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焚境内三十八大城,大城之间又由数百座小城相连,形成了一张密如繁星的罗网。
由最西边的垂马关至皇城,需要经过十八座城邸。
一辆马车此时已经越过了八座繁华闹市,行至荒野。马车内长雁正眯着眼睛打盹休息,马车身后一小队骑兵紧随,算上前头开路的五名甲士,一共有十一位带刀披甲士卒,十二头黝黑骏马,车夫由老张头担任。
起先长雁上马车时瞧见老张头笑呵呵的说了句
“老先生,咱俩还真是有缘啊,当初进城是你给我牵马坠蹬,如今要去皇城,还是你给我牵马坠蹬,”
老张头呲牙咧嘴一笑,说道
“焚小哥,说起来,老张头我还得多感谢你啊,城主大人说了,若是瞧见你,便是赏银一百两,从垂马关行至皇城,少说也得俩月的路程,城主怕这马匹半路再出了差子,便叫我给焚小哥当个马夫,送小哥入城。只要焚小哥安全送到,再把冬香小姐接回关,城主大人答应了再给一百两。老张头我也不求多,只要下半辈子能有喝酒钱就行了。”
“嘿,我说老张头,你倒是打的好算盘呐。这么大年纪了,还学我们这些小年轻,爱去喝个花酒?不过也对,当初有个小子就跟我说过,他这辈子,要死也得喝足了酒,吃饱了肉,死在女人的白花花胸脯上,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老张头,你是不是也这样想的。”
老张头伸手摸摸脖子,嘿嘿一笑,有些腼腆。
马队行至溪水旁,走在列队最前的虎骑校尉命人停下马,牵马去饮水,老张头轻轻叫了声在马车内眯眼休憩的长雁。
“焚小哥,下来透透气,咱们休息一会儿再走。”
起先长雁还跟领队的虎骑校尉客套过几句。
“校尉大哥,让你一个统帅千人的虎骑校尉来护送我,实在是有些不敢当。”
而这位壮年校尉只是转过头瞥了眼站在马车旁的焚长雁轻轻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见对方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焚长雁尴尬的笑了笑,便也就不在自讨没趣。
后来才在老张头的嘴中的得知,这位威风凛凛的虎骑校尉原本并不在垂马关就职,不过后来因为得罪了一个在军伍中历练的权贵公子哥,才被发配到了垂马关,虽说军中职位没变,不过垂马关这个地,发配来一个虎骑校尉,当真是大材小用。
说白了,垂马关就是一个养马的地,城中士卒算上老张头也不过三百人,到了垂马关,哪还有统领千人的威风。
所以权贵家的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娇弱公子哥,在这位虎骑校尉眼里是极为不讨喜。
焚长雁掀开门帘,从马车中走出,撇了撇嘴,又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把黄豆粒儿,扔进嘴里两颗,嚼了起来,起先路上长雁见每次停马休息时老张头总是会掏出这么一把,自个在哪吃的倍儿香,于是便要了一把,老张头也不吝啬,从自己的包袱里抓出一大把递给长雁。
一开始尝了两颗,焚长雁夸了老张头一句
“嘿,这东西不错呀,又能填肚子,又能解闷,老张头你这手艺也不错,炒的真香,看着也好看,跟那小金豆子一个样。”
老张头只是笑呵呵的说:“焚小哥喜欢就好。”
后来焚长雁吃没了就去跟老张头讨几把,揣在怀里,无聊时就嚼几颗。也不知道老张头临走前到底带了多少,反正只要吃没了就跟坐在马车上的老张头喊
“老张头,金豆粒儿没了。”
老张头就解下后背上的包袱,掀开马车门帘给坐在里面的焚长雁掏几把,往自己怀里也拿一些,再重新裹好包袱系在背上。
一路上虽有些枯燥,不过有老张头的金豆粒儿,再有老张头陪着谈天说地,说垂马关的地理人情,说垂马关哪家酒馆的酒最好喝,不掺水,说那家酒馆的侍酒小娘子最好看。偶尔两人谈姑娘谈累了,就扯一扯天下大势。不过每此谈到这的时候,老张头就眯着一双老眼,笑呵呵的只听不说,他说他一辈子没出过垂马关,别说是其他大国的稀罕物件了,就连大焚内其他城池的吃的玩的,他也没吃过,没玩过,更是没见过,养了一辈子马,也就会跟那些个马匹牲口打交道。
一辈子就呆在垂马关这一个小小的关城内,对老张头来说天下再大也就关城这么大,再小,也小不过老张头住了大半辈子的马棚。
焚长雁觉得走了一个月的路程有老张头陪着,到也还算有趣,想想接下来一个月的路程,或许也不会无聊至极。
稍作休整,待所有马匹饮完水,带队的虎骑校尉来到马前轻喝一声
“上马。”
十一人齐刷刷翻身攀上马背,干净利落。
老张头也重新收拾好行装,拍了拍拉着车辇的黑马,坐上马车,手握牵绳,静静等待着焚长雁上马车。
把手中剩余的几颗豆粒儿放入怀中揣好,在胸前衣襟上抹了抹手中的豆皮残渣,焚长雁登上马车。
正要启程,忽而远方马蹄阵阵,五匹快马来势汹汹,两人在前,马后三人紧随,五人皆是一袭黑衣,黑纱蒙面,对着焚长雁所在的军甲队伍直直撞来。
为首两人单手抓马绳,右手抓弩箭,抬手便放。
十道箭矢齐齐射向马车。
血花崩开,一道箭矢直挺挺穿过老张头胸口刺穿门帘,箭头离马车内刚刚坐稳的焚长雁脖颈不过豆粒大小距离,硬生生停止,血腥味弥漫。
“保护马车!”
虎骑校尉一声大喊,翻身下马,抽出腰间长刀,身形急退到马车一旁。
五人于百米之外轻踩马背,身形从马背上飞起,手中长刀出鞘,寒光凌冽,转眼两波人便由百米距离拉近为十丈。
长刀竖劈,五道刀芒冲着焚长雁所在的马车撕裂而来。
五人齐劈,五人皆洞明。
一刀卷起千层土。
普通人那里是洞明修者的对手,还不待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十名士卒抽刀,便已经直挺挺倒下大半,刀芒直接将人劈成两半,马车上血水四溅。
虎骑校尉陆洪体内灵力徒然攀升,运于手中刀,双手握刀柄,接下两道,长刀嗡鸣。
也是洞明。
五人停手,刀指陆洪
“今日我们只为杀车中人,你若是带着你的手下退开,放你们一命。”
出声人竟是女子,声音倒是好听,只不过清冷了些。
陆洪冷哼一声
“我是个校尉,不是个逃兵,我不管你们是谁,也不管你们或是你们家主子与车中的人有何过节,军令如山,要杀,便只管杀就是。”
女子手中长刀微垂,道了一句不知好歹。提刀再上。
身形刚冲出几米,忽而一柄长剑从天上飞来,剑气浩荡,犹如龙蟒过江,硬生生将黑衣黑纱五人逼退数十米。而后长剑在半空中打了个回旋,径直插在了地面两方人马之间。
为首女子一声娇喝
“谁?”
“你们未免太心急了些。”
略显苍老的声音慢悠悠传出,一辆马车在一头白如雪的马匹拉拽下缓慢从岔路向着两方人马驶来。
车内苍老声音再次传出,这次却不是跟溪水旁的人说话而是跟自家拉车的白马说话。
“小黑呀,你慢点,可别把我这把老骨头给颠散架喽。”
被叫做小黑的白马似乎听了有些生气,打了一声响鼻,又长长的嘶鸣一声,马蹄不仅不慢,反而更加快了速度。
“哎呦,我说小黑呀,你这脾气可得改改,叫小黑有什么不好,你呀,就是天生的太白了,得带点黑,白中有黑,黑中有白,才能证天地大道,才能活的长久。”车内老者依旧喋喋不休。
白马似乎听的烦了,猛的扭动蹦跶几下,让身后拖拽的马车摇摇晃晃。
老者惨叫传出。
”不说啦不说啦,该办正事啦。“
马车停下,距离溪水二十米远。
老者慢悠悠爬下车,经过小白马身旁轻轻摸了摸马脖,而后转身向着焚长雁马车走去。
黑衣为首女子皱了皱眉,转过头对身后一男子使了个眼色。
男子点头,脚下发力,提起长刀便向缓缓走入场中的老者杀去。
老者也不看,依旧度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向马车。
焚长雁已经出了马车,将老张头轻轻扶起,箭上淬了毒,此时的老张头早就没了呼吸。
焚长雁右手握住箭尾手臂抬力,一把将箭矢拔出,带出一串血水肉丝。
看着头发花白的老者向着自己走来,焚长雁有些茫然,又看到黑衣人提刀瞬间便至,忽而刚想要出言提醒,却见老者大手一挥,袖袍大鼓,吼声威严震荡。
“不知死活!”
无形威压从天而降,急冲而来的男子身形顷刻间便被这铺天盖地而来的压力结结实实压在地面上,身后女子四人亦是难以抵抗,身体跪塌在地面。
老者一步步走到马车十米处,理了理有些乱的袖袍。
屈膝下跪。
声音洪亮威严。
“焚家第二脉焚三七,参见小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