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看了一眼师傅,沉默着走到桌案之后,并没有刻意掩饰眉宇间的疲累。紫云见状便知晓情况十分不好。他看了看随后而来的秦忆希望她给自己一个信息。秦忆叹了口气拉住冲动的儿子:“二哥。虽然医仙说嫂子的眼睛救不回来了。但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宝莲灯也是当年女娲娘娘留下的宝物,说不定……”
她没说完就看到秦晋闭目沉思,她叹了口气对着紫云上神摇了摇头。一行人之中竺南飞的最慢,所以也是最后到的。当他到的时候,整个真君神殿都陷入了沉默的僵持里面。他咳嗽数声,唤醒众人的注意:“真君,小仙有一事禀明。”
“医仙请说。”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小仙方才在给三公主把脉之前仔细观察过三公主的眼睛。那眼睛空而无神……”
“这不是废话么,都瞎了哪里来的神。”明远在一旁吐槽。
竺南并没有注意他而是继续自己的话:“据小神观察,那双目不过空有外形而没有实体。只怕三公主的眼睛早已被人取走了。”
什么!众人一惊,互相都看了看彼此。却没有开口说话。秦晋面色冷冽,却没有立刻发怒,他问道:“那依医仙所言,半夏的眼睛真的回天乏术?”
“这个……”竺南看了看周围的人,“目前看来的确是的。首先三公主的眼睛已经没了,天地之间需要在寻找一双能够与之匹配的龙目几乎是不可能的。其实三公主双目乃是被开天神斧所伤,除了女娲石再无别物能够救回。而且……据老夫观察,三公主并不愿意恢复光明。病由心生。哪怕老夫能够治好三公主的眼睛,若是三公主自己不愿意看,也不过做了白用功。”
“……”
今日三公主的态度,众人也是看见了。琉璃海海底三百年,徐半夏不知经历了什么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紫云上神看了看沉默的徒弟,挠了挠自己如同稻草一般的脑袋,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明远刚才还在纳闷那个琉璃海三公主究竟是何许人也,怎么会被众人如此重视。方才听到母亲唤她为“嫂子”。难道她就是那个“千年悍妇”?可是看舅舅这个样子,并不像“恩断义绝”的模样啊。
正当明远胡思乱想呢,秦晋已经从自己的沉思中回神过来。他让梼杌送竺南离去,然后才对着自己面前的众人说:“劳烦众位兄弟担心秦晋了。”
“秦道年,你说的这什么话。海鲜妹妹的事情我老孙怎么能袖手旁观呢。”孙大圣想了想,“我这就去观音菩萨那看看,说不定菩萨有办法呢。”说完,人也一溜烟没影了。哪吒天蓬等人也纷纷离去。
原本热闹的大殿只剩下秦晋和秦忆、明远三人。秦晋看了看自己担忧无比的妹妹,微微一笑:“三妹放心。”
“二哥。”
秦晋如同少年一般拍了拍秦忆的脑袋:“回去吧,小玉再家里该等急了。”
待到秦忆也离去,寂静的真君大殿之中,秦晋才转身走向里屋。原来的秦府大部分都被改为了天牢的一部分,只有西厢还独自保留着它原本的样貌。秦晋撤去了门上的封印,迟疑了一会才推开门。
西厢右侧的卧房,一旁的衣架上挂着一件黑色的大氅。大氅全体素黑,隐约可以看见暗金纹路闪闪发光,透出一条飞龙的模样。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大氅被利物劈开了一道痕迹。秦晋轻轻的抚摸过那个大氅,裂纹横过整个大氅将暗金龙纹劈成两半。
半夏,当年你亲自为我穿上这件衣服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知道有这么一天会为我伤?
梼杌觉得自己的主人最近很奇怪。昨天下午去了一趟琉璃海回来之后就很奇怪了。今天他一如既往的起了个大早,这几百年来一直如此梼杌并没有意外,可是主人竟然发呆了。这事让梼杌很奇怪。
他的主人,或许会对月冥思,或许会皱眉不语,但是绝对不会发呆。可是现在的主人盯着真君大殿的地板方砖一言不发,完全就是处于神游状态。当然,梼杌也知道这事和琉璃海那个女人绝对脱不了关系。
话说当年一龙一狗在争宠这件事情上可谓斗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可是在刚刚听到徐半夏失明的消息时梼杌还是很担心的。这两百年一直陪在主人身边的梼杌隐约的觉得自己的主人所想的和自己从仙女口中听到的不一样。
那些成天没事干就只知道嚼舌根的仙女对于主人的婚事很是关心,总说他会和嫦娥仙子成亲。可是天条改了三百年了,关于仙女思凡的规定也改的更加完善,却不曾见到主人对月宫里的嫦娥有任何的表示。起初梼杌并不明白还特意去问了一下,得到的回应是——梼杌,秦晋已经有妻子了。
秦晋的妻子还能有谁,那个老是欺负它的琉璃海三公主。
得到这个答案的梼杌顿时焉了。可是主人的话是真理,梼杌觉得,即便主人真的和那个女人复婚了。他了不起也就是继续忍受之前的各种虐待而已。这一切只要主人开心,主人愿意就好了。
可是现在,主人在想什么呢?
梼杌看着秦晋的侧脸,晃悠悠的跑过去:“主人,该上朝了。”
秦晋点了点头,呆着梼杌来到南天门大殿。与平常不一样的是今天所有的神仙都起了个早。秦晋到的时候除了遗世独立的太上老君,其他人都扎堆着说话。不过他们在看到秦晋之后都纷纷闭上了嘴。秦晋领着梼杌走到人群的前头,天奴一看这主要人物来了变扯开嗓子唱道:“宣玉溪仙子徐半夏觐见。”
这时候梼杌才知道主人今天奇怪的原因。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已经到了徐半夏上天谢恩的时间。只见南天门处,一个粉白色的身影慢慢走来。梼杌仔细看了看,发现徐半夏早已没了昨日所见时的憔悴,面色红润了许多不说连身子都丰盈了不少。终于有点当年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的味道了。
徐半夏并没有让任何人搀扶而是自己走到殿前下跪:“徐半夏叩见玉帝陛下。”
进退得宜,举止却到好处,完全显示出她公主的身份和姿态。周围的人都互相看了一眼,不得不说他们今天就是来看热闹的。玉帝瞄了一眼秦晋的神色,心里犹记得上次半夏来到天庭自己的脖子擦点被三件两面刀给斩了的事情,立刻请徐半夏起来。
他侧头看了看王母,后者危笑到:“半夏啊,以后咱们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见外。来,过来让我看看你。”
从徐半夏的位置到王母的跟前,有三级台阶。王母给一旁的天奴使了个颜色,后者立刻走到徐半夏面前说道:“仙子,咱家搀着你走。”
徐半夏走到王母面前,后者握住徐半夏的收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说道:“瞧瞧这瘦的,等会啊到我宫里来,我给你好好补补。”
“半夏谢娘娘。”
“谢什么啊,这是应该的。”王母瞅了瞅站在台阶下的秦晋,“养得水灵了呢,再给你寻个好婆家,我也算对得起琉璃海龙王了。”
梼杌小心翼翼的瞄了瞄自己的主人,感觉主人隐藏在大氅之后的手握紧收拳。他心想着这个王母这么多年还是不知道死活。别人或许不知,但是她王母已经在主人的手下吃过这么多亏了,怎么还没长记性。
它梼杌的主人是吃素的主么?
临泉宫的位置非常的奇妙,位于九重天的最西方,与真君神殿和月宫恰巧成三足鼎立之势。而且宫殿的后方恰好又对上百花园的西门,门面朝着南方开,一出门便可以看到威仪的真君大殿,北窗开出去又可以见到月色朦胧中的广寒宫。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风水极好的地方,众仙都等着看这三角关系怎么发展呢。徐半夏在第一天入住的时候就给众人一个下马威。在陪着半夏上天的众多侍从之中竟然还有昆仑山神穆子燕。
据临泉宫的一个扫地小宫女说的话,穆子燕住的院落和徐半夏的就隔了一个院子而那个院子原本的花木都被连根拔起,全部种上了药材。徐半夏上天不过短短一月的时间,众仙家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药香浓郁。
原本以为这个味道只有太上老君的兜率宫才有呢。
扫地小宫女得瑟的看着一众羡慕自己的同伴们,非常自豪的说道:“我们家仙子脾气可好了。平日里话也是极少的,总是和穆先生两人在药园泡茶制药,从来不对我们红脸呢。”
“真的吗?真的吗?”小仙娥都凑到一起问,“不是说她千年悍妇么。”
“哪里,才不是呢。仙子长得漂亮,性子也是顶好的。”小仙娥急忙为自己的主人说话,“又一次我扫地不仔细,没扫干净落叶,让仙子走路时摔了一跤,都摔出血了。可是仙子也没怪罪我。”
小仙娥犹记得那个女子对着她清浅的笑了:“别哭,不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