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他拖下来!”范吉射向中行家仆从道:“堵住口鼻不行,连耳朵、眼睛、裸露的皮肤也遮起来!想是那毒性太烈,顺着皮毛也能侵入人身;还愣什么?快去!”
此招却是有效,不消片刻,中行峡善被拖了回来,中行寅急忙拿出一瓶红色粉末送到他鼻端,中行峡善鼻子抽动片刻突然“阿嚏!”,痛痛快快打了几个喷嚏后悠悠醒转;“父亲?”他醒来一眼看到中行寅怒目而视,遂疑惑的叫道。
“啪!”中行寅一巴掌抽在他脸上道:“穿起衣服,还嫌脸丢的不够么!”
中行峡善这才觉得身上冷飕飕不着丝缕,他赶忙抓过衣物捂在身上道:“是谁?谁非礼与我?”
一旁仆从低声在他耳边道:“你中了三头蛇的幻毒......”
“你,你竟然连老子也坑?!”中行峡善一时恼羞成怒指着三头蛇吼道。
魏驹站在毋恤身旁悄声道:“毋恤老弟,搭救之恩日后再报,此番哥哥先来,去探探那三头蛇的虚实。”
毋恤忙道:“魏兄不必挂怀,那毒气似是有迷幻作用,与其说是考验谁的命大,不如说是在考验定力,若是平日少些执念,或许不会陷得太深,你且将注意力集中在‘一点’试下。”说着毋恤取出一颗‘刺核桃’递给魏驹道:“若是被幻像迷惑,用力捏下此物,会疼,但也会得到片刻的清醒。”
“兄弟机敏过人,为兄谢过了!”魏驹抱拳道,随即转身走向那三头蛇,距离三头蛇二十丈时,感到丝丝薄雾向自己笼罩而来,魏驹虽凝神闭气,但还是有少量吸入肺腑之中,一丝困意袭来,他强打精神继续向前走去,近得十丈,魏驹面前忽然出现一个蛇身人面的绝色美女,她手中端着一盏美酒对魏驹道:“壮士请饮过此杯。”
“你是谁?”魏驹茫然的看着她问。
“咯咯,我么?便是那昆仑之巅的西王母。”
“西王母?便是穆王驾八骏行三万里于瑶池共斛的西王母?”魏驹惊道。
“正是”美女道:“可惜穆王与我缘份散尽,今日见你,却可比穆王昔日雄风。”
魏驹纳头便拜道:“世人都说西王母豹尾、虎齿、蓬发戴胜,可你却如此美艳。”
“此乃我的真面,你既见我,便是缘,我可为你满足一个愿望。”美女道,她的蛇尾婀娜蜿蜒盘向魏驹。
“真的么?多谢西王母!我平生有两愿,一为游遍天下奇山异水,二便是我魏家能长久不衰。”
‘西王母’艳香四溢巧笑嫣然道:“昔日穆王何尝不是心存‘踏遍天下与社稷永安’两愿?他与我情投意浓把酒言欢,还许下来日再会的宏愿,不料一朝分离即成永别,”西王母言至此,已是面若秀月梨花带雨,螓首低眉花枝频颤又道:“今日于你相见,又使我想起与穆王当年温存蜜意......”
魏驹见‘西王母’遥遥伸出柔荑,抚向面颊。酥骨馨袭来,又听西王母魅声道:“如同穆王,可愿与我做歌相和厮守爱河?”
魏驹此刻仿若置身于流光溢彩的温柔乡,他口中道:“我......我......愿......”
西王母嗔道:“说呀,说你愿意......”她慢慢将魏驹的手指一个个掰开,魏侈手掌中倏忽现出一物,她眼神疑惑,似娇似问看向魏驹,一颗黑黢黢圆溜溜的刺核桃露了出来......!
不好!魏驹忽然心头明悟,遂用力攥紧手掌,利刺扎入掌心滴出血来。
当魏驹当即醒悟!却见三丈外那三头巨蛇正六只眼睛凝视他,整条蛇尾钻出牢笼,在他脖颈三寸处游离,只待他再往前迈出最后一步,便可席卷而上缠绕颈项!魏驹奋力后跃连滚带爬逃离三头蛇二十丈后,“噗通”一头栽倒在地,毋恤等赶忙上前将他抬到一旁,抚前胸拍后背,好不容易魏驹醒转过来,对着毋恤无力道:“多谢”便又昏厥过去。
“快将解药拿来!”魏侈对中行寅道。
“没用的,他中毒颇深,若不是有片刻醒悟及时逃脱,便已经没命了。”中行寅说着,还是拿出那瓶红色药粉递给魏侈,又道:“老实在家中躺够三个月,自然会醒来。”
魏侈连忙去试,果然如中行寅所说毫无作用。
智砾道:“智瑶,你退出!”
智瑶急道:“爷爷!我还未试过,为何便要我退出?”
智申连忙对智瑶道:“还敢辩驳!”
智瑶怎知爷爷的心思,智家几十年来人丁稀落,为此好玄被免去世袭的卿位,若不是智砾懂得隐忍,受得煎熬,哪会有今日晋国主卿的荣耀,人为万物之灵,为家族兴旺之本,为血脉传承之源,若是要智砾以家族后代的性命做赌注,他是绝不会答应的。
“赵卿,看来此番测试确是有些凶险,你可权衡是否继续?”晋公对赵秧道。
赵秧征询的目光看向毋恤和申佳,申佳道:“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我若惧怕这区区幻像,还做什么仁人君子!”
毋恤正待开口,却听得智砾在一旁吼道:“智瑶,你做什么!”
“爷爷,男儿立于世,若凡事知难而退,可能成大器?”只见智瑶已迈步走向三头蛇,回头对智砾施礼道。
“逆子!你给我回来!”智申遂道。
“让他去......他说得对。”智砾道。
赵秧赞赏智瑶,心道‘此子着实有定见。’他又看向毋恤问:“你呢?”
“鱼化龙!”毋恤脱口道。
他脑中闪出姑布子卿要张孟谈传给他的那句话,‘你此生若不想被人欺,便鱼化龙!’也就是这句话让毋恤硬着头皮留下来参与测试,才被晋公姬午识破身份。
“鱼......化龙?”赵秧重复道。
“哦?我......跟着八哥。”毋恤忽然发现自己说走了嘴忙道。智瑶的背影渐行渐远,却似乎在眼前越来越高大,他手中不由自主摸出一颗飞镖,若此刻出手定可一击而中!只因,冥冥之中那背影便是他一生的对手......。
智瑶迈步走向三头蛇,众人目光随他一同聚会于场中,“你是那上古凶神相柳的血脉?”智瑶突然开口对三头蛇道:“那相柳本是共工之臣,蛟身九头,以土为食,以人为肴;九头同食,九山俱灭!其血腥臭,不可生谷;其地多水,不可居也;吐息剧毒,不可闻也;所到之处,成泽国也。”他走着说着,竟然微笑起来。
智申焦急的对智砾道:“莫不是已然进入幻境?”智砾道:“二十丈还不足以置瑶儿死地!”
“他在与幻境相抗。”毋恤却突然道:“用话语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智砾闻言点头,深深看了毋恤一眼。
“那便让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可好?”智瑶又道:“两千年前,水神共工在人间降下大水,禹王率众神与百姓治水。他使应龙导引主流;使群龙导引支流;使火正伯益焚山烧泽,驱散猛兽毒蛇;使玄龟驮息壤填沟固坝。百姓于水火中便生出希望,但却惹怒了共工,只因水势越大他愈威风么,便可享尽人间供奉!共工运神力,重振滔滔洪水,竟淹至大地极东之空桑;又命相柳肆意践踏水坝;禹王怒,驱共工,斩相柳!终是治水功成。”智瑶讲到这里,便已置身在三头蛇三丈之内!众人都紧张莫名的看着他;连三头蛇也奇怪的瞪着他,似乎在想:为何此人竟可无视我的幻雾?
智瑶悄没声息中,握紧腰间利剑,忽然再次向前迈步!此刻已然距那三头蛇不足一丈!却忽然身子一软,踉跄间便倒向蛇笼!
三头蛇忽的从木笼中弹出蛇尾,向智瑶席卷而去!
“吾儿!”智申大叫道!
智家小姐静轩亦是紧紧抓住智果的手臂,急道:“爹怎么办!”
智果拍着她的手道:“不急,且看。”
智砾此刻已是快步朝三头蛇奔去!连晋公也站起身跺着脚道:“中行寅快去救下此子!”
突然,场中剧变顿生!只见智瑶待蛇尾刚探至胸前,竟一跃而起,猛然抓住蛇尾,同时抽出腰间利刃,挥剑横削,“滋啦”一声,竟将那三头蛇鳞甲削下两片来,三头蛇吃疼,奋力从智瑶手中抽回蛇尾,接着便是一记横扫,“砰”的扫中智瑶的腰际,众人一阵惊呼,而智瑶却借着这一扫之力,顺势向后跃起,从那蛇笼边逃将出来!
喝彩声立刻响彻全场,晋公抚掌大笑道:“此子甚是出众!”
再说智砾奔向蛇笼,正在途中便接到飞跃而来的智瑶,爷孙俩抱成一团,智砾哈哈笑道:“不愧是我智家的后代!”
智果此刻扭头看向静轩到道:“智瑶聪明之极,不会有事。”
静轩伏在智果耳边悄声道:“若是有事呢?”
智果道:“有事,则智家无事。”
静轩道:“无事,便智家多事?”
智果看着静轩微笑道:“你伯父这两个儿子,智瑶聪明在外,智宵睿智在内,都是好的。”
“既是如此,为何爹似乎更看重智宵哥哥?”静轩悄声问。
“若是有两只鸡,一个擅长下蛋,一个擅长鸣叫,要想杀了煮着吃,你会先杀哪只鸡?”智果笑问。
“叫的那只”静轩悄声道。
“对呀,想要活得长,便要少说话多干活。”智果道。
毋恤此刻神色肃然,心中暗道,他竟连三头蛇那一记横扫都计算在内,作为逃生的底牌......。
赵秧亦是仔细端详智瑶,心道伯鲁申佳等,无此子之心机,毋恤么......似乎也不具此子之心术,看来智家......将旺在此子!
“姑布子卿,若收此子为徒,你可愿意?”晋公笑问道。
姑布子卿亦是对智瑶刮目相看,但他却对晋公拱手施礼道:“陪臣,还想再看看。”
“哦?那便再看看。”晋公道。他隐隐觉得今日的主角并非伯鲁、文悦,或许是......毋恤?若真是这样,中行寅与范吉射便孟浪了,他们的目的不过是想将赵家祸乱,趁机观察破绽,却忽略了......毋恤!今日此子却与我有些良缘,莫不是天意?
申佳对毋恤道:“十六弟,这次八哥先来,将你的刺核桃也给我一个。”
“八哥,有比刺核桃更好使的......”毋恤说着遂从怀里摸出样东西来,却是一截上粗下细的翠绿竹管,竹节在中间,两头都有木塞,毋恤道:“你且大胆走去,若是发觉生出幻境,便拔开细的一端木塞,喝下其中之物;若是仍发觉难以与幻境相抗,便拔下粗的一端木塞,喝下其中之物。只是喝过之后,不要太过张扬,免得人说我兄弟二人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