缓多了,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的感觉,我不知是那老人要带我去那看似天堂的地方,还是他替我去了天堂,我希望他去了一个好的去处。我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我该永远怀念他。

女医生投以白眼,护士长给我希望(2012年10月26日)

网上流传过一个医生的故事:一个叫郝武德的穷学生,为了付学费,挨家挨户地推销商品。晚上,他感到很饿,可是口袋里只剩下一个小钱。他犹豫半天,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当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孩伫立在眼前,他失去了讨点饭吃的勇气,只向女孩要了杯水。女孩看出他饥饿的样子,给他端出一大杯鲜牛奶。他喝下了牛奶,问女孩:“我应付您多少钱?”女孩说:“你不欠我一分钱,母亲告诉我们,不要为善事要求回报。”那美貌的女孩20年后得了罕见的重病,被家人送进了大都市,请当时的名医来诊治。那位著名医生看到“女孩”后非常吃惊,立刻尽心为她治疗,经过漫长的努力,医生终于挽救了“女孩”的生命。当“女孩”出院拿到医院的账单时,心情忐忑,以为一定是笔很大的费用。但是,她打开账单,看到一句话:“一杯鲜奶已足以付清全部的医药费!”签署人正是郝武德医生。她的眼中顿时盈满了泪水,她在心中高兴地祈祷着:“上帝啊!感谢您,感谢您的慈爱,借由众人的心和手,在不断地传播着。”

还有一个关于医生的故事:医生辛苦一生,赢得了众多患者的信任,同时也养活了一家老小。多年后,医生因年老而退休,儿子继承了父业。不久后的一天,儿子回家向父亲炫耀说:“那个你一辈子都没有治好的病人,我只用了几服药,就彻底治好了他的病,你说我怎么样?”不料父亲勃然大怒:“你怎么能治好他的病呢?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就是靠他的医疗费来维持的啊!这下子,我们又靠谁来养活呢?”儿子听了不禁哑然。

我的父亲也是医生,20世纪50年代到很远的农村做过流行病调查,很早即病逝。70年代初我17岁,在深山里的战备工程中做民工,一个农村知识分子模样的老民工与我同组,在谈话中得知,我的父亲20年前竟然给他看过病。他说我父亲工作认真,为人和善,对他也格外尊敬,给他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在后来的艰苦劳动中,这个老民工给了我很多爱护和帮助。

给我看病的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医生,业务也好,其他科室经常请她去会诊。她对家人也关怀有爱,我就曾在电梯里听到过她对自己小女儿充满呵护与慈爱的话语。这是自己平生第一次住院,感觉就像人生从此有了某种重大变故,或者生命就此变得不再完整了似的,我的心理压力很大。因此,对女医生就非常信任和依赖。

漂亮的女医生既和蔼又耐心地对我说:“你的病情很严重,针对你的病情,有三种治疗方法可供选择:一个是口服药物治疗,另外两种是注射胰岛素或上胰岛素泵,建议你上胰岛素泵。但究竟上不上,由你自己选择。”我岳父是医生,也是糖尿病人,他的建议是先吃药治疗,过一段时间后再决定是否注射胰岛素。后来问了其他上了胰岛素泵的病友,知道这东西并不好使,而且会有因失误过量导入,而使病人发生生命危险的可能。病友们还说,医生之所以热情推荐,是因为胰岛素泵是自费药物……

当我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女医生后,女医生的脸色不再和蔼可亲了。我去咨询其他事情时,她也很不耐烦地对我说:“我的病人很多,我不能为你一个人服务。”说着就去做别的事了。再看那张漂亮的脸时,已经不再觉得它美丽,而是写满了虚伪、世故和狡诈。

出院时,护士长看出我心情的沉重和不快,对我说:“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对糖尿病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曾经有人用跑步锻炼和调整饮食的方法,控制了糖尿病。”这句话对我产生了异乎寻常的效果,心中的阴霾立刻减轻了很多,也对这位护士长油然而生一种感激之情。我立刻对护士长说:“我做不了爱因斯坦,那是天才;也做不了姚明,那是爹妈给的。但我能吃苦,只要人能吃的苦我都能吃,只要靠吃苦能做到的事,我都能做到。”

出院后,我立刻开始靠运动和节食控制糖尿病,半年时间内体重就由172斤减到了125斤。治疗糖尿病的药物,也由每次两片,到一片,到半片,到四分之一片。最后,完全停用了药物,只靠跑步和饮食疗法,控制甚至治好了糖尿病。

佛家讲“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一个小小的善念,可能影响一个人的人生,或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反过来,也可能因此而成就他自己。医生的医德,在很多的情况下,比他的医术更为重要。

开启跑步生涯(2012年10月27日)

就这样,我开始了自己的跑步生涯。那时正是初春三月,天还没亮,就起床出去跑步了。一开始跑不动,只是徒步,很艰难地走,或者叫跋涉吧。那时住在学校的公寓里,整个校园都还沉浸在朦胧的睡眠中。从公寓出来,有一条不宽的小马路,只有几个人影在黑暗的小胡同进入和走出。马路尽头就是北斗商厦,那是灯火明亮的地方。走到那里再走回,大概两公里。全力地走,要用40分钟。回到校园,天已亮了,刚好赶上学生起床上课的时间。这样走了一段时间,加上节制饮食,体能比以前好多了,体重也减轻了一些,走路比以前轻快多了。从北斗商厦到卧虎桥,又有1公里的路途,我的路程就延长到了卧虎桥,在那里的菜市场买了青菜和水果回来,来回要走4公里以上的路。

那时在饮食上也非常地节制,早晨一杯热牛奶,一两自己烤的荞麦面包,中午和晚上都是二两米饭,大米里掺了三分之一的黑香米,大量地吃蔬菜,中间吃一些水果。说不清是我做的饭菜真的好吃,还是节食和运动让我饥饿,每顿饭吃得都很香很迅速,家人也跟我吃一样的饭菜。我吃的水果不能太甜,因此卖水果的小贩很喜欢看见我,说我买水果不挑剔。

我的走路是定时定量的,春夏之际的雷雨说来就来,外面电闪雷鸣,夫人怕我在这样的天气遇到危险,就拿了伞,和我一同在雷雨之中走路。一个闪电过后,远处传来阵阵雷声,接着是一阵大风裹挟着的大雨,人被风雨雷电包裹着,四周一片模糊。以往,遇到这样的天气,我一定会逃到室内,躲避起来,还会抱怨这样的天气,谁会喜欢这种风雨飘摇的感觉呢?可自从坚定了跑步的信念后,我心里充满自在和感激,特别是雨过之后,街头像刚刚洗过似的,到处是清新的气味,一个新鲜的世界。

我不再为名利和虚荣烦恼,不再为不必要的琐事操心,世界因此而变得美好。正如卢梭所说:“如果世间真有这么一种状态:心灵十分充实和宁静,既不怀恋过去也不奢望将来,放任光阴的流逝而仅仅掌握现在,无匮乏之感也无享受之感,不快乐也不忧愁,既无所求也无所惧,而只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处于此状态的人便可说自己得到了幸福。”

有人说夏天香椿树的叶子煮水可以治疗糖尿病,夫人路过一片小树林时,就顺手摘了一些,煮水给我喝。后来才知道,那不是香椿,而是与香椿树很像的臭椿。我喝了足足一个夏天的臭椿水,那水的味道可真苦啊。不过,我的血糖可是越来越稳定了,我一直怀疑,我的康复,是不是与喝了臭椿叶煮的水有一定的关系。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我从未间断过走路。在出差的火车上,我在火车车厢里来回地走,引起了车上乘务员的注意,每次路过,他都怀疑地看着我,直到最后,他随我来到列车尽头,看到我在列车的洗手池旁做俯卧撑,做深蹲,这才解除了疑惑,朝着我笑了一笑,说:“在锻炼呀。”他得为整个列车的安全操心哪!

我的身体更好了,体重已经减轻了近50斤,只有125斤了。我一点点地坚持着、改善着,没有一天停止过运动,也没有一次在吃饭的事情上放纵过自己。2007年,我在北京奥林匹克森林公园的边上买了房子,便开始在奥森公园跑步了。

那年的春节,下了很大的雪,除夕那天晚上,去森林公园里跑步。园子里的路还没修好,但是从三峡移来的很多老树,使林中瑞雪隐约,古树婆娑。林中就我一个人在跑,我喜欢节日里跑步,也喜欢节日里的孤独。但是,林中也有别人,有人悠长地喊着“卢克,卢克”。那叫卢克的小狗,因为受到节日里鞭炮声的惊吓,跑到林中躲避。我一边跑,一边也帮着满园子地喊“卢克,卢克”。那真是一个有意思的除夕,仿佛满园子充满了“铃儿响叮当,你的精神多欢畅”的歌声。

我从只能跑400米,到能跑1000米,到后来可以跑10000米,跑步能力在不断提高,2010年竟参加了北京长跑节,10公里跑了不到43分钟。我还参加了北京市的长跑俱乐部,打算参加今年12月的北京马拉松赛。很多在奥森公园跑步的人都认识我,甚至有些跑友带有敬意地称我是“奥森传奇”,这让我很受鼓舞和感动。

我认识很多女孩子,从我认识她们的那天起,就听她们说要减肥,这么多年下来,她们还在喊减肥。我跟她们说,减肥光跑步不行,必须节食,节食比跑步痛苦多了,她们减肥是为了美化体形,我减肥是因为看到了死亡。所以,我很快地就减肥成功了。

我也认识一些糖尿病人,我对他们说,百分之七十五的糖尿病人,是因为胰岛素相对不足,这些人中大部分比较肥胖。肥胖病人不能很好地利用胰岛素,就好像没有烘干的木材不能很好地燃烧一样。一个脂肪不多、肌肉比例较大的人,对胰岛素的利用就会很充分,就像一堆烘干的木材,遇到火种就会轰轰燃烧,充分利用。所以,跑步和节食,是治疗或控制糖尿病的最好办法。吃药和胰岛素疗法,并不会提高糖尿病人自身调节利用胰岛素的功能,所以认为糖尿病是不可治愈的。

有人叫我“奥森老人”,也有叫我“奥森传奇”的,我对这些溢美之词总感觉不好意思。我对他们说,我只是做到了大家都能做到又都没有去做的事。

鬼节夜跑(2012年10月28日)

重阳节那天决定开始认真系统地写跑步日记,前几篇主要说了说得病住院的过程,回顾了自己得病6年来的跑步生活,都是补做的功课。从今天起,正式开始记录现在的生活了。

今早与紫周约了“夜跑”,因为今天是西方的鬼节,想享受一下遇鬼的情趣。怕睡过头,反而越发睡不着,凌晨3点多钟就到了奥森的北园,紫周也早早就到了。

没建成森林公园的时候,这个地方叫洼里,地处北京中轴线的北延长线上。中轴线是大明朝和大清朝的龙脉,明清两朝的王公贵胄、文武大臣,死后大多埋在这龙脉的沿线上。过去,这里水洼密布,孤坟野墓,老树寒鸦,是一个环境荒凉、却风水运势殊胜的地方。茜茜早就放出了“奥森有鬼”的话,她看书多且杂,给大家讲了很多当地人鬼情仇的故事。

清朝大学士明珠之子纳兰性德,也在这里写了不少凄凉悲切的诗词,比如这首《南乡子·为亡妇题照》:“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遥想这首词时,我们正处在风清月冷的松林里,真的有一点“午夜鹣鹣梦早醒”“泣尽风檐夜雨铃”的感觉。

但是,自这个园子还没建成的时候,我就在这里跑步,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也不管在园子的什么地方,一次鬼也没见到,鬼的故事不过就是用来调侃的玩笑罢了。甚至,一些妙龄的女孩,也喜欢在这里夜跑,她们与人约跑时会说:“走,去奥森劫个色。”男孩们也喜欢来奥森夜跑,一个原因是白天要工作,另一个原因,可能是希望与来“劫色”的姑娘们偶遇吧。至于我,小时候本能是怕鬼的,觉得鬼会从埋着死人的坟里走出来;后来火化的推行让我觉得人的身体和鬼都在火焰中一同消失了,是难得一见的;而随着年龄渐长,越来越多地梦见离去的亲朋师友,如今对鬼更少了些恐惧,多了些亲近。不过,近来夜间跑步,不时会碰到流窜的野狗野猫和其他动物,有人甚至说见到过豺。这也算是自己夜跑的有趣经历吧。

我们很快忘了鬼的故事,开始跑步。奥森的凌晨,空气湿润,松林的边上飘着厚厚的白雾,远处的天边镶嵌着一丝清亮的颜色,显得缥缈虚无。偌大的奥森北园就我们几个夜跑的人,在夜幕和孤独中跑步,别有一番情趣。难怪紫周常说,夜间跑步感觉比白天快,景物模糊,跑得快时,就像在路上飘浮,非常畅快。

北园一圈是5100米左右,我们今天跑了21分半。北园的路有些起伏,对我来说,21分半的成绩很不错。已经报名要参加12月25日的北京国际马拉松赛,现在每天跑5公里,周末跑30公里。跑5公里是练习速度和力量,30公里是为了提高耐力。

周末的30公里(2012年10月29日)

昨天是周末,每个周末都要跑30公里。30公里在马拉松的训练中叫LSD,是Long Slow Distance三个英文单词的首字母组合,意思是长距离慢跑,是耐力训练的常用方式。对能力不同的人来说,长距离被定义在20公里至35公里,速度一般要比比赛时每公里的用时多半分钟或1分钟。我的马拉松目标是在4小时内完赛,每公里的时间在5分40秒内,因此,我每公里一般跑6分钟,有时也可以跑5分30秒,最快跑过5分20秒。4小时完赛,是很多业余马拉松跑者的目标,因为在我们国家,这个成绩是3级运动员的标准。所以,在业余跑者中,4个小时完赛已是一个比较好的成绩。在一般人看来,一个接近60岁的人,能4小时内跑完马拉松,这简直是一个很好的成绩,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绩了。

从奥森北园起跑,早晨日光微暖,小桥下还有雾气,在暖阳和湿润的气息中跑步,感觉很舒服。路上遇到认识或不认识的正在跑步的人,都会竖起拇指,高喊“加油”或说“你好”,没有人会不回应你,或者觉得被骚扰,跑者之间互相鼓励,在这里已形成了习惯。

前10公里,是热身状态,消耗的主要是早晨摄入的碳水化合物。10公里后,乳酸的积累达到动态平衡,身体有了疲劳的感觉。而进入匀速巡航的比赛模式后,身体开始消耗储备的糖原,这时的感觉,能最好地反映当天的体能状态。25公里后,感觉很疲劳,是最为艰苦的阶段,当天摄入的碳水化合物已经消耗殆尽,完全靠糖原维持能量的输出,常有胃酸上涌的感觉。

用2小时55分跑完了30公里,比半月前的2小时40分慢了15分钟。主要原因是在一开始体能和心情都不错的时候,没有压制速度,前20公里用的是每公里5分10秒内的跑速,这造成最后10公里过于疲劳而大幅地降速。

马拉松的训练是一个很系统的过程,有很多要注意的事情。天慢慢变冷了,天凉会阻滞骨关节中润滑液的分泌,造成骨关节的酸痛甚至损伤。这时,我都是选择中午或下午跑步,因为日出后会暖和一些,多晒些太阳对钙的吸收也有好处。

冬天跑步的保暖也是很重要的,跑步时会大量出汗,若穿纯棉的服装,出汗后会附着在身上,不但增加负重,还会感觉冰冷难受,跑起来会觉得更加困难。前几天,我去迪卡侬专卖店买了冬跑的服装,是速干的,还买了减震更好的冬跑鞋。

如果天再冷些,我会多穿一件很薄的带帽子的风雨衣。头部相对于身体的其他部位,是很脆弱的。颈部是人体的“要塞”,有很多血管和重要的穴位,比如大椎穴和风池穴。冬季开始的时候,我常常因为后脑和颈部受凉,引起颈椎不适,感冒头疼,戴帽子可以挡住侵袭头部和颈部的风寒。

马拉松跑者都希望体重尽量轻一些,据说降低1公斤的体重,可以使成绩提高3分钟。降低体重的道理很简单,就是要使摄入的能量低于将要消耗掉的能量,糖尿病人也要适度节食,节食的困难就是要忍受饥饿。

离学校不远就是塔院,那里原来有座寺庙,叫千佛寺,寺中有座宝塔,叫华严永固普同塔,现在塔已不存,只留下塔院的地名。塔院的十字路口,有一家籽粉店,把瓜果蔬菜的籽磨成粉来卖。买来在两餐之间饥饿时冲服,立刻有饱腹的感觉,还有诸多保健作用。后来知道,喝咖啡也有饱腹的作用,因此,现在也喜欢喝咖啡。

天这么冷,很多年轻人还坚持从很远的地方坐车到奥森来跑步,一边跑,一边打趣,说跑后一起去喝酒吃烤肉。他们是以此来忘记寒冷和疲劳的,我知道,真正把大家聚到一起的还是跑步。我喜欢年轻人中的这群人,他们给奥森带来青春和靓丽。很多人不理解,那么冷的天,那么艰难的30多公里的路程,哪里来的快乐呢?我会告诉他们,快乐来源于痛苦,每当艰难要我停下脚步时,我都会对自己说,不要停下来,坚持到最后,就完成了一周中最重要的任务,否则,这一周就不完美。

跑步过后,身体会格外轻松和愉悦,会忘记刚刚还在折磨着自己的烦恼,甚至遇到不久前还觉得很别扭的人,也会满怀喜悦地跟人家打招呼,问候人家,闹得对方摸不着头脑。

在家里跑步(2012年11月5日)

现在的家靠近奥森公园的北园,在小区里也是最好的位置。阳台被装扮成了桑拿房的样子,朝南是落地窗,其他几面墙壁都用桑拿板装饰,还养了一些高大的热带植物,既通透又私密。从阳台的窗子望出去,可以看到奥运场馆和紧邻的盘古大厦,若不是前面有仰山的遮挡,还可以看到鸟巢和水立方。阳台上放了一台跑步机,每当雨雪天或冬天特别寒冷时,就在跑步机上跑。在家里跑步是很享受的,可以只穿短裤,跑完后淋浴喝茶,躺在窗前晒日光浴。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四号下了一场大雪,天冷路滑,这两天只好在家里跑步。今天上午,用每小时14.5公里的速度跑了10公里,用时41分22秒,是我个人历史上10公里跑得最好的。昨天用每小时15.5公里的速度跑了5公里,用时19分21秒,也是有史以来5公里跑得最快的一次。

很多人怀疑跑步机上的跑步成绩,也有些人说在跑步机上跑(后简称机跑)容易受伤,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在跑步机上和在路面上跑的确是有区别的,从运动的相对位置上看,路跑是人相对于大地的向前运动,在另外的人来看,大地是不动的,只有跑者向前的运动。而机跑是皮带相对于人的向后运动,在第三者看来,人是不动的,只有跑步机的皮带在向后运动。在跑步机上,人在滞空时,其实是在与皮带做相对运动,所以运动并没“停止”。另外,跑步机研制涉及一个大的运动器材产业,有很多专业人士做过多种科学实验和研究,其设计制造很好地考虑了对人体的保护和运动的舒适性,对跑步距离和速度的计量都是非常精确的。

但是,我在跑步机上跑5公里一般会比在路面上快一两分钟,这是因为在跑步机上是绝对的匀速跑,而在路面上避免不了跑曲线,或有速度的变化;跑步机上是绝对的平地跑,而在路面上跑,免不了要有起伏;此外,跑步机上跑没有空气阻力,跑步机皮带的摩擦力比地面摩擦力大:这一切造成了机跑比路跑的成绩要好一些。由于条件固定,机跑会很好地检验你的跑步能力是否有提高,还可以模仿跑不同的坡路,好处还是很多的。

跑完10公里,汗水已经湿透了短裤。窗外有小朋友在打雪仗,堆雪人,积雪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森林公园的深处。跑步之后的轻松愉快,让我似乎隔着窗户都能感受到雪后清新凉爽的空气,异常舒服和享受。

和牛师傅跑了42公里(2012年11月10日)

牛师傅是老北京,比我大一岁,说话总是“您哪您哪”的,别人叫他老牛。老北京都有爱玩的天性,他从小就喜欢往老城墙跑,一跑就是小半天。他喜欢玩房车,曾开车去西藏跑过马拉松。他有个地下室,是个小车间,在里面做航模。几年前他就有了GPS手表,还到体育大学听过跑马拉松的讲座。压缩裤外面再套运动短裤,跑起来像模像样的,很轻松。

奥森公园由南园和北园两个园子组成,围绕两个园子,各有5000多米的健身跑道,两个园子的跑道合起来,有10.6公里。每当周末,我都要跑30公里,从北园出发,共跑三大圈。牛师傅从南园开跑,也跑三大圈。但是,我习惯顺时针跑,牛师傅是逆时针跑,这样每跑一圈就要相遇两次,经常一天会遇到六次。牛师傅爱跟人打招呼,每次相遇都要招呼一下,这样,很快就成了朋友。后来每次相遇,他就折回来跟我一同跑。上周末,我们计划这天跑四大圈,42公里,一个马拉松全程的距离,一同在南园起跑。

今天阴天,小风夹着丝丝细雨,天气奇冷。我们逆时针从南园开跑,跑起来就感觉不冷了,一路上很兴奋,跑得也很顺畅。但是,在跑第四圈的时候,马拉松的疲劳感开始袭来,风也渐渐地大了,还夹杂着大滴大滴的冷雨。人们常说,跑马拉松,就是一个从地狱跑到天堂的过程。顶风冒雨,极度的寒冷和疲劳,我感觉真的进入了地狱。我和牛师傅不再说话,也没有彼此交流的渴望,只是一步步地往前跑。跑到最后一个小坡的时候,由于极度疲劳,用力过大,大腿抽筋了。这时,离南园大门只有一公里了,我忍着疼痛,放慢了跑速,最后的几百米,一步步拖着走到了终点,用时3小时59分,在4小时内到达终点。我们终于体会到了从地狱跑到天堂的感觉,在疲劳中感到兴奋。

但是,天堂并不十分美好,我已经没有了从南园走回北园的力气,得坐公交车回家。在公交车站,大风夹着稀拉的雨滴,一阵阵地袭来,感觉奇冷无比,周日的公交车又少,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有车开来。在车上,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脸,已经冻得青紫,加上跑步的辛苦艰难,整个人有些昏昏欲睡。从公交车站回到家中的那一段路,与刚才跑步时的最后阶段全无区别,难以描述是怎样一步步地挪到家中的。

晨跑清华园(2012年11月18日)

清华大学有两个较大的体育场,一个东大操场,一个西大操场。此外,还有足球场、棒球场、篮球场等,与东西两大操场相应的,还有东操场的综合体育馆、西操场的西体育馆。清华大学的体育运动开展得很好,田径队多次蝉联北京高校的团体冠军,一些队员曾代表国家队参加过世界比赛。此外,他们的游泳队和乒乓球队也都多次蝉联北京高校冠军。特别是跳水队,培养出的伏明霞和何姿,后来多次获得奥运会冠军,因此,他们的跳水队,具有向国家队挑战的实力。清华的学生和教师中,很多人喜欢马拉松运动,获得过中国大学生马拉松联赛总决赛的冠军。

每当周末,会有很多人在清华园里跑步。我参加的清华李宁长跑队,是李宁公司赞助的。他们大多是中老年人,大多是清华的,有教师也有医生,也有一些是住在附近的人,看起来非常友好和谐。我是因为想了解一下如何准备北京马拉松赛才来这里的,他们之中很多人参加过这个比赛。

今天很早就到了清华园的东大操场,一起跑的是李朝源和李宏远,我是在自己的学校同他们认识的。李朝源常年在我们学校的校区内跑步,学生们常常在早晨上课的路上遇见他,两节课后,回宿舍的路上还能遇见,甚至有时吃午饭的时候他还在跑。因此,几乎所有的学生都知道,学校里有个疯子似的跑马拉松的人。李宏远则是在学校的操场上认识的,我常在操场的跑道上跑,可以用每公里4分钟的速度跑4公里,也就是以每圈1分36秒的速度,在400米的跑道上跑10圈。这是我的极限,再多一点儿就跑不动了。那天,我跑了4公里后,看到跑道上一个大个子跑得很快,每圈只用1分26秒或27秒,跑了25圈,计算起来,他跑了10公里,大概用时35分多一点儿。因此,他一跑完,我们就互相认识了。后来知道,他的马拉松成绩在3小时之内,是顶尖的业余高手。

他们两位的能力都比我强,我们围着清华园里的小环形公路跑,一圈是5000米,大概每公里用5分钟的速度,这在他们两位可能是不算太快的,但对我来说,却是一个很大的考验。我们一共跑了25公里,最后一公里感到心跳加速冒虚汗,怕有危险,速度就慢了下来,比他们晚到终点一些时间。不知是跑得太艰苦,还是状态不好,感觉在清华跑步没有在奥森跑得舒服。

中午在清华园里吃饭,见了在清华教书的校友,自然谈起了清华的话题。清华大学一直是国内大学的翘楚,出过数学天才华罗庚和文化昆仑钱钟书。华罗庚被美国著名数学史家贝特曼称为中国的爱因斯坦,他不单在数学领域卓有建树,在诗词歌赋方面也有很深的造诣。一次跟钱三强、赵九章等人出访国外,闲来无事,华罗庚出了个上联,“三强韩赵魏”,一时左右无人对出下联,只好自己随口对了下联,“九章勾股弦”。三强指在座的钱三强,而韩赵魏是指瓜分晋国的三个强国。九章指身边的赵九章,而九章又是中国古代第一部数学专著,勾股弦定理是中国人发现的一个基本的初等几何定理。真是构思奇巧,对仗工整,堪称绝对。

不过,近年来,在北京的高校间也流传着另一个有关清华的故事。台湾亲民党主席来清华大学演讲,演讲结束,校长向其赠送了一幅小篆书法作品,内容是清末黄遵宪写给梁启超的诗:“寸寸河山寸寸金,侉离分裂力谁任?杜鹃再拜忧天泪,精卫无穷填海心!”可奇怪的是,校长在读自己赠送的诗的时候,却不知道“侉”字该如何读。同时中弹的是清华大学某研究所的副所长,在作为嘉宾直播时,竟然把这幅小篆的书法说成小隶,简直错得离谱。虽然校长先生的失误不在自己所学的领域,但一新一旧两代代表人物的对比,似乎也能体现它过去的厚重,今日的浮华。

我要去跑马拉松!(2012年11月20日)

2010年夏天,在公交车上结识一对穿着北京市长跑俱乐部T恤衫的老人,我由此加入了北京市长跑俱乐部的陶然亭长跑队。

还记得第一次参加长跑队活动那天,天还没亮就匆匆去了陶然亭。在北京这些年,我还是头一次来陶然亭。

陶然亭是清代的名亭,是中国四大名亭之一。这里最初只有一个土丘,丘上有一所庙宇,叫慈悲庵。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工部郎中江藻来到这里,登高一望,远处隐隐约约一抹西山,近处白茫茫一片芦苇,野趣嫣然,便在慈悲庵的西边建了一座小亭,取白居易诗“更待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句中的“陶然”二字,为亭子命名。当时的陶然亭三面临湖,湖中轻舟荡漾,莲花朵朵,岸上微风拂面,陶然心怡,是文人雅集的地方,秋瑾和龚自珍等都曾在陶然亭上留下诗文。

早晨的陶然亭,东一群西一群的都是人,大家都有事情做,都在认真地忙着。一群人在跳水兵舞,又叫吉特巴,最早是美国水兵在军舰上跳的舞蹈,是两个男的对跳。随着美国海军的远征,水兵舞被带到世界各地,成了男女对跳的一种舞蹈。陶然亭的水兵舞,在京城是一道风景,被拍成了电视片。他们穿着水兵服,戴着船形帽,脚上是长筒靴,男女对跳、女女对跳或男男对跳,都舞姿刚健谐趣,韵味十足。

这里还有几个小有名气的合唱队和乐队,我被一个乐队敲大鼓的女鼓手吸引了,她的每一次动作都是身体微向前倾,随着敲击动作,右脚向前轻点一下而后收回。不否认她体态的婀娜,但在演奏中始终重复同一个动作,每一次都让人觉得是和乐曲联系在一起而不让人觉得是重复或无足轻重,这很有难度,其认真投入的程度已达到超然物外的境界。站在那里看了很久,人世间的事情真是很奇怪,一件如此简单的事情,只要乐于去做、用心去做,竟可以做得很美好。

我在亭子里见到了长跑队的人,是几个老头儿和老太太,亭子的下边挂着一条“陶然亭长跑队”的横幅,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每天都在这里围着湖跑几圈,那湖现在叫野鸭湖,跑完便在这儿乘凉喝水聊天。这是些了不起的老人,他们告诉我,年龄最大的老太太叫刘桂芳,92岁,在83岁的时候参加了日本马拉松赛,获得了那个年龄组的金牌,90岁参加了泰国马拉松赛,也获得金牌。董桂英老人86岁,那年也参加了泰国马拉松赛,也夺得了其所在年龄组的金牌。现在,刘桂芳老人不跑步了,但是还喜欢来这里坐着聊天。董桂英老人仍然每天沿湖跑步,她当选了北京市的“健康老人”和“健康之星”。2005年12月21日的《北京娱乐信报》报道了她,题目是“长跑出来的健康老人”,她在马拉松比赛中得过18块奖牌,其中9块是金牌。刘老太太和董老太太都很健康,刘老太太清瘦一点,董老太太健壮一些,一个精神矍铄,一个面色红润。那天我在陶然亭流连了一天,回来后决定要做一件事情,就是准备参加2012年的北京马拉松赛。

从2010年5月起,我开始每周跑一次20公里,到了2012年开始每周跑一次30公里,前些天还跑了两次40公里,我觉得现在已经具备了完成比赛的能力。11月25日就要去比赛了,我感到很兴奋。

但是,这时家人和很多朋友却劝告我不要去跑马拉松,因为他们看了网上流行的一种说法:心率和寿命成反比。乌龟心率低,可以活到百年以上,老鼠心率高,寿命只有两年。另外,人的一生,心跳次数是有限度的,到了这个限度,生命就到头了。你能说出一个最长寿的运动健将的名字吗?没有。所以,结论是,生命在于静养!

我觉得这个结论是伪科学的,它的论点也是诡辩的和不科学的。首先,长寿的运动健将比比皆是;其次,科学并不确定心跳快慢与寿命有直接关系,生命的长短由什么决定,科学还没给出最终答案。

乌龟的平均心率是每分钟10次,心率很低,寿命可达百年以上,这是一个特例。鸟类心率一般是每分钟300次到500次,心率远远高于长寿的乌龟,可葵花凤头鹦鹉却可以活80余年,比很多平均心率低的动物的寿命长很多。

人类平均心率每分钟在70次到80次之间,科学上并没有确定人类心跳总数的极限值,如果按2000年的统计,一般人的平均寿命为63岁计算,人一生的心跳次数大概为25亿次;但是,如果你能活到100岁,那么你的心脏就可以跳动40亿次。我想,这只是一个平均的统计值,不是确定值或极限值。

很多长期从事重体力劳动和进行剧烈运动的人,他们的心脏得到了锻炼,运动时的心率要比常人高很多,静止时又比常人要低得多。科学统计证明,喜欢运动的人的寿命要长于普通人,因而,他们的心跳总数也是高于常人的。因此,生命在于运动,运动可以提高生命的质量。生命在于静养是错误的,除非你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你继续运动了,这更加反过来说明了生命与运动的关系。

目前,世界上最年长的女子马拉松完赛者是92岁的美国人伯里尔,最年长的男子马拉松完赛者是出生于1911年的印裔英国人辛格。如果说这两位“国际跑友”身在异国,那么董桂英和刘桂芳两位老人可就近在陶然亭啊!面对亲友的好心劝告和是否要继续跑下去的疑惑,我终于有了答案,那就是,WHY NOT!

我喜欢村上春树说的话:“不管全世界所有人怎么说,我都认为自己的感受才是正确的。无论别人怎么看,我决不打乱自己的节奏。喜欢的事自然可以坚持,不喜欢怎么也长久不了。”

2012年“北马”的痛苦记忆(2012年11月26日)

25日,早晨4点钟就起床了。昨晚睡觉前,已经把比赛要穿的T恤和短裤都摆在了床上。匆匆穿好比赛服,刚用别针别好号码布,夫人就进来了。夫人是“总参谋长”,她开始重新安排一切事情,先是让我脱下原来的比赛服,换上迪卡侬的压缩衣,说这是必需的,因为现在已经是小雪天气了,穿短裤会冻坏的。还拿来路上要穿的厚秋衣、家里的钥匙和一些零钱等,并且没忘在背包里装进早餐面包和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在家里,我是“士兵”,我知道“士兵”该做什么。结果,刚刚还如一潭清水的思路,顿时成了一锅糨糊,背着夫人装好的背包,匆匆去赶公交车。快到公交车站了,发现没带公交卡,回家取了公交卡,再赶回去,来回多走20分钟。

还好,赶到天安门广场,离比赛开始还有一小时。找到牛师傅和长顺,存了包,进了比赛场地。天还没大亮,冬天的早晨,干冷干冷的,这是31年来最冷的一次马拉松赛。牛师傅直夸我穿了长衣长裤很明智,他和长顺都是T恤和短裤,冻得在那里没有一个好的站相。我们穿上赛会发的一次性塑料雨披,专往人多的地方挤,广场就像一个大鱼塘,人们一群一群地挤在一块儿,有的还蹦蹦跳跳的,来回地游动着,活动着。

8点30分,比赛终于开始,赛场上像开了闸的堤坝,这些鱼儿一股脑儿地涌出了闸门。鱼儿们有的穿着明黄色的T恤,有的披着白色的雨披,形成一个30000人的黄白两色的浪涛,一直向西长安大街流去。

长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尿红墙。广场上没厕所,又站了那么久,早就有人憋不住了。人有三急,大家管不了那么多,男同胞尿,女同胞也尿,中国人去尿,外国人也去尿。结果,今天的报纸就有了尿红墙的趣闻。但是,大家都理解,不过是当作笑谈而已。

牛师傅也有事情做,他是跑吧的队员,一路上有专门的欢迎人群和补给站。每到一个补给站,牛师傅都和路边的人群互动,他高举双手,食指和中指弄成V形,呼喊而过,路边就会塞过来一块巧克力,或者一根香蕉。

我不是跑吧队员,我是“严肃跑者”,我不往路边上跑。但是,我也被观众的加油声所鼓舞,我跟牛师傅他们一样地兴奋着、快乐着。牛师傅跟我和长顺,分食了一路上的补给。

我们跑得很稳,一直把速度控制在每公里5分30秒左右。我们把前10公里当作热身,10公里后视为进入比赛,30公里后当作比赛的决胜阶段。一路轻松地跑了30公里,牛师傅说,按这个跑法,四小时内完赛没什么问题了。四小时内完赛,不单是我的目标,也是牛师傅和长顺的目标,因为四小时完赛是国家三级运动员的标准。

但是,在30公里的科荟桥下,牛师傅和长顺去喝水,我离开了他们。跟着一个后面超上来的人继续跑,他下桥后开始加速,我也习惯性地跟随。结果他越跑越快,终于,在跑到奥森公园的坡顶时,我因用力过猛,到了运动的生理极限,出现撞墙现象。腿像装满了沙子的沙袋,抬起困难,接着就开始抽筋。减速再跑一公里左右,眼前出现黑影,我知道再跑就会出危险,不得不变跑为走,开始了艰难的步行。于是,我像是卸下了头脑中的所有包袱,脑袋里一片空白地信步踱过终点。最后只有几公里的路程,却艰难地走了30分钟,我的首个马拉松用时为4小时19分。

牛师傅和长顺早已到了终点,他们都在4小时以内完成了比赛。长顺高高兴兴地去找他媳妇去了,他媳妇叫腾腾,比他跑得快,也有名气,在3小时30分左右就跑到终点了。牛师傅也兴高采烈地去领跑吧奖励的跑鞋,跟跑吧的跑友们合影留念,他们让我既羡慕又嫉妒。

后面陆陆续续有人冲过终点,完成比赛的人都很兴奋,有的高声呼叫,有的拥抱跳跃,有的甚至号啕大哭。只有跑过马拉松的人才能真正理解他们,那是一种怎样的艰难哪!那是从地狱到天堂的一段路途,甚至是从死亡走过来的一段经历。

虽然没在4小时内完成比赛,但是,第一次比赛就在4小时20分钟内完成,成绩还是蛮不错的,我不知道这时应当感觉愉快还是应当感觉痛苦。我只好用村上春树的话来安慰自己:“对于我这样的跑者,第一重要的是用双脚实实在在地跑过一个个终点,让自己无怨无悔:应当尽的力我都尽了,应当忍耐的我都忍耐了。从那些失败和喜悦之中,具体地(如何琐细都没关系)不断汲取教训,并且投入时间投入年月,一次次累积这样的比赛,最终到达一个自己完全接受的境界,抑或无限相近的所在。”毕竟,以后还会有比赛,还有4小时内完成比赛的机会。

但是,我的感觉还是痛苦,这痛苦还会持续两天的时间。两天后我就会再次跑起来,跑步会使我快乐。

跑步是信仰也是尊严(2012年12月9日)

又是周末,森林公园里面很冷,大风吹得松树呼呼作响,顶风跑异常艰难,冷风吹透了汗湿的衣服,也使路上的冰雪更加坚硬。快到30公里时已有油尽灯枯般的感觉,一边像站在断头台上的勇士那样,默念着“痛哉,快哉”,一边引颈奔向那寒冷和疲惫之中。终于跑完了奥森的三大圈,躺在浴缸里,享受着热水澡带来的愉快,这才感觉到人间真是温暖可爱。马拉松就是一杯浓浓的苦咖啡,喝起来虽苦,回味起来却是兴奋和愉悦。

小样,一个娇小可爱的名字,也和我们一样,在寒风中跌倒了爬起来,疯疯癫癫地跑完那艰苦的路程。小样并不娇小,她既乐观又豁达,而且心宽体胖,每摔一跤都要大笑一番,似乎那是一种冰上的游戏。一览众山小,也是一个女孩的网名,多像一位挥师百万的大将军,但她半路被冻得跑回了家,让人忍俊不禁。她叫雨萍,很像琼瑶小说里的名字,真的娇小可爱,让人觉得应该对其多加怜悯和呵护。

在这些人看来,马拉松既是痛苦的,也是快乐的,既是信仰,又是尊严。焦老师60多岁了,喜欢与年轻人夜里跑北京的四环路,一夜狂奔70公里,疯狂至极。这次北京马拉松赛也没跑进4小时,唏嘘不已。不到一周,杀入上海马拉松赛,跑了3小时40多分,终于得胜而还。

天蓝这样描述在跑四环路时的艰苦卓绝:“这个时候,困倦达到了极致,我闭上眼,跑几步,看看路,再闭上眼,走几步,手是冰凉的而且发麻,头皮也阵阵发麻。状况越来越差,门头沟100公里比赛那种崩溃的感觉再次袭来,那是一种备受折磨的感觉,想死一百次的心都有了。”我能感到他的痛苦:肉体的折磨和希望的破灭。

马拉松是这些人的信仰,他们不会太在意倒在路上,他们不愿意停下来,他们觉得继续跑下去是种尊严。

跑步使人健康,跑步使人快乐,跑步亦可以使人坚强。跑者习惯于眼睛前视,身体上挺前倾,就像世俗之中挺立着的松树,自有一种尊严与威仪。

跑在寒冬里(2012年12月10日)

寒风从北园的东北方向进入,吹得落叶在路上飞跑,掠过积雪的松树林,发出低吼悲鸣样的声音。零下十几度的奥森,显示了冬天的严寒和肃杀。穿着冬季户外运动的压缩衣,里面还多穿了一套薄薄的秋衣秋裤,或许该叫打底裤,外面又加了一件带帽子的风雨衣,暖暖的,就像裹在寒风中的蒙古包里,在风雪严寒中摇啊摇地慢慢向前跑。也许是心理暗示的作用,如果你把它想象成是美好的,那就会觉得很惬意。

冬跑的最初感觉的确有些痛苦,刚一推开房门,一股冷风骤然而来,就像中了一支冷箭,身体会猛然一惊,瞬时僵立在原地。但只要勇敢地冲出去,身体就会慢慢变暖,稍后就会有些享受,这种享受就是痛苦后的获得,是战胜痛苦的满足。

从生理学上说,痛苦是一种记忆,而一切记忆都会寻求再表达。我们从外界获得的刺激,会在大脑里留下痕迹,这些痕迹会在适当的时候释放,促使人们寻求相应刺激的重复。这种重复寻求痛苦的现象,心理学上称为“对痛苦成瘾”,或受虐倾向,这是人类共有的现象。因此,不单跑步的人喜欢寒冷的刺激,冬泳者也是如此。早晨,他们把湖面凿开,接着跃入水中,在水中坚持着,活动着,几分钟后,从水中走上岸来,身上冻得通红通红,但内心却感到非常愉悦。跑者与他们一样,战胜自我,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快乐。心理学认为,只要欲望得到满足,都会产生快感。

冬跑要克服的另外一种痛苦,是身体运动能力的降低,寒冷使机体能量输出变低,跑动中会感到比平时更加艰苦。寒冷的气候,使大量的血液流向中心循环来保持体温,会深刻地影响机体对运动的生理反应。在温度低到可降低肌肉温度时,这种影响作用更为明显。特别寒冷的气候还会使人直肠温度下降,最大摄氧量下降,关节润滑液的分泌也下降,从而影响运动能力。同时也容易发生肌肉痉挛,造成关节损伤。

但是寒冷和运动能力降低对于一个常年坚持跑步的人来说,是不难克服的。人类大脑中养成习惯的区域叫作基底神经节,当基底神经节的某个连接被养成后,除非下达其他指令,不然大脑会认同和一再重复既有模式。此时,无须动用更多的意志力就可以适应艰苦环境或完成动作。所以,一个养成了跑步习惯的人,比常人更容易适应和克服寒冷带来的困难。喜欢冬泳的人,都是在秋天就开始适应气候的变化,一直到冬天最冷的季节,才会从容应对。否则,在深冬季节才开始冬泳,那种痛苦是很难承受的。一般的人,在冬季刚刚开始的时候,都会感觉特别寒冷,但到了更为寒冷的冬季,却反而不觉得难以忍受了,我们都知道,这是一个适应的过程。冬季跑步的强度和跑量,也需要这样慢慢地提高。

但是,即使是一个长期坚持跑步的人,当新一轮的寒流来袭时,在你冲出房门跑到寒冷和狂风中的那个时刻,还是需要勇气和坚强的意志的。你或者暗示自己,像一个赤身裸体的义士一样,义无反顾地走向断头台,凛然地面对一切的磨难,或者安抚鼓励自己:只是出去跑一小会儿,很快就回来。相比而言心理暗示往往会有好的效果,常常是跑了几公里后,身体就温暖起来,会越跑越舒服。

人类末日(2012年12月21日)

昨天和今天经历了很多事情,这一切都是因为古代玛雅人的一个预言。这预言源于他们的一个长历法,这长历法以5125年为一个轮回,其开端是公元前3114年,结束于2012年12月21日,就是今天。玛雅人预言,当这个轮回结束,“黑夜降临后黎明不会来到,灾难发生后剩下的人将自相残杀!”

在这之前,人类就很多次地预言过自己的毁灭。公元前100年,当时信奉基督的首批追随者预言,世界末日会在12门徒死后到来,那时耶稣出现,惩治邪恶,由于人性本恶,必然会牵连更多的人,最终导致世界的末日。公元1000年,当时的基督教徒,相信基督诞生后上帝会再给人类1000年的生存时间。还有1200年,当时的罗马教皇英诺森三世就多次当众宣称,1284年耶稣将伴随着世界末日第二次到来。可能是由于上帝的慈爱,或是预言的不可靠,人类一直惴惴不安地生存到现在。

但玛雅人的预言让人更觉得切实可怕,现代科学认为,他们在天文学和数学方面的成就是我们无法想象的,他们能推算出日月星辰的运动周期和几千年后的日食。他们能将月球背面的图像刻在月亮神庙的门上。当时没有天文望远镜,人类也没有登陆月球,而且月球永远只有一面向着地球,难以想象玛雅人是如何做到的。更令人震惊的是,根据现代科学预计,在12月21日的那一天,地球、太阳和银河系的中心将连成一条直线,而玛雅预言竟把“三者一线”的那一刻精确到那一天的下午3点52分12秒。

随着12月21日越来越近,预言的相信者更为笃定,不相信者更加不屑。有人想好了要乘坐的诺亚方舟,准备逃离灾难,也有人收集着各种笑话和段子,嘲笑这预言的荒唐。这一切,使这个即将到来的日子更让人恐惧或期待。

这阵子岳母住在我家,既不知道世界末日的事情,也不会上网看段子和笑话,为了避免等待的寂寞,同时也为了逗她开心,我们就带她去了西三旗的岱岳温泉会馆,准备在那里住两天,到22日再回家。可是,昨晚岳母再也不想在那里继续住下去,说那里空气不好,吃饭既破费又不习惯,而且还睡不好,还是想回家。于是,夜里11点,我们驾车回家。正下着大雪,路上白茫茫一片,前后左右能看见的只是漫天飞舞的雪花,能见度几近为零,高速路上非常危险。绕道走辅路,到家已经是后半夜了。

今天就是21日,早晨起来,雪后天晴,气清景明,太阳老老实实地待在天上,东方出,西方落,人类像往常一样,又度过了一天。

走失的太阳又回来了,玛雅文化是古代人类智慧和经验的结晶,也是对未知宇宙的敬畏和愚昧的体现。而我们值得炫耀的《易经》甚至某些中医理论,同玛雅文明一样,既是伟大的,又自带些愚昧的成分。古代文明是光辉和了不起的,但不会比现代文明更科学。我们不知道人类还能走多远,在整个宇宙的历史长河中,人类的历史简直不足以记数,在宇宙的大家族中,地球又小得微乎其微。外星体的碰撞、不可知的外力作用,都可能立刻结束人类的历史,甚至毁灭我们的地球。任何一个偶然的事件,都是亿万个趋于无穷的必然因素的集合。我可以预见明天跑步跌倒的可能性很小,是因为我降低了这个集合的条件,并加以防备,但我绝不会知道这个集合的所有条件。因此,我不会用任何推算的方式得到是否摔倒的绝对答案。对于整个人类的未来,我们也只好安于天命,相信上帝的安排。

薛定谔说:“利己主义对于单个动物来说是种优势,它在一定程度上保护该物种的生存。但对于一个集体来说,却是一个致命的弊端。在蜜蜂、蚂蚁和白蚁等这类系统发育已久的物种里,利己主义几乎找不到踪影。然而利己主义的下一阶段,民族利己主义已经肆无忌惮地传播开来,一个极端的例子,就是其他的蜜蜂会把一只走失走错蜂房的工蜂杀掉。”民族利己主义是非常危险的。

霍金在香港的一次新闻发布会上警告说:“地球上的生命遭遇毁灭性灾难的风险正在不断增加,比如突如其来的全球性核战争、基因工程、病毒或者是其他我们还未想象到的危险。”对于人类的未来,我更相信霍金的话,人类最大的威胁,来自人类自己。

山难之前,命运何其脆弱(2012年12月24日)

今天一大早,星空告诉大家,救援队终于找到了小飞和无碍,但两人均已死亡。星空参加了这次户外登山活动,他给我们讲了事情的经过。

灵山主峰海拔2303米,是屏护首都的最高峰,被誉为京西的“珠穆朗玛”,也是户外运动爱好者们喜欢光顾的山峰。登山的队伍叫天行队,领队是煊儿,副领队是小飞,副领队走在前面,领队走在最后收队。一共几十个队员,星空也在里面。

活动的名称叫“登顶北京第一峰”,路线是从下马威开始,到灵山顶峰后下撤。约定14点为下撤时间,无论这时走到哪里,必须按原路返回。他们于22日11点到达下马威,“下马威”是户外运动爱好者起的名字,这里是从野路上山的起点,一个很大的缓坡,是进山必须跨越的第一个屏障。他们穿好装备,照了合影后开始上山。当时天还比较晴,微风,不觉得很寒冷。白雪覆盖的主峰很壮观,路上雪松挺立,曲径峰环,感到非常轻松愉快。在垭口处,有人不小心滑了下去,一阵惊呼,好在下面并不是深渊。下面的雪没腰深,刚要爬出又滑了下去,挣扎了几次才脱离险境。

由于路上有雪,14点临近达主峰的只有小飞等6名队员,大多数人还在后面,煊儿立即通过手台告诉小飞,“你带着大家往下撤,不管在哪里必须往下撤”。距顶峰只有几百米了,小飞没有下撤。小飞在路上就说过,“一直没有登顶,今天要圆了这个梦”。他和前队的6人一起吃了午饭,之后,就把包放在了那里,决定轻装前进。包里有他的给养装备,包括一个睡袋。小飞只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就是天行队的队旗,围在了脖子上。轻装拿队旗,他那时已经有了登顶的执念,他和无碍准备冲顶。天气开始变差,风很大,卷着雪,雪也下得很大,有的地方雪没到了大腿根。虽然离主峰很近,但能见度已经很差,看不到峰顶,也分不清路径了。他被自己的执念鼓舞着,没有顾及危险正在临近。

风雪越来越大,最后没法迎着风正面走路了,只得转过身背对着风走,有的队员的耳朵和手指已经被冻伤。大家开始下撤,几乎是被风一路吹到了山下。16点20分左右,除了小飞和无碍,队员陆续回到车上。

后来通过手台与小飞联络,16点半左右,小飞回答在主峰附近。18点40分,小飞说因为风雪很大,已经把下山的路覆盖了,他们找不到路,他正搀扶着无碍,摸索下撤。最后的信息是,月亮在右手边,能看得见灯火。此后,就再无消息了。

12月23日12点多,救援队找到了小飞和无碍,他们在极端寒冷的条件下,因失温失觉而失去了生命。他们的最后时刻没有痛苦的迹象,超然在灵山离去。濒临死亡是一种放弃放下并渐渐安然入睡的状态,死亡的痛苦是精神的,不是肉体的,真正痛苦的是他们的亲人,这种疼痛是历久难愈的。

后来才知道,出事那天是北京近60年来最寒冷的一天。据中国山地户外事故调查小组的调查:“那天灵山的气温在零下20摄氏度以下,风力达到8级到10级,对人的风寒效应已达到了零下40摄氏度,这时候在2300米的灵山上,感觉类似于在7500米的高山上。”

早晨,照常出去跑步。天气阴沉寒冷,在奥森公园的门口,又遇到了几只等人喂食的流浪猫。它们不像从前那样,遇到人就迅速躲避,而是慢慢地靠近来人,瑟瑟中流露出几许渴望,希望在人们的抚摸中得到一些温暖。当我触摸它们的时候,它们的身体在颤抖,并发出“喵喵”的叫声。我蓦然想到小飞和无碍,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的无助和对生存的渴望,心中顿时感到非常痛苦和悲哀,觉得生命是如此地脆弱和珍贵。

生命固然很多时候脆弱不堪,却终究是用来消费的,而不是用来保存的,没有消费过的生命是人生的一大浪费。苏辙说,“太史公行天下,周览四海名山大川,与燕赵间豪俊交游,故其文疏荡,颇有奇气”。游览名山大川可以涵养人的浩然之气,其气可以“充乎其中而溢乎其貌,动乎其言而见乎其文”。朋友中除跑步还有兼顾骑行和户外登山的,也有喜欢自驾出游的,这使我对将来的退休生活充满遐想。对未来最美好的憧憬就是,养只黑色的格力犬,它陪着我,奔跑在大山之上或丛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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