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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负如来不负卿

小和尚背着小公主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回寺里,城里的大夫慌慌张张跑来,屋门一关,小和尚呆呆的站在无人问津的院子里,屋里,国王含泪的守在女儿床边,方丈以及几位大师父在一旁诵经,小和尚以为,自己接下来的路无非两种,轻则罚抄经书面壁思过,重则被逐出寺门,这两种都是他不希望的,而他更不希望的,是公主再也醒不过来,所以他拿出佛珠,手指一颗一颗的转动,祈求佛祖保佑她,须臾,门开了,方丈迈步出来,小和尚拉起衣摆缓缓跪下,用这一动作表示知错了,愿受各种责罚,可是,他并没有等到惩罚,“你是什么?”方丈问,小和尚垂眸:“出家人,”“她是什么?”小和尚答:“邻国公主,”“你知道就好,”方丈甩袖离去,小和尚低下头,难过的擦了擦泪水。

好在,公主并无大碍,小和尚却再也没出现在她面前,他开始回到以前的生活轨迹,上课,礼佛,潜心悟佛法,公主跑去天王殿找他,“看到公主好了,我很是开心,之前公主问我,出家人和公主不能成为朋友吗?当然可以,只是我不能每天都陪伴公主,因为我要上课,要念经,去参悟佛法,这便是我活着的意义,”小和尚从菩萨像下转过身来,平静的面对哭唧唧的小公主,“你念经以后也可以啊,这几天多陪我玩会儿不行么?”小公主含泪,“佛法岂是想什么时候顿悟就什么时候顿悟的?历代高僧,哪个不是每天都潜心钻研佛法,没有谁是一天就参透的,”小和尚微笑。

小公主嘟着嘴,泪水不肯流下来,“公主,我先走了,”小和尚笑了笑,绕开她往外走,“我讨厌佛祖,他夺走了我最好的朋友!”身后,小公主大喊,小和尚身影一顿,一丝酸楚弥漫眼眶,这是他从出生到现在不曾感受到的难过,此后他依旧每天行礼,小公主每天就站在蔓长春树下,仰着头,一脸不高兴,国王不想看女儿这副样子,于是去求方丈让小和尚多陪陪女儿,“他很小就入了佛门,他有慧根,与公主多接触,会毁了他的前途,”方丈叹口气,终是把无奈说了出来,小和尚和师兄们下了课走过石桥,小公主站在一边幽怨的看着,可他没有回头,“你快去看看吧,那公主又不吃药了,嫌药苦,我们都没办法了,”这天,师兄跑进了房间对小和尚说,小和尚快步跑去了她的院子,此时她正赌气的蹲在地上,旁边是几个端着药无可奈何的僧人,“你不是不理我吗,我也不理你了,”小公主看见他来,站起来,“对不起,药很苦,我知道,所以我来给你送糖了,”小和尚挠挠头,公主看着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别哭啊,是药太苦了吗?”小和尚吓得不知所措,“不是,是因为你不理我了,”小公主擦泪,“好,我答应你,以后我每天都抽点时间来陪你玩,”小和尚终于妥协了。

至这天后,小和尚便每天抽了些时间来陪她,也认命了,自己终究是狠不下心得,不过他也找到了个既能陪她玩又能温习功课的好方法,那就是教她经文,公主很感兴趣,成天拿着经书不撒手,看着她在菩萨像前煞有介事的闭眼念经,小和尚止不住的偷笑,方丈默默地站在门外,眼里布满失望,小公主得病终于在几个月后痊愈了,国王一行将要回国,方丈赠与他蔓长春种子,说回去种下,等来年初春就能开花了,那时用它搭配药材吃下去,可保小公主一生无恙,小公主很难过,“不是有蔓长春吗,等它长大了,你站在树下,看见它就如同看见我们一样,”小和尚安慰道,“我要和你分开了,你不难过吗?”小公主抽泣着,他沉默,佛珠被握紧,“我是出家人,我是不能有七情六欲的,”他只能这么告诉她。

第二天,码头上停着他们来时的大船,众僧去送行,小公主站在船头眺望,国王走到她身边:“别等啦,他不会来了,今早方丈跟我说,他要给他们上课,”小公主含泪:“那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寺里,方丈在给众僧讲课,讲到大成佛法中正语尊者与佛祖的一段对话:“佛说:我因无爱而成佛,你贪恋凡尘如何成佛?尊者说:弟子忏悔,佛说:忏悔无用,你有未了的前缘,去吧,去续你的姻缘,我等你回来。为此,尊者在菩提树下求了五百年,受五百年佛光普照,终于一日顿悟佛法,从此,他成为了佛祖座下的尊者,也成了我们佛门中人敬重的高僧,试问,红尘前缘,与无量佛缘,孰轻孰重…”说着,他垂眸瞥了一眼一开始就心不在焉的小和尚,他坐在众僧的最后,拿着佛经,却不住回头往大门口看,方丈心无波澜,他知道,小公主蹋海而来,打乱了佛寺的节奏,也打乱了他的心,海边,大船迟迟没有开,国王劝到:“孩子,走吧,他是不会来了,”小公主裹紧外套流着泪摇头,佛寺钟声响,眼看就要下课了,小和尚望着书页上繁琐的经文,脑子里却全是小公主,小公主伸出小手指:“拉勾,以后我一哭,你就会出现,”小和尚突然站起,方丈看着他,无言,他行礼:“方丈,对不起,我必须去送她,”说完转身跑了出去,众僧大喊:“师弟,快回来!”小和尚快步跑离了佛寺,方丈叹了口气:“他心中已无佛,他做不到正语尊者那般对佛敬畏,”小公主在船上等了好久,不经意的一抬眸,便看见远处小和尚慌张的跑来,小公主开心的跑下船:“小和尚——”二人在岸边相逢,小和尚喘着气:“我来送送你,”小公主开心的笑着:“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呐,这个给你,”说着,将一个黄色香囊递给他,小和尚茫然的接过,小公主也拿起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囊:“我也有一个,小和尚,我们约定,等将来我长大了,再回来找你,到时候就拿着这个香囊相认好不好?”小和尚微微一愣,海风讲波光粼粼的海面映入他眼底,他微微动容:“嗯,”船开了,小和尚紧追几步,使劲挥手,小公主也在远方挥手:“你要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啊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海风乍起,小和尚拼命的喊出了一个名字,却消散在风里,小公主仍站在船头,含泪凝望着,国王看着女儿,心中五味杂陈,小和尚跑回了寺里,他打算去跟方丈认错,从此以后好好念经,再也不闻窗外事,却见方丈已经在院里等他,方丈的身后,站了一个和小和尚差不多大的,刚踏进佛门的小沙弥,此刻他正好奇打量古刹,小和尚茫然的在方丈面前跪下,小沙弥看到他,快步走到他面前,肉肉的小手行僧礼:“见过师兄,”方丈依旧无言的看着小和尚,他低头,泪水打在干净的僧衣上,他知道,方丈找到了来接替自己的人了,在他的心里,自己已不是佛门弟子。

夕阳满天,凡政坐在屋外,倚着门框仰头看檐下的鸟巢,眼眶微红,俄武从门口跑了进来:“还没醒啊?”凡政摇了摇头,俄武顿时一脸哭相,难过的走了进去,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床前,床上,大神昏迷着,左手垂在床边,俄武握住她的手大哭:“这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你才多大岁数就有心脏病了啊,大神啊,你说你这一身的本事连个传人都没有,你这属于含恨而终啊!”凡政探进头来,挑眉看着垂首抹泪的俄武,而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冰冷的双眼,俄武的手被猛地反握,下一秒大神缓缓坐起用另一只手扣住他肩膀:“俄侍卫长薛的太对了,瓦洗不瞑目啊,所以快来下边陪瓦吧,”俄武吓得推开她就往外跑:“大人救我!那死叫花子诈尸啦!”某大神一脸黑线,凡政憋着笑看俄武跑远,然后回过头:“我说你还不信,在我们心中,你永远是叫花子,”大神白了他一眼下床,调息了一下问道:“瓦有心脏病的系哩鸡道啦?”凡政目光淡下:“嗯,”大神点点头:“鸡道就鸡道吧,一般不会洗的,”他抬眸:“所以这就是你离开的原因?”大神望着他,心想是,又不是,凡政也望着她:“你别担心,你的命包在我身上了,等这案子完了,你跟我回京,我找太医给你治,”大神苦笑一下:“谢谢哩啦后生仔,”她并没有告诉他,自己不是心脏病,自己是中了毒,但只要不动情,就不会死,她喃喃:“所以啊,哩不要再来招惹瓦啦,”惘瞑踏着花瓣走入自己的院子,公主跟着他:“小和尚!”惘瞑叹口气没有回头,公主气的大叫:“惘瞑!”惘瞑终于回过身:“施主,小僧说过了,我们不认识,”公主举起自己的香囊:“怎么会不认识?咱们不是说好,长大了以此相认吗?”惘瞑木然的看着那香囊,摇了摇头,公主都快急哭了:“你怎么如此冷漠?小和尚,才短短九年啊,你就不记得我了?”小公主认真的看着:“小和尚,你的梦想,真的是成为一个高僧吗?”他愕然,“施主,你恐是认错人了,”惘瞑退了一步行僧礼:“小僧并不是…”“是不是你们方丈不让你认我的?”公主含泪问:“还是你师父,师兄?”“施主勿污蔑方丈!”惘瞑皱眉:“小僧真的不认识施主你,若施主再一再纠缠……”“这个!”公主跑到他窗前,一手指着窗户一手拿着自己的香囊:“你还不承认?”惘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自己窗棂上确实挂着和她一模一样的香囊,一瞬间,他双目微震,心中轰隆一声,“小和尚,你认我好不好?”公主委屈的轻轻拉住他的袖子:“我没别的意思,只希望我们还是好朋友,还能像儿时一样说说笑笑,”“施主,”半响,惘瞑还是把她的手从袖子上拿开,一字一顿的:“我不认识你,”公主的手停在半空,伴着难以言喻的委屈和不可思议,微风吹过古廊的花瓣,卷起一丝哀愁,大神背着手随着凡政溜达着从院子出来,“以后不许玩诈死,”凡政阴沉着脸:“多大人了一天到晚就会碰瓷,”大神挑眉,然后躬身歪头打量他的表情,凡政别过头不让她看,“哩不会系哭了吧?”大神捕捉到了他还泛红的眼角:“诶嘿嘿,真系太阳打西边出来啦!”“我没有,”凡政不理她:“别瞎说!”“眼眶辣么红,明明就系有哭过啊,”大神笑:“米有想到哩还介么多愁善感啊,系在瓦昏迷习候哭的吗?啧啧,瓦错过了一场好戏啊,”“你多想了,”凡政站定冷笑:“我也只是走走过场,毕竟那时候你昏迷不醒一看就是没救了,同事一场,我哭一下,以表示对你的哀悼。”二人说话间走到了天王殿,此时正夕阳西下,城中炊烟生气,寺门也准备关了,故香客很少,二人步入,却见一妙龄女子跪在菩萨像前,“菩萨,信女愿倾尽一生,只为他高中,”女子双手合十:“菩萨啊菩萨,您一定要听见我的心声,让我的恋人衣锦还乡,”“求菩萨真滴有用么?”大神嘀咕:“瓦觉得还系求玉皇大帝比较靠谱,”凡政笑着摇摇头,一抬头,对上了菩萨像,此时正有阳光从高窗上投进来,落在菩萨像顶部,一晃,凡政似乎发现了什么,上前一步紧紧盯着菩萨像,这时大神看到那女子把一张纸条折叠好塞进了菩萨像前的香火坛中,“姑娘啊,”大神于是好奇的问道:“辣小纸条系虾米啊?”“是我的生辰八字,我之前和谈乙主持约好的,”女子倒不隐瞒:“我之前来过,求菩萨保佑我父母身体康健,主持说,我得把生辰八字交给菩萨,菩萨才能显灵,今日我来寺中才被其他师父告知谈乙主持去外地讲经了,所以我来就把生辰八字放到这坛里,菩萨应该能看到吧?”“这生辰八字是你的?”凡政心中一惊,忙走了过来:“谈乙主持让你拿的?”“是啊,”女子茫然的看着他们:“有什么问题吗?”凡政皱眉,那两个村子失踪的女子均为木命,之前也提出过疑问,人贩子是怎么知道她们的生辰八字的?

他又把复杂的目光转向女子,对啊,试问哪个女子,也不必说女子,世上哪个人肯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生辰八字轻易示人呢,可谈乙能做到,因为他是个主持,他便可以假借菩萨之名名正言顺的索要香客的生辰八字!凡政内心发颤,好生狠心的大和尚!大神打开了那张纸条,“哩回家吧,哩安全了,但以后还系少来地佛寺,有虾米困惑困难的可以来找我,”她看了眼上面的生辰八字,放心的说,“多多来捧场啊,”说完还偷偷塞给女子自己的名帖,凡政一把打掉了大神的名帖,然后一把拉住她的手:“所以你也想到了是不是?”女子看着掉在地上的名帖,又看了看二人扣在一起的手,大神也盯着手看,“咦~”女子嫌弃的发出一声赞叹,转身快步逃离这一对‘男男’,大神一把甩开他:“你干虾米,”“你也觉得人贩子是谈乙主持是吧?”凡政激动的问,大神看着他:“大哥,哩表血口喷银啊,银家系得道高僧,”“即使不是他也一定跟他有关系,你想,他是最有理由问别人的生辰八字,因为他是佛门中人没人会对他设防,而且香客还都心甘情愿,如此他便能从中挑出木命女子加以伤害!”凡政越说越激动。

“哇,哩好腻害,真系破案滴好手呢,”大神拍拍手,“你这是什么态度,”凡政皱眉,“介位一品,请问您有证据吗?哩几系怀疑就给辣主持定罪,哩就等着被骂吧,谈乙可系很凶的喔,”大神故作恐吓,凡政一甩袖子不再理她,谈乙主持的为人自己也是见过的!“大人,特大消息,我告知道的还热乎呢,”俄武这时跑了进来,“有多大?”二人回头,“这……这么大!”俄武伸长双臂,“别闹了,有事快说,”凡政无语,“是关于谈乙主持的,谈乙主持,他没有自己的房间!我的意思是,他根本就没有房间,也不跟别人一个屋,行踪神秘!”俄武激动万分,俩人面面相觑,“介……也算特大消息?”大神不太明白他的想法,“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么?一个主持,主持诶!居然没有房间,而且我采访了好多和尚,都不知道他晚上住哪里,”俄武继续激动,“是啊,所以他晚上住哪?”凡政无奈的叹口气,“好啦,疑点来啦,谈乙这人脾气不好,行事严肃,但他行踪更为神秘,来寺里五年了,愣是没有一个人看见他住哪,每天早上他都比弟子早到天王殿,所以呢,”俄武故作神秘的搓搓手。

“你就不能打听点有用的吗?谈乙主持有没有房间这算什么大新闻?”凡政无语,俄武嘟着嘴低下头,大神仰头望着巨大的菩萨像,眸色一深:“大银,哩好像对介个颇有发言权呐,”“什么?”凡政走过来,大神说:“瓦系修道之银啦,故不太懂介些佛像啊菩萨像啊,哩帮忙看一下啦,”凡政盯着菩萨像看了一会,“这是尊地藏菩萨像,在我朝小庙一般都用大理石或实木雕刻佛像,而大佛寺一般都用玉石,而且越有名的佛寺用的玉石越明贵,你像这尊菩萨……”凡政背对着菩萨像介绍着,却忽然一滞,双眸睁大,猛地转过身惊讶的盯着菩萨像。

“俄武,去把门关上,”凡政盯着菩萨像,一手抬起指向大门,俄武赶紧跑去门口,关门前还探出头四处看了看,现在正是僧人们用餐的时候,故没人过来,于是他赶紧把门关上了,凡政把衣摆撩起系在腰上,后腿几步助力一下子用轻功窜到了菩萨像上,俄武吓着了却又不敢大叫:“大人你这是干什么!让寺里的僧人看到咱们就得被撵出去啦!不是,大神你说说他啊,”俄武又去拉站在原地的大神,后者幽幽的转过头来,朝他诡异一笑,俄武顿时无奈,这俩货别看成天互怼,相同之处还真不少,比如某些时候都突然胆儿大,而关键时刻又都怂了,都有巨大的好奇心,而且都有贼心,还有贼胆,凡政爬到了菩萨头顶,没有犹豫的握紧拳就冲它的头来了一拳,“啊啊啊,大人你的手没事吧?”俄武吓得大叫,这可是石头做的菩萨像啊!这一拳下去凡政的手那肯定没法看了啊!可俄武并没看到血刺呼啦的场面,相反,只听‘咔’的一声,菩萨头裂开,接着便有类似墙灰的东西一块块掉了下来,俄武惊讶:“空心的?这……菩萨像怎么是空心的呢?”大神负手眯眼,凡政转身跃到房梁上,然后一个再次飞跃,发力踹向菩萨像,这次又是‘咔’的一声,整尊菩萨像脱离了佛台,缓缓向前倒去,俄武看傻了,大神眉头一皱跑过去一把将他推开,俄武几下踉跄踱到柱子旁,大神一抬头那菩萨直冲自己倒下来,霎那间,一个人影从空中落下,双臂勒住她的腰,一个快速飞闪,将她带离了原地,下一秒,菩萨像‘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咱们堂堂朝廷大员,现在竟然沦为打砸抢了,”俄武抱着柱子狂摇头,“放开瓦啦,”另一边,大神颇为无奈,“对不起……”凡政勒在她腰上得手立刻松开,大神摆摆手就往佛台走去,菩萨像倒了,佛台上就漏出一个大窟窿,“呵,原来还真是个暗道,”凡政走了过去,随后与大神互相看了一眼,便踏上佛台准备下去,“喂,你们等等我啊,不要留我一人在这等着被和尚骂啊,”俄武赶紧也跟上了,三人下了佛台,脚下竟然踩到了石梯,凡政和大神都松了口气,至少不会像上次那样狼狈的滚下去,大神从腰上的袋子里拿出火折子,一吹,面前的路微微清晰,三人扶着墙慢慢往下走,时刻警惕会不会突然窜出个什么,“大神,你怎么还随身带着火折子?你来过?”俄武问,“嘘,”二人回过身一齐朝他噤声,俄武顿时闭嘴,三人一路安全的走到底,下面依稀可以看见是个类似书房的地方,有书架有床,桌椅板凳都全,确定书房里没人后凡政才拿过大神手里的火折子,走到墙边的烛灯前点上,一刹那,书房骤亮,灯刚一亮墙上便出现一幅画,画中正是那条巨蟒,凡政还是本能的后退了一步,大神无言的看着那副画,“这是个什么?蟒?”俄武靠近打量,“看来这是个道士的住处,可佛寺之下,为什么会住了个道士呢?”凡政走到床前,看到了床上一件叠好的灰色道袍,还有一个对灰色铁锤。

寺内,悠然刮起一阵冷风,惘瞑慢慢走到公主屋外,伸出手,黄色的香囊静静的躺在手掌,他握紧,跨出一步,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父王,他为什么不理我了?”一句话从屋里传来,他的脚步一顿,“你得理解,他是方丈和主持费尽心思培养的人,将来,是要成为举世闻名的高僧的,”国王坐在女儿身边安慰道,“所以高僧就不能有朋友了吗?父王,我也没有要求什么啊,只希望我们能好好说说话,聊聊小时候,或是一起去看灯,城里那繁华的夜晚,是我最喜欢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记了他九年,而他……”公主一边抽噎一边说,惘瞑微微皱眉,心中五味杂陈,“孩子,他是出家人,出家人都是有自己的信仰的,其实你小时候就知道,他的信仰是佛祖,而你……”国王叹了口气,“我愿成就他,”公主忽然打断,屋外的男子一愣,“父王,我只当他是朋友,知己,他可以有信仰,我只要陪着他就好了,”公主说,国王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了,他明白,女儿对小和尚的感情,正介于一个模糊的时间,“我都想好了,以后,他每天诵经礼佛,我就在旁边给他敲木鱼,他若出去讲经,我就在旁边领头鼓掌,他爱吃素,我就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准备,天热了我给他铺凉席,天冷了我给他做棉衣,”公主捧着脸怅然道,惘瞑默默垂眸,“哈哈哈,傻孩子,你这不是对待朋友,你这是夫妻之间的琐事啊,”国王被她逗笑,‘夫妻’二字重重的敲进了惘瞑的心里,他发愣的站在门外。

儿时,自己跪在菩萨像前,“你真的想好了?一入空门,从此便与凡尘琐事无关,你无法娶妻生子,无法承欢膝下,无法入仕从商,当兵,或是只做一个寄情山水的诗人都是不可能的,”方丈站在身后,“弟子愿意,此生为佛法,为苍生,”自己双手合十,“出家,就喻意你以后只能站在世人所谓的‘幸福’旁边,看着他们不顾一切,半生所累,而你,不能有喜怒忧思悲恐惊,不能被世人的情绪所左右,你能做到吗?”

自己闭着眼:“弟子能做到,”惘瞑望着窗上淡薄光影,默默地收起心底一丝悲凉,公主落泪:“我只是想再看看他,他都不知道我有多少话想对他说,可是他却不认我,我这辈子最怕的事,就是再也看不到他,”屋外的惘瞑心中微微一惊,随即难过,却又不知该为谁难过,国王搂住女儿:“别难过啦,你再等等,等他想起来,”惘瞑默默的走出院子,一抬头看到谈乙主持风尘仆仆的从古廊尽头走来,“师父,您回来了?”惘瞑高兴道,“恩,我走这几日,寺里没发生什么大事吧?”谈乙在他面前站定,“大事么?啊,邻国国王和公主来还愿,”惘瞑想了想,“我知道,我听方丈说了,”谈乙点点头,似乎并不关心,“师父,师兄他们呢?”惘瞑看出谈乙主持有些神情不自然:“您怎么了?”“没怎么,”谈乙往不远处那个那个放经书的院子比划了一下:“我刚给那院子换了锁,记住,没事不要靠近那院子,”惘瞑行了个礼算是知道了。

“对了,还有京城来的户部侍郎大人也住了进来,说是总有百姓去衙门闹,不利于静心查案,”惘瞑忽然想起,谈乙一听,微微皱眉,“不好了出事了!快去天王殿...”这时一个小沙弥从不远处跑来,‘咚!’一本白皮古书从书架上掉落,砸在了正在来回摸索的大神头上,“啊啊啊!疼疼疼!”大神捂着脑门,“大神,没事吧?您倒是小心点啊,这里到处是古书,弄坏了咱可赔不起,”俄武走过去捡起书,“冒冒失失,怎么没砸死你,”凡政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翻看,“辣就砸洗瓦啦,瓦洗了就化作冤魂缠着哩啦,”大神阴阳怪气。

“话说这什么书?《融派年录》?”俄武借着烛光看清了书上的字,“融派是什么?听起来像个江湖帮派,”凡政问,“是前朝皇帝推崇的帮派,主修道法,是个正派,创始者都被称为天师,因为是创立于稽都,所以又称南道,后来咱们老皇帝起兵造反,这个兴盛一时的前朝正派也就瓦解覆灭了,啧,可惜啊,这原来可是江湖一大传奇,可后来也就凉凉了,倒不是因为战争,而是因为他们内部思想不统一,瓦解以后他们帮派里的古书啊,各路道法奇术,风水八卦图,各种秘术之类的瑰宝都被当时的天师带走了,融派消失后,其中一小撮余孽却存活了下来,逐渐形成本朝的藩穴派,并一直在寻找融派失传的那三本秘书。”俄武摇了摇头。

“蕃茓派?”凡政一惊,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蕃茓派,当朝魔教,武林祸患,国家想尽了各种办法剿灭均无果,这个组织最大的特点就是行踪不定,你永远也找不到他们的老巢,而且蕃茓派的人善于下蛊,笼络人心,没什么实际本事信的人还不少,凡政打开《融派年录》,里面的文字跃入眼中,融派,前朝大派,信奉玉皇大帝,创立于南方大城稽郡,故又称南道,创立者是一个靠算命发了家得道士,此人据说很厉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习得奇门遁甲又通晓各种奇术,前朝皇帝尊其为’天师’,蕃茓派供奉’三行神兽’保佑千秋万代。

凡政一页页翻看,“要说这融派曾经也是厉害,第一代天师是个会奇术得道士,创立融派之后既要守护百姓又要防着外人算计,啊对了,据说他们有三本秘书,叫什么不知道,反正是无价之宝,有了它们那所有本事都有了,”俄武倚着书架赞叹道,凡政翻着翻着,正好翻到一页名为‘神童志’的地方,“第一代天师仙逝了以后第二代又上来了,几年后被内部有心之人给害死了,其实这时候他们内部就已经开始内斗了,谁都想当老大,接着第三代天师也上位了,还是个小孩,刚出生时右眼是红色,还看不见,融派里的人算出他是个天机儿....”俄武叨叨,“什么是天机儿?”凡政打断他,“就是上辈子窥得天机,这辈子受到惩罚,老天蒙了他一只眼,当然这也算封建迷信,帮派里的人都认为他活不长,于是就把他送到了情谷....”俄武说,“情谷?就是现在闽北的情谷吗?”凡政问,闽北的情谷,名字好听,却是个一般人都不爱去的地方,俄武点点头,“送那干什么?那可是火山啊,”凡政微微吃惊,又把目光转回书面,书上也记录了这件事:融派的人把孩子扔进了火山里,任他自生自灭,一年后其生母拖着虚弱的身体来寻,竟然看到这孩子从谷底爬了上来,在场众人皆惊,而且孩子双目正常,上来时手中还握有一样神物。

“神物股掌大小,呈梅红色,条纹清晰,九天神降,本勿示于人,今天机儿取得,便以此为尊,呈于众人前,取天地灵气……”凡政读着书上对‘神物’的描写,却越读越迷糊,这书上根本就没写这东西叫什么,“就这样,这个‘天机儿’就被奉为“神童”,回去后由融派各长老教养,十岁时便当了融派天师,这孩子是个奇才,不仅懂得奇门遁甲,还懂医术,会做暗器,和老天师一样,通晓各种光怪陆离的邪术,”俄武接着他的话说,凡政点点头继续翻看,书上记载,第三代虽然当上了天师,但他的心不在融派,融派的总部在京城,他却偷跑了出去,回到情谷继续过他的闲散日子。

'天师引月光救皇帝'这时候,凡政也正好翻到这么一页,书上写,前朝皇帝患有眼疾,求医不得,于是特意跑到情谷去找那神童,求他施法,神童入山,口中念有词,指尖玄火,几步八卦引山风,直指星空,约须臾,月光顺风而下,缠绕指尖,神童默念口诀引山火,浴石,用其石敷于皇帝双目,少卿,皇帝双眸清澈,痊愈矣,随,封此神童为'丸天师',凡政挑了一下眉,这可是个好名号啊,被御赐了个名号,以后啥也不干也能领国家俸禄,要不说前朝真是腐败,这么点小孩也能领钱,不过……“啧,有点夸大了,真有这么神?”凡政看着这段话道,“什么?”俄武凑过来,“这上面把这神童写的跟个神仙似得,说什么引月光救人,其实原理很简单,情谷我去过,其中有一处山洞有天然的岩石孔洞,即山洞顶上以及四周都有大大小小的孔,那月光并不是被他引下来的,而是到了晚上自然从孔洞里投进来的,至于那石头更好解释了,应该就是普通的火山石,自带温度,那皇帝的眼疾也不是什么大病,应该是由于体寒引起的眼角痉挛,用火山石敷眼,长时间下来是可以缓解痉挛的,”凡政说,“啊,这么说那神童不是个神童?”俄武恍然大悟,“不不不,他确实是神童,一个才十岁的孩子,能懂这么深的中医,足以说明他好学且善研究,而且最关键的是,火山石不好找,这说明这孩子对情谷地理十分熟悉,你看,”凡政又翻回前几页,书上写到'神童虽为天师,却一直住在情谷里,从不参与帮派中大事,潜心研究道学,'“所以你之前说,后来融派内部互相猜忌生事,神童长年久居外面肯定也是个原因,天师是个小孩子本就难以服众,平时帮派里出事他又不管,于是日积月累,群情激奋,瓦解是迟早的事,”凡政做了评语,“大人,还是你分析的对,不过这书上把那神童写的也太神了,”俄武说,“嗨,正常,这书是融派自己撰写的,为的就是留给后人看,一个前朝国帮派没有点传奇怎么行,再说了,一个小孩再神能神到哪去,而且他要这么厉害,又怎么会死,”凡政说着饶有兴趣的往下翻看,后面写的也很笼统:此事过去几年后泰城城主起兵造反,皇帝害怕了,跑去找这个神童求救,希望得到护国之法,哪知这神童早就算到前朝气数已尽,自己也无能为力,于是关闭山门不见任何人,并托人带出一句话,自己决不向新帝称臣,泰城主仅仅用了半年就攻下了大半个前朝,于春日攻入京城,城灭,前朝皇帝吞药自杀,一代传奇融派里的所有神仙似得人物都一夜之间消失了,有人说他们历完劫回天了,有人说全都被新帝杀了,众说纷纭之间,同样消失的还有融派里的那些秘术,著作,八卦,伦理经,那个神童也消失了,带走了他的一身本事,没有后人可传,所以如今的蕃茓派一直在找,无论是神童还是失踪的前朝瑰宝,谁得到了,就可一步登天了。“这个第三代看来是个聪明人,还挺有骨气,誓死不降,可是好奇怪啊,既然他这么厉害,又会各种邪术,与其闭门不见,为何不顽抗御敌呢?”凡政疑惑,“他不是算到气数已尽了吗,再怎么抵抗也还是会被咱们老皇帝灭了的,”俄武说,“可是你看这上边说,他誓死不降,这说明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前朝人,即使改朝换代了他还是前朝人,既然他有这么颗赤子心,那奋起抵抗更能让他名留青史啊,他却选择……诶对了,倒没说他是怎么死的啊,”凡政又继续往下翻,他一直翻到末页,目光一顿,原来,第三代也抵抗过,书上写,城破,融派的所有人都失踪了,天师一直就在南方的情谷里,独自一人继续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新帝听说这个奇人后带兵到了南方,亲自上山请他为自己效力,如果不答应就放火烧山。

结果第三代非但不答应还用邪术引来三条巨蟒,凡政看到‘巨蟒’二字本能的心颤,那条铜铁做的巨蟒给他的心理阴影还是蛮大的,巨蟒冲向新帝,新帝躲过,士兵冲上去砍杀,三条巨蟒先后被斩杀,第三代冷眼凝视,忽然大声念口诀,有巨石从山上滚下,将新帝在山下的车马击倒,车中几名妃子相继被巨石压死,新帝大怒,命令放火烧山,并一脚将第三代从山顶踹了下去,眼看着他坠入万丈深渊,掉入火海,尸骨无存,俄武也跟着在一旁摇头:“真是残忍啊,”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烧毁了山中诸多树木珍奇,各种野兽灵物也都没了命,大火过后,新帝又命人给第三代立了个小趴趴坟。

他们还请了众多道士前来做法,布了个阵在坟上,寓意将第三代帮主就这么困在这,不许他再生轮回,俄武砸吧嘴道:“先皇就这么恨他啊?按理说那时候这第三代也是个孩子,先皇对一个孩子都能下得去手?”凡政叹了口气:“没办法啊,如果真按书上写的这样,那这个孩子了不得,这种级别的神童先皇自然是怕,如果让他活着,后果不堪设想,”他们一起怅然了一下,

忽然发现,某人已经安静很久了,一抬头看到她正用额头抵着墙,不住地滚来滚去,他无语过去扯开她:“干嘛呢,”大神望着他,泪流满面,他吓一跳:“你在这哭什么?”她抽泣:“刚才辣一下砸到瓦百会穴啦,疼死啦,”他默默走开:“那就疼死你吧,”转身又在书架上继续搜集,很快又找到了一个画本,她这次也凑过来看,画本里画了三条蟒,一条金色巨蟒,额前多一只眼,鳞片上有小型梅花图案,为第三代天师座下之物,另一条为银色巨蟒,双眸带寒,尾角处有一片锋利似尖刃的鳞片,融派圣物,也是洪都分舵舵主的座下之物,还有一条梅色巨蟒,头顶上有一颗自然形成的橘色玛瑙,是炼药师的座下之物,凡政歪了一下头:“嘶,好奇怪啊,这三条巨蟒前两条都是天师和舵主的圣物,为什么一个小小的炼药师也能拥有一条呢?”大神默默地看着图画上的三条蟒蛇,未发一语,忽的,她突然伸出手指着那条金的:“哇,介个和瓦们辣天看到的,样哩吓一跳滴辣条一样诶,”凡政冲她嚷嚷:“我没吓一跳!”然后平静道:“没错,我明白了,那里供的就是这条,那个融派瓦解以后以后有一支跑了出来,变成了现在的藩茓派,他们供奉这蟒,同时也在寻找失传的所有原来帮派中的秘术,等他们找到了,他们要么复兴融派,要么就以现在的藩茓派之命向皇帝进谏,因为融派的东西都是正经的阴阳八卦,五行周易,所以他们就有理由,也有希望成为本国推崇的武林帮派,不用再被人叫魔教,”俄武跟着点头:“对,这样他们有了朝廷做靠山以后就可大肆发展自己的线下生意,我估计这次妇女失踪就是他们干的,”大神这时指着图画:“肯定系啦,介上面写的吗,当年就得用妇女的血来供养巨蟒嘛,”俄武环视了一下四周:“现在只要确定这是谁的房间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凡政说:“刚才说是个道士的房间,我看不对,”大神看着他:“为虾米?”凡政接话:“第一这里的百姓都不太信道教,第二你们觉得一个佛寺会让道士住在下面?”俄武说:“怎么不可以,这说明佛压道,这些僧人应该高兴才是,”大神摇摇头:“哩不懂,介在风水里叫倒压,字面又通‘道压’,所以介些每天横着走的和尚肯定不会让一个道士住下,至少不会让他名正言顺得住,”俄武迷茫了:“那会是谁?”

凡政和大神叹口气,又开始四处搜索有用的信息,俄武郁闷的环顾四周:“所以这屋子到底是谁……大人,你看!”忽然他惊叫了一声,凡政和大神都顺着他的声音抬头看,只见书架顶上,有一串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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