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意知道安末浔撤诉已经是几天后了,安母打电话给她,说是找到一位很好的律师,连同安诚经理的那件事都一并解决了。
她心中有些许疑虑,但事有转机,她也不愿去多想,以免又弄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安末浔居然会撤诉,她倒是很惊讶,如果真是因为自己那天说的几句话,那证明,安末浔对安家还是有感情的。
这是件好事。
她回家时,安母正在收拾东西,她看着一团乱的家,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意回来啦!我正好有事跟你说呢!”
安意好不容易找到落脚地,居然是在自己父亲的遗照旁。
“什么事?”
“哎呀,还能有什么事,之前为了救你弟,不是把房子卖了嘛,人家要房,咱们也不能不搬不是。”
安意惊呼:“那你们住哪儿?”
安母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道:“去你那儿住啊,你跟成伟那房子不是挺大的嘛!”
安意结舌,只问道:“安诚现在没事儿了,干嘛还要卖房,不卖不就行了。”
安母斜了她一眼:“合约都签了,不卖你陪钱啊!”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但凡我有其他方法,我也不会去你那儿住,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怕麻烦?放心,我们住不了多久,回头我去找顾家,一套房子他们还是得给的。”
安意过去拿开她手里的活,一脸无语:“妈,你能不能不去顾家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人不是说了,又重新出来一份遗嘱嘛,没安末浔发话,咱一个钢镚儿都没有!”
安母推开她,继续手上的活:“她是我生的,还能不管我啊,我倒不信了,她真能狠到看自己亲生母亲睡大马路。”
安母总是没理由的自信,也不想想她当初狠到把亲生女儿卖给顾家时的决绝,现在反倒要去找这个卖出去的女儿要钱。
安意心里是清楚的,以安末浔的态度,别说钱了,她根本就不想和安家扯上任何关系。
这样一来,安母和安诚还不知道要在她哪儿待多久,房子是成伟父母给他们买的。
她和成伟从大学至今四年,基本上都是他在花钱,安诚经常惹事,她还要问他借,现在还要把安母和安诚都拉过去,她实在张不开口。
“妈,房子是成伟的,我得先跟他商量商量,你先别急,要不然我先给你租个房子?”
安母原本兴高采烈的脸一拉,变得铁黑:“怎么?还没跟人家呢,就嫌你妈了是不是!”
安意一急,只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连连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房子原本就是成伟他爸妈买给他的,你们住过去不合适。”
安母气的瞪她,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坐在沙发上拍腿,一声一个老头子。
“老头子哎!你说你走的怎么就那么急哦!也不等我,现在你女儿她都不认我咯!”
安意扶额,心力交瘁。
安诚从外头回来,看到安意,淡淡叫了声:“姐。”就熟视无睹的往房间里头钻。
“安诚!”
安意叫住他,觉得总算有地撒气了:“你惹出这么多事!现在还那么悠闲,你到底还要别人给你收拾烂摊子到什么时候!”
安诚也是一脸无奈,眼神飘忽,慵懒道:“事不是都搞定了嘛,又拿出来说。”
“你就不能不惹事吗?好端端的去砸姐的诊所干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非要闹上法庭才罢休吗?”
安诚冷哼道:“一家人?她安末浔从来都没把自己当做安家人,每次都是趾高气昂的像施舍乞丐一样给我们钱,姐,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就是为了侮辱我们吗?”
安意垂眸,她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她心里还念着那份血亲,再怎么说,安末浔和他们也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妹,亲姐弟。
“姐,我看你啊,也别给她好脸子瞧了,像她那种小人得志的嘴脸我看着都想吐!”
安意作势打他:“别胡说!再怎么说她也是你亲姐姐!”
安母上来给安诚使眼色,安诚会意,赶忙道:“姐,我和妈要去你家住啊!叫姐夫烧几个好菜!”
安意实在受不了安诚这种死性不改的态度,之前惹出这么多祸,成伟三番四次的拿钱出来帮忙,在安家却也捞不到什么好处,现在居然还要把安母和安诚接过去住他父母给他买的房子。
非得逼着成伟和她分手不可。
“妈,你们能不能先等等,你们去我那儿住真的不合适,这样吧,我先给你们租个房子……”
“够啦!”安母厉声打断她的话:“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和你姐一个样,都是白眼狼,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明天就去你们家,看谁敢把我赶出去。”
安意见安母真的开始生气,也没一再拒绝,只是觉得身心俱疲,狼狈不堪,她从小就好像是为了安诚而活的,总有一天,她会被他们拖累的彻底垮掉。
安母永无止境的剥削着她,安诚更像是一个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就会把他们安家炸的家破人亡,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景象,她深知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跟重要,安母是她的亲生母亲,安诚是她的亲弟弟,她没有办法和他们割舍,但她真的已经被拖的心有余力不足了。
……
又开始下雨了,这几天总是阴蒙蒙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安末浔站在落地窗前,端着一杯香槟,只闻不喝,有些可惜。
雨水打在窗子上,拖着一条又一条昂长的水渍,似乎在无声的挣扎。
“安医生,顾先生的电话需要给你接进来吗?”
沈容见她正在走神,便又问了一遍:“安医生,顾先生的电话。”
许久,她放下酒杯才应道:“接进来吧。”
她拿起电话,对面传来熟悉的疲惫声音:“末浔,朱校长的电话你也接到了吗?”
“嗯。”
对面传来他的笑声:“他让我无论如何也要过去一趟,朱校长变了很多,你会去吗?”
安末浔想了想,其实她实在不想去,因为没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可她毕竟已经答应了校长尽量去一趟。
“……我会去的,我已经答应朱校长了。”
他顿了顿才试探着问道:“那我们明天一起去吧,好吗?”
明天?那么快?
她看了眼明天的工作安排,才勉为其难的说:“行。”
顾末琛难得听到她愿意和他一起,一时有些得意忘形:“那我明天去接你,让人给你准备礼服,对了,周末回家吃饭吧,妈总念叨着你,一定记得定时去检查身体,别让自己太累,按时吃饭……”
“阿琛。”安末浔淡淡打断他的话,尽量盖住自己冰冷的语气,毕竟他是在关心自己:“这些我都知道。”
顾末琛反应过来自己话多了些,赶忙把一肚子的话都给憋了回去,生怕她突然后悔和他一起去参加宴会。
“好了,我不唠叨了,你自己注意点儿。”
她轻轻“嗯”了声,算是对他的回答。
顾末琛还想说句明天见,可电话已经响起“嘟嘟嘟”的声音。
安末浔挂掉电话后沉默了好久,她在疑惑,在思考,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远离顾末琛,才能让他别对自己那么好,可奇怪的是,她总是忍不住主动靠近他,甚至看到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时,心里还是有些生气,会难过。
十岁和顾末琛见面时,他并不知道,她已经到顾家三年了,那三年她一直和他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他在养身体准备接受她的心脏,而她被关在地下室里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实验。
她侥幸存活,顾老爷子故美名曰的收养了她,可当时的她早就是一个遍体鳞伤,残缺不堪的躯壳了。
她看见了那个男孩,那个拥有了她心脏的男孩,那个被顾毅山呵护在手心里的儿子,男孩看到她时,同样震惊,而她的目光却丝毫不差的落在他心口的位置。
她对一切冷漠,也只有靠近他时,感受那颗心脏跳动的时候,她才会感觉到疼痛,那些如恶梦一般的惨痛记忆才会涌现,噬咬着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血肉。
可是那个男孩对她太好了,无论她表现的有多讨厌他,他还是毫不介意的跟在她身后,无时无刻的呵护着她,他的笑容、他的温柔成为禁锢她的铁链,就犹如地下室的那条铁链一样,她无法思想,无法理性。
她很讨厌这种感觉。
她必须要让自己没有任何弱点,因为她那颗随时罢工的心脏,很有可能在她情绪崩溃的时候夺走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