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去哪呢？
梼杌看了看徐半夏，没有开口多问。主人出门前让他看着三公主，没说不准三公主出门。所以，一龙一狗一起出门逛街去了。
泾塘洲因为有秦晋的照拂，所以各路妖魔鬼怪都敬而远之。徐半夏和梼杌一路慢慢地走，也没有多话。梼杌化作了原型陪在徐半夏身边，徐半夏信步于闹市却带着难得的闲适心情。和离之后再也没来到过泾塘洲，这里的人们估计已经不记得曾经有个女子，是泾塘洲秦府的女主人。每每闲暇之余就会如此独自一人出门逛街，将许多的东西买回去再将许多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就算是镇上最老的老人也不知道面前的这一人一狗是谁。徐半夏走累了，依着记忆找到当年歇脚的茶铺，却发现茶铺已经换成了客栈。而老板也不是当年那位老伯的后代了。
客栈一楼是对外营业的酒楼二楼以上才是客房，现在一楼正有人说书，说的就是当年明远劈山救母的故事。徐半夏让小二挑了个临台的位置坐下，让店家给一旁的梼杌上了一盘肉骨头。
梼杌拿鼻子嗅了嗅，却一口都没动。徐半夏没看到，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台子上那个说书人身上了。说书人的技艺不错，该是拿着把扇子在扇风，他正口若悬河地说道那明远是如何与清源真君苦战之时便有人在下面叫嚣。
泾塘洲的人历来是维护自己的神祗的。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故事里，那个一直保护着泾塘洲的神祗早已超越了那些虚无飘渺的天神。梼杌也跟着吼了几声，以表示自己对主人的保护。那说书人有些招架不住，正当这时徐半夏却笑了。
那说书人本就在一群人中看到这个女子。先是被她的外貌所吸引，紧接着就发现她单身出门身边只带着一条黑犬，然后便是被她那清丽笑颜给迷住。
“这位姑娘，你笑什么呢？”
“我笑世人皆看不清。”徐半夏低头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开天神斧乃是当年秦晋劈桃山时的武器，无端端的怎么就落到的明远手上。同样是要救自己的母亲，偏偏明远身边就有各路神像帮忙而秦晋却只有一人苦战。而有些人只知道明远救母孝感动天，却看不穿这整个事情背后不过一直有人在推动罢了。”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更是觉得秦晋绝不是说书人口中那个奸诈狡猾之徒。义愤填膺之余差点没将说书人给轰下台。梼杌朝着外边吼叫了几声，众人也渐渐平静下来。他们的目光都一起转向了徐半夏身后。
只要是在泾塘洲长大的，对一个人的相貌绝对不会陌生，那个是真君殿上的清源真君秦晋。而此时那个神像活生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皆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秦晋走到半夏身后：“怎么突然想要出来了？”
“难得回来一趟，自然想看看以前那些熟悉的人物是不是还在。”徐半夏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可惜了，当年泾塘洲殷白楼的殷先生说的书比这人不知好上多少倍。如今是再也听不着了。”
秦晋扫一眼那个台子上的说书人，那人的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而这个表情在周围的人脸上也一同出现了。徐半夏来时记住了路，回去的时候自然就不用别人领着。秦晋在桌子上放下了一锭茶钱，尾随着徐半夏出去。
两人没有就此飞行，而是如常人一般相携着走在路上。秦晋每过之处，周围的人都呆着不动了。徐半夏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停下了脚步。这倒让秦晋有些奇怪：“怎么？”
“无事，我乏了。”徐半夏说完便当街离去。众人就看到粉光闪过那原本站在街中央的美丽女子便消失不见了。秦晋摇了摇头，心想着这事要怎么隐瞒过去。随意在人间使用法术是不被允许的。周围的人慢慢回过神来，便聚众围了上来。秦晋一愣，心里有些感叹徐半夏溜得倒是挺快。他看了看周围，带着梼杌一同飞身而去。
“是清源真君，清源真君显灵了！”
当天，泾塘洲的二郎真君庙殿，香火格外地鼎盛。
徐半夏和秦晋站在泾塘洲外的一处高坡上，两人都没能回到那个暂住的小小神殿。徐半夏浅笑着说：“真君大人今年的香火只怕是数都数不过来了吧。”
“我觉得他们拜的却不只是我。”
“除了真君大人还能有谁能受此香火呢？”
“守护泾塘洲的神祗除了我，还有我的妻子——琉璃海三公主——徐半夏。”
若是往常，这话会引得多少女子为之心醉。可是徐半夏听完也不过是云淡风轻的一笑，那醉人的情话便随着山风消逝了。徐半夏仰头望月，片刻之后才说：“世人果然皆看不清。”泾塘洲秦府的女主人早已不是她了。就连当年两人也是貌合神离，只是担了这个虚名而已。她何时真正守候过这片土地。
秦晋看着她映着月光的双目如水，便更想看清楚那双目中究竟藏着些什么。当年之事两人皆有错处，没有谁能怪罪谁。他端坐泾塘洲千年对于夫妻之事知道得不比一个毛头小伙子多。百般思索都不知道为何她如此在意嫦娥，她为何弄得家里冷清到只剩下他们相伴。上了天庭之后才从那些世间情缘中看出一些些端倪。
琉璃海岸边幡然悔悟也救不回她被锁的命运，三百年后他亲手缔造了一个盛世可是她已经自封于心墙之内了。
正当两人各自怀着不同心思的时候，有一人匆匆忙忙地朝着他们飞来。那人法术不及，看起来随时可能坠落云端的样子。
“仙子！”
徐半夏因为这一声叫唤而回神，她心里自然也是有着奇怪的，似乎这人不该出现在这里。
小仙娥星云最后还是稳当地落在了地上，没有滚上几圈来答谢观众。她锵锵落地进接着就一路小跑到徐半夏身边：“仙子。”
“星云。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仙子。”小仙娥答非所问的让徐半夏有着些许无奈。
“我是问你，你眼睛不是受伤了，怎么突然来了？眼睛好了么？”
“好了，多谢仙子送星云夜明珠。”
但也没什么，只是你的眼睛伤了也有我的错在里面。若不是我执意留着那条小蛟，你的眼睛不会被他伤到，最后竟然还让他跑出水池了，真是大意。这些话自然不能跟星云说，徐半夏摸了摸星云的脑袋：“你这么下来，临泉宫怎么办？”
“穆先生回昆仑山了，临行前让我找到仙子，说仙子一人在凡间不方便，让我来照顾仙子。”
“哦。”怎么这么突然要回昆仑山？
星云趁着徐半夏沉思的时候看向一旁的秦晋。她也是第一次看到秦晋穿着便服，眼睛瞪得大大的，就怕自己看错了。
秦晋倒是不以为意，他看了看天色，对半夏说“先回去吧。”
“嗯，”徐半夏依旧想不到为何穆子燕要回昆仑，不过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小仙娥毕竟是第一次来到凡间，眼睛都被周围的热闹给弄得不知道北在哪了。她一直不明白那么多女仙为何要下凡，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凡间如此繁华。怪不得，女仙们都不回去了。
星云走着走着，没发觉徐半夏忽然停了下来，差一点撞上她。紧接着星云就看到那个从来不与人亲近的清源真君将自家仙子拉到一旁，躲过奔驰而来的马车。星云也是险险躲过，她看了看秦晋自然知道自家仙子的待遇自己是享受不了的。
她看着面前的两人总有一些说不出的怪异，瞧瞧一旁的梼杌仿佛见怪不怪一样照样往前走着。星云不敢去打扰那边的两人，只能乖乖地小跑到梼杌身边问：“梼杌大人。”
“什么事？”
为何真君大人会牵着仙子的手不放开，明明马车已经跑远了。
星云这话问不出来，便摇摇头不说话了，回望自己的仙子。以前若是穆先生握着仙子的手绝不超过三分，仙子便会抽开。可是这一次那边相携的两人再也没分开过。星云低下头，忽然想到自己的小姐妹们跟自己说的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只是为何会想起这句话她也不是很清楚。
星云的到来倒是方便了许多，徐半夏的周身事物便有人打理了。徐半夏不知秦晋在凡间还有什么事，只字不提回天上去。原本一人一龙一狗的队伍加上一个小仙娥之后继续在凡间呆着。
从泾塘洲出来之后，一行人朝着北走，渐渐走到了阴山脚下。旅途的风景也变化良多。星云倒是玩得很开心，叽叽喳喳地跟徐半夏解释着路上有些什么。徐半夏听完了便浅浅一笑：“这么喜欢，让你一直就在这里可愿意？”
“自然不愿意了。星云要一直陪着仙子的。”
徐半夏闻言一愣，又开始沉默起来。星云瞧见了，以为自己说错话：“仙子，星云错了。仙子莫要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想起了至少也有人和我说过类似的话语。”
“哦？那后来呢？”她最近看了许多人间的话本，对于这类的故事很是感兴趣。
“后来，我们分开了。”世事弄人，即便他们有漫漫无终的生命，最后也是分别的下场。徐半夏拍了拍星云的头说，“你若是千年之后还在我身边，也算是忠心不二了。”她和他的婚姻也不过是千年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