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时常上班上到凌晨一两点,大多时间都是一点钟下班。骑着我的小电驴,行驶在路上,熟悉的道路,在夜晚,又是不一样的景色。
路中间是明亮的路灯,还有向目的地行进的来往的车辆。夜在路灯的照射下,竟然也有一丝温暖。
从公司到租房,有一个公里的非机动车道,车道两边都是树。树与树之间有路灯,路灯的光在树叶的遮挡下若隐若现却也明亮。
夜里下班时,路上的车很少,路边也没什么人。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非机动车道,在夜色中,竟然是那样的安静,没有了白天嘈杂的车声,也没有人群熙攘的声音。夏季的时候还会吹过一丝微风,迎面而来,不会吹乱头发,也不会吹花妆容。在这路上。在安静的路上,感受夜的寂静。
我常常想,如果路一直没有尽头,如果目的地可以远一点,再远一点,我就可以一直这样骑着车子一直这样感受夜带来的寂静,一直开下去,直到黎明把热闹带回人间。
回到那个村子,路边的宵夜摊到了尾声。有人在买醉,有人在倾诉,有人在窃窃私语。
回到家里,阳台是一排白天洗过的鞋子,是还没有浇水的盆栽绿植,是我奔波后治愈的所在地。
望着窗外,有时能看见夜空中明亮的月,闪耀的光芒带着一丝柔情洒在大地,又带着一丝高冷的美。它是那样又静又朦胧又美丽地悬在那里,可望不可即。当我长大后知道它其实不会发光,这样的真相竟然那样让我觉得遗憾。
有时没有月,只有黑漆漆的夜,抬头有时也能看见星光。
我想起小时候,在山里,躺在屋前的晒场上,楼顶是遥远的夜空,望着那个美丽的世界,妄想着数清楚有多少颗星星,我还曾经做过一个梦,将来要去收集天上的星星,把星星串成项链戴在身上。
那时候我的视力还很好,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夜里飞行的飞机,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光。我还常常指着天空大喊大叫:“快看快看!你们快看!那颗星星会动!它会动,它会动!”
爸爸看向我手指去的方向,努力找了很久,才告诉我:“那叫卫星。”
“卫星也是星星吗?它会动就表示可以摘下来对不对?”
“卫星大着呢!”
“那它也是星星吗?”
“不是。”
“那它为什么在天上?”
“人造的,科学家让它在天上它就在天上。”
我那时候无比地崇拜科学家,科学家会造星星。
爸爸摸摸我的头,对我说:“你好好读书,将来长大了,你也可以造星星。”
我点点头。
只是,我读完了书,但是我没有去造星星。
我那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夏季的时候躺在晒场上,看夜空。夜里有风吹过,我总是会在晒场上舒服惬意地睡去。
夜空里有一条河,河里的星星比河外面多。我那时候相信牛郎织女一定在河的对岸互相观望。长大后就很迷茫,我们生活在地球上,地球在太阳系里,太阳系又在银河系里,那我常在夜空看到的那条河就不是银河,那它是什么呢?真的是西游记里的天河吗?
长大后,我在学校的操场上看过星星。躺在花圃里,头枕着花圃的砖头,看着夜空,也美,就是没有我老家山里看的夜空那么美。
我以为我长大以后,所有小时候不知道的事情我都会知道。
我工作以后,很少再抬头看星星了。白天抬头能看见万里无云的蓝天,夜里抬头却不能看见整夜的星河。我找不到什么火星,启明星,北极星。
曾经有人说,长大后,你能看见童年时向往的不夜城,却看不到童年时看到的满天繁星。我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离开老家以后我才知道,为什么月是故乡明。
有时候我很忧伤,因为看不见小时候喜欢的星星,也看不到我一眼就能看到的启明星,尽管近视,启明星也从来不辜负我的视力。只是长大以后,我连躺下来看看满天繁星的机会都没有了。长大以后原来要失去一整个童年拥有的星河,想想就让人觉得难过。有时候我就会哭起来。
有时候我也想得通,这条看似漫长的道路,明亮的灯光即使亮得我看不到星星,但是它们仍然会指引我回到家去,给我前进的道路照亮一片天空,不管我如何晚归,那些路灯始终像守护神一样守在那里,给我以光明。想到这个世界其实一直都是如此的温柔,我又觉得生活没有什么苦的,不管工作多晚,归去的路多长,总有一盏灯为你亮着,想想也是很温暖人心的事。
我见过深圳的夜,见过广州的夜。也在不热闹的城市的夜里的医院看过凌晨三点的楼下的模样,灯是亮的,人仍然是热闹的,不停车的马路上是来往不停的车灯,交错着一道道明亮,也看到各种建筑仍然亮着灯牌闪烁着灯光,但城市是睡眠的,只有在六点钟第一声吆喝声吆喝起来,第一声喇叭声响起的时候城市才醒来。
我也见过农村关完灯以后的寂静,那种寂静偶尔伴随一两声狗叫。只是农村或者山里的灯,一旦关了就是全部都关了,仿佛这个世界就不曾存在过这样的村庄。只有白昼悄悄地来了,公鸡叫了,才看清村庄慢慢又清醒的样子。
城市里没什么公鸡声。叫醒人的永远都是马路上那个跑夜车还没下班的司机摁下的第一声喇叭。仿佛第一辆车鸣笛以后,马路上就悄悄地跑了很多车,接着人们渐渐从屋里走出来,新的一天就这样代替了黑夜。
夜走的时候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的悄无声息。
我的手机总是在下班以后放着音乐,戴上耳机,骑上小电驴,慢悠悠地行驶着,用心去感受这夜的温柔,原来生活也有宁静的甜蜜。
这漫长的夜,多少人在做着美梦,或在梦里见到了一直思念的人,或者是平平稳稳无梦无谓。又有多少人仍然在为生活熬着夜,黑着眼眶,通红着眼球的血丝,只为了能够在工资发下来的时候那一分钟的喜悦。
突然觉得夜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