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赵雁来小产，三人只得在这耀安县住了下来。
耀安县离青原尚有近百里路程。
这段时间，青原一带较其他郡县宁静，因为这里是安平王的大本营，可惜赵雁来他们不知就里，现在奔青原而来，不啻羊入虎口。
睡了十来天，赵雁来勉强可以起身了。
店家娘子看这个女人柔柔弱弱，此次流产又似有隐情，因此对她格外关照，千叮咛万嘱咐赵雁来要像坐月子一般，不许出门，不许沾冷水，不许这不许那，春姿则全盘听从店家娘子的交待，对赵雁来严加“看管”。
可春姿心里心疼自家夫人，怕赵雁来待在房中烦闷，每天只找些外面发生的事情引赵雁来兴趣，哄她开心。
这天，春姿出门回来，对赵雁来说：“夫人，外面可真奇怪，街上的人比平时多了许多，听说大多数是从青原过来的难民。”
因着一路上难民见得多了，赵雁来也没继续问下去。
半夜，只听外面人喊马嘶，一片嘈杂之声。
赵雁来本身睡得就不实，早已惊醒过来。
接着听见周喜善在外面叫：“夫人，夫人，春姿，赶快起来，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听说叛军打过来了！”
主仆两人忙起床穿衣，匆匆出门，到了街面上一看，火把点点，黑压压一片人潮涌动。
远处传来兵器击打声，孩子的哭喊声，可以看见远远火光四起，有人叫道：“快逃啊，官军和叛军打起来了……”有人叫着：“叛军已经烧了青原，现在又要来烧耀安啦……”
赵雁来当即拉着春姿的手，准备退回到客店里去，但一回头，却见店后火光直冒，也烧起来了。
她忙叫：“春姿、周喜善，我们要在一起，拉住手，别冲散了……”话音未落，人流拥挤过来，赵雁来只觉手里一松，再一看，已然失却了周喜善的影子。
她紧紧抓住春姿的手，往墙边避去。
黑夜里分不清是敌是友，是百姓还是士兵，人们毫无头绪地奔跑着，不知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
赵雁来死死抓着春姿的手，被人流卷裹着，向着未知的地方而去。
突然，“兵来了，兵来了……”的叫声传来，人群忽又变了方向，向另一处角落而去。
春姿不及转身，被绊倒在地，赵雁来急忙去拉她，就在这时，背后传来马蹄声，一队骑兵奔了过来。
骑手手持雪亮的钢刀，见人就劈，眼看着钢刀就要劈上春姿的头，赵雁来急忙用力一推刚站起来的春姿，自己却被刀锋由左胳膊扫到左面颊，她疼得捂住胳膊弯下腰去，那骑手见没劈中春姿，挥起刀来重向赵雁来劈了下去，有人喊道：“老三，还不快走！”声音一响，钢刀再次失了重心，从赵雁来的背上重重划过，那人见赵雁来倒下，“呸”地吐了口唾沫，说：“算你走运！”撒马而去。
赵雁来倒下了，压在先前被她推倒摔晕过去的春姿身上，挡住了春姿，护住了她的性命。
倒下的时候，痛得几乎失去知觉的赵雁来模模糊糊地想：“这次我终于可以死了吧……黑白无常说这世我的经历也够受的了，大抵不过如此吧……被强暴又被乱刀砍死，算是死得比较特别了……还好孩子先流产了，不然这次要更受罪……不知何时可以再见程程和妈妈一面……”
她的意识渐渐飘散，好像很久以后，她听见马蹄声响，似乎有人在凝视自己，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说：“待天明要好好安葬这些死亡的百姓……”
马蹄“嘚嘚”，渐行渐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