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香炉上交缠着一对貔貅,在烟雾袅袅中展露头角。
素笺的手在宫主的腿上来来回回的揉捏,力道正好,让人舒服的昏昏欲睡。
“她怎么样了?”
素笺估摸着是在说安鹞,于是调整了下姿势缓缓道:“一直在那里,也不吃东西。”
宫主缓缓睁眼,眼中的疲倦为她增添几分老意。她两眼涣散,思绪万千。
“宫主若是舍不得安鹞了,就让她回来吧,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素笺见宫主深色松动,加把力。
“每次看到那个孩子我就仿佛看到了他。他们像,又不像。不过不爱与我亲近这点如出一辙。她不喜欢我,我知道。”
“安鹞怎么会不喜欢宫主呢,只是孩子大了,总会与母亲有些疏远罢了,但心呀却是连着的。”素笺笑着给宫主添茶。
一杯饮下又接着一杯,仿佛那是酒不是茶。揣着满腹的忧愁一杯一杯饮下去。
毕竟那不是酒,怎能缓解她的忧愁。
安鹞帮她掖好腿上的毛毯,宽慰道:“宫主多虑了,安鹞这孩子外冷心热,性子也比较闷。你对她的好呀,她肯定会放心上。”
“咳咳咳……”帷帐上投射出一个佝偻沧桑的身影。
“宫主。”素笺想也不想,上前帮她拍背顺气。
“这洪四来势汹汹,功力竟然在我之上。想必大有来头。”连咳数下,一口淤血喷出。忙用手护住,尽管如此,还是有几滴血珠飞溅出来,喷到了一旁通透分明的翡翠石上。
那艳红几点,宛如上等的鸽血红。
“宫主,不要喝了。”素笺失去往日的冷静,失声而叫。顺势夺下她手中的酒杯。
“不碍事,素笺。”仿佛疲倦了,她并没有争辩。
“宫主,你再等几日,再等几日,安鹞一定会把东西带回来的。说不定能赶在你寿诞之前。”
素升笙顺口气,确定没什么大碍才说:“人生死各有命!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只希望待我去了,你能继续跟在安鹞身边做事。你做事尽心尽力,我很放心。”
素笺的脸上涌现出极大痛苦的同时还在拼命隐忍着什么,生死不由自己做主,死亡分离依然摆放在她们眼前。
素笺目光含着泪花,握紧素升笙的手,默默的点下沉重的头颅。
安鹞随手拔下一朵狗尾巴草,一头衔在嘴里乱晃。
双面崖幽暗险峻,作为严罚惩地鲜少有人会来这里,没人打理的情况下,野草疯长。
安鹞无所事事,索性负着手转上一圈。
“公子,你小心点,这边杂草丛生,可别弄脏了你的衣角。”小书童不停的伸手拨开人高长的野草,踩在脚下空出一条路。
没走多远,三条累的气喘吁吁。
“无妨!”公子慢慢走着,走姿依旧优雅。
三条直乐,回头对他说话,“公子,今日与我说了两句话呢。”
手下仍在动作,一拨开草,一双素色的鞋子出现在他眼前。
鞋面好像绣着花鸟,花许是桃花,可鸟就不知道什么鸟。脚踝以上的部位都被草给遮住了。
“何方妖孽?”三条吓一跳,大喝一声往地上一跌。
安鹞正走着,忽然有声音从深处传来,听着像是人在说话。
双面崖除了野草就是山石,不可能会有人。好奇的她大胆的往深处里走,准备探个究竟。
结果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拨开她面前的草,随后就听见有人大喊:何方妖孽。
有人?!
她随即拨开草,只见一个红唇白齿的男子跌在地上,而他身后还站着一名带着帷帽的人,也不知道是男是女,看着身板也不像是男人。
此涯能通,知道的少之又少。蛇宫弟子从不走这条路。
看样子这两个人是私闯而来。安鹞将警惕的目光对准三条,“你们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三条定睛一看,是个小女子。立刻有了底气,拍拍屁股一跃而起,对着她冷哼:“我干嘛要告诉你。”
安鹞抽出腰间行云,一晃三摇,“你不说,我打的你说出来。”
三条机灵,立刻往公子身后躲。
剑对唐眠,她提足发剑,堪堪直逼他稚帽。安鹞心生念头,剑花一挽,欲挑他黑纱。
对方身形未动,伸出两指,轻松的接下她的刀刃。一股气顺着剑身回流,震得叮叮作响。几缕风丝无眼,擦过耳边之时撩起几缕发丝轻飘。
对方是个高手!这个念头犹如惊雷在她脑中炸响。让她浑身的血液兴奋到沸腾。
一个后空翻,双脚发力,踹在他心口。可惜对方似乎早已察觉,手指一松,双足跃起向后漂移。
安鹞忍不住内心赞叹,好功夫!
行云收起,她空拳抓风,形如黑虎,腿似螳螂摇摆。
“你叫什么名字?”黑纱下传来的是男人的声音。
安鹞冷笑,“原来是个男人,还学姑娘家戴东西。哼,想知道我名字,先赢过我再说。”
周围气流凝固几分,待缓过时安鹞已如风般出拳。
两个人你来我往打的不亦乐乎,过了好久也没分出个胜负。
一旁观战的三条为他家公子加油助威,“公子,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乳牙给打掉。”
你才黄毛丫头……
虽然安鹞每招都发出去,但都被对方轻松挡回。
渐渐地,她的体力快被消耗完毕。听到三条说的话,气的扭头对他喊,“你左一个公子,右一个公子的。莫不是你喜欢你家公子。”说完放空招式,对方虚晃一下,安鹞趁机逃脱。
三条哇啦大叫:“公子,别让她跑了。”
唐眠倒不急,像是有心要放她走也不追赶。
三条急的直跳脚,“公子你怎么放她走了呢。”
唐眠一点也不介意,“正事要紧。”目光停留在安鹞逃脱的方向,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那丫头怕是谷里的人,这样一来她定会将我们的事情说出去。“三条神色透着紧张。
唐眠沉吟,“三条,你先走,我去去就来。“
落日余晖下的双面崖恢复了原有的死寂,先前的打斗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茫茫的野草慢慢恢复先前的挺拔。
这就是安鹞带着众人寻来的景象,这两人来去无踪,竟然能从双面崖潜入,说明来头不小。
蛇宫素来按规矩办事,但难免江湖之人不惮以其实力。
来者是谁,是善是恶?她都不知道。
安鹞平了平思绪,对着众人吩咐,“你们这些天要多加派人手巡视,一有风吹草动直接动手,无需向我汇报。“
盯着暗沉的天色,她平静的内心已被两个擅闯者打乱,宫主寿诞将至,可不能被搅和了。
想着,攥了攥腰间软剑。
这几天安鹞总是睡的不踏实,每每和衣而眠,软剑系腰间不离身,一有什么动静就起身,若确定只是夜猫之类的,方才安心。
几日下来,人倒憔悴了些。
姝盈养了几日,伤势好了七七八八。见安鹞一天到晚都绷着神经,忍不住笑,“今日你好好休息,换我来。“
安鹞挑眉,应允了,“你伤势还没有痊愈可千万别用千丝万缕。“
姝盈点头,“你就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讲到这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问:“可恶那洪四,最好别落到我手里。对了,最近有没有他消息?“
说来也怪,自从和叶三千交过手,就再也没有洪四的消息。宫主一直说洪四盗走了镇宫之宝,死在花池的丫头也是洪四所为。
洪四是谁?
怎么会有这般本事?
安鹞抿紧嘴巴,没有言语。她其实对洪四也一无所知,除了他的名字。难道洪四不过是个局外人,一不小心就进了谁的局,背了这个锅。
是宫主,还是双面崖的主仆?还是……她想都不敢想,连忙掐断这段无厘头的想法。
短短时间,安鹞的脸上闪过几种情绪,最终又恢复常态。
“可能是去避风头了,派出去的人任何没有他的消息。“安鹞给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
姝盈点头,也不多问。
月半轮,小寒亭,安鹞端着酒杯怅然若失。
过了今晚就是宫主的诞辰,这几日蛇宫风平浪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越是平静越叫她担心。
她酒量很好,因为巡夜所以只喝两口以祛除夜晚的寒气。几杯下肚,明显感觉到身体的不同。有一股热气开始涌遍全身。
突然亭上伸出了一只头,倒垂在瓦沿对着她嘿嘿笑,“小娘子!“
安鹞吃了一惊,看清来人后,面上情绪稍纵即逝,拾起空杯一扔。
人头“哎呦“一声痛叫,掉了下来。不是别人,正是几日前的书童。
“说,来这里作甚?如何来此?“她起身,手已经摸向腰间。
“别别别……“看清她意图的三条连忙摆手制止,“你先听我说完再决定也不迟。“也不管安鹞回应,自顾自的从袖笼里掏出一包东西。
“这是何物?“安鹞警惕的看着,没有伸手接。
三条脸上立刻涌出骄傲,介绍手上东西的来历,“这个可是我们家公子让我交给你的,他还让我告诉你,寿诞之日宫变之时,服下此药,可逃一劫。“为了躲开巡逻的耳目,可让他费了一番功夫。
安鹞蹙起眉头,“你在乱说什么?“
三条懒得解释,见她也不接,就往她怀里扔。
他的任务完成了,公子该说了都说了,其他的可一概不知。
你站住!安鹞想要抓住他,酒杯扔出,砸在他的穴位一点反应都没有。
三条好像知道她要做什么,特地回头,“我们公子还交代了,蛇宫里的女人心肠特别歹毒,可千万别被点了穴,回不来咯!“
安鹞还没来得及再问问题,三条已经消失在了夜幕中。
明天蛇宫到底会发生什么?
这主仆二人就是是什么来头?
到底是真是假?
手中包好的药,就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却搅得她内心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