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春阁,张树铭最近似乎忘记自己是朝廷大员了,整日的泡在这里,与陆月红纵情欲海,此刻已经喝的嘧啶大醉。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死敌正领着一众官兵向这里冲来,李定中如今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他穿着朝服,领着刑部府兵骑着高头大马来到了杏春阁,平时莺歌燕语的烟花之地如今被重兵包围,一众人等五花大绑,将张树铭从二楼押了下来。李定中见到张树铭醉酒窘迫的样子顿时开心的笑着,“张相,真是越老越糊涂,竟然在此地声色犬马,真是枉费了你中枢府左丞的头衔。与你比肩真是本相的耻辱!”说着就拿起桌上斟满酒的杯子,泼到了张树铭的脸上。一下子,张树铭就被浇醒了。他艰难的抬着眼皮子,望见李定中正向着他虐笑,“李相,来了。上去……喝一杯,这里……酒香……人……人美。”
李定中一脸的厌恶,“带走吧,不要再丢人现眼了。”此时屋外挤满了人,官兵从杏春阁抓人还是头一次。百姓们围聚在一起打着趣,哄笑着……而在人群的最后却有两个特殊装扮的人,他们掩着面,冷冷的望着这一切,其中一人轻声道:“老地方!”
知雅茶楼,三楼的包厢内,靠窗的位置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正在慢悠悠的泡着功夫茶,三息过后,门口处走进一人,还未等落座就听见泡茶男子慢悠悠道:“王大人,你可迟到了!”进门男子也是不在乎其对他的指责,落座一口饮下杯中茗茶,“李大人,现如今是何等局面,你还能如此镇定,真是让人佩服。相爷最近很是奇怪,以前从不逛窑子现在竟然如此沉迷!”对话的二人正是兵部尚书李忠与殿前御史中丞王安,张树铭最近的行为让王安很是不解,他不敢相信一向运筹帷幄的中枢府左丞会如此堕落,以至于自身不保,落入对手李定中手中。
一旁泡茶的李大人闻言发出一声冷笑,“王大人慎言啊,有时候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还是需要冷静的判断,和坚定的信念。”说着放下茶具,望着正在烧水的炉子,“一壶好茶需要沸腾的泉水才能烹制,沸腾的那一刹那才是关键!
王安闻言心中不觉疑惑起来,“李大人,话里有话啊,下官愚钝可否解答?”
李忠望着懵懂的王安,拿起一把折扇把玩起来,“王大人,这几日你的行经路线皆在我的掌握之中!”
“你跟踪我?”王安闻言瞬间站起,愤怒的望着李忠。
李忠见此也不生气,“王大人稍安勿躁,这是相爷的意思,相爷说了陆白客被抓,他肯定会撂,我们肯定会陷入被动。现今想要翻盘关键在于我们是不是一条心,事关生死前程,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李忠见王安怒气稍定,“走到王安身旁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今日我能在此见你,你应该明白意味着什么?如果相爷不信任你你今天是见不到我的!”
王安若有所思,心中怒气渐消。他站起身拱手道:“李大人下官……”李忠似是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握住王安的手,“王大人误需多言,我等皆是命运共同体,当荣辱与共!”
说罢二人坐下,李忠为王安续上一杯清茶,“王大人,李定中私调刑部府兵,这是否合规?”
王安:“李定中如今如日中天,他早已把朝廷法度抛于脑后,其……”王安陡然心头一阵,他似是抓到了什么关键。
李忠见王安如此反应,“王大人身为殿前御史中丞也该为朝廷监察一下百官了!”
王安:“李大人意思,要我弹劾李定中私调府兵,奏他个目无朝廷法度之罪?”
李忠闻言哈哈一笑,“奏是要奏,但不是现在,你可先拟好折子,要不了多久这场戏将由你开场……”
王安似懂非懂的点着头,“李大人,弹劾他不是问题,只是下官还是有些不解,光靠这一条恐怕参不倒他吧!”
李忠:“王大人只管参,好戏还在后头,江北州的消息快要进京了……”
刑部大牢,最宽阔的一间牢房内,张树铭此刻正坐在干草席上低着头揉着太阳穴。原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此刻外面站着的三个人让他内心还有着不小的冲击,张树铭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急切,根据最新情报白生应该是两日后抵京,如今却已经站在他面前,李定中簇拥着武江王,带着白生来到此地到底为何?他还没有看透。
现今之计只有以不变应万变,张树铭故作镇定,“王爷,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武江王林蚩武蔑笑着走到张树铭近前,“张相,你不想见我吗?此刻,你以为谁还能救你?你的那些同伙?他们离了你的领导早就一盘散沙,本王根本看不上。还是说你在等老六来救你?”
张树铭望着林蚩武,艰难的挪动着身体靠在阴暗的墙壁上,他心中稍定,李媚娘没有暴露,李忠,王安暂时安全,武江王此时来见自己肯定是以为此次稳操胜券,太急了。张树铭心中快速思考衡量着,他望着林蚩武,“王爷,老夫一把年纪,半截入土熬不了几年了,”
武江王林蚩武望着此刻的张树铭心中很是得意,先帝留下的首辅如今生死就掌握在手里,“张树铭,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靠我,要么死在这里!当然我不会亲手杀了你,杀人的事我会留给老六!这个无能的皇帝,这是他唯一的价值。
“武江王!”张树铭陡然太搞了声音,颤抖着望着林蚩武,“你想造反?陛下睿智英明,你……”
“匹夫!”林蚩武显然是被张树铭的话语给激怒了,“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不要忘了你现在是阶下囚!”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定中突然走到近前,“张树铭,你还有的选吗?王爷亲自来见你,足见对你的重视,不要不识抬举。你只有投靠王爷,为王爷效力,这一条活路,或许我们……还可以是朋友!以后整个朝堂尽在我们掌控之中,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不要到最晚节不保!”
张树铭此刻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一切的事件竟然是为了拉拢他,武江王想篡位,他狂笑着,“老夫要是没有猜错此刻刑部大牢已经是你们的地盘了。”
李定中:“你说的不对,我来给你补充一下,如今整个刑部已经效力于王爷。用不了多久,我们会推荐一位自己人就任刑部尚书。届时整个朝堂还有反对的人吗?陛下的实力除了卫戍营、骁骑军以及远在江北州的江亲王,还有谁?你我在朝多年,你的心思我懂!你想权倾朝野,可惜生不逢时,放弃吧……你我联手,一切皆有可能!”
武江王:“李相,不必多言了。张树铭,本王给你一天时间,如果想通了就让白生来找本王。如果你依旧顽固不化,可不要怪本王心狠!”说罢便离开了,只留下了白生一人。
张树铭望着白生,阴暗的光线下刚好衬出白生的阴暗与险恶。
此刻的张树铭竟然异常的冷静,没有了刚才的激动,没有了刚才的迷茫。“白生啊!看不出来你也是个人物啊,当年老夫没有收留你,你说这会不会是个错误啊!”张树铭率先开口道。
白生似是没有听见一般,任凭昏暗的烛光射出的倒影在他半张脸上摇曳。
“你不要浪费时间了。”张树铭整理了一下凌乱的白发,“老夫不会投靠武江王的,你回去复命吧。”
“我知道”白生近乎抢答道,“如果投靠你就不是张树铭了!不过在我复命前,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相爷!”
张树铭:“有话就直说,说完就走。不要打扰我休息!”张树铭显得很不耐烦。
白生根本不在意张树铭的态度,走到近前蹲下身子,“张相,你说银杏果是生的好吃还是熟的好吃?”
“什么!”一瞬间,张树铭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此刻他才是真正的慌了,他不怕武江王,不怕李定中,甚至自己坐牢他也不在乎,因为只要李媚娘反间白生成功,一切都可以瞬间翻盘。不过现在白生的话,彻底击垮了张树铭,白生识破了李媚娘?他不相信眼前的话,要是如此,自己可就没有机会了!
一旁的白生望着惊恐的张树铭微微一笑,“相爷,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张树铭:“老……老夫从不食此果,不知!”
白生:“不知!或许李媚娘知道吧!”
张树铭毕竟是久经官场的,片刻惊恐后立马恢复了神情,“白生,佩服!老夫佩服。看来以前是我看走了眼!说吧,你想如何?如果老夫没有猜错你想跟我谈条件吧!”
白生:“张相果然不简单,这么快就发现了关键!看来李定中之流根本不是你的对手。白某就直言了,我们合作,我助你干掉李定中,洗脱冤屈。你助我入主武江王府,我要成为王爷唯一的谋士,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哈哈……”张树铭突然大笑,“白生,你是不是疯了,你觉得我会帮自己的对手吗?更何况你成为武江王唯一谋士又有何意?你以为当今陛下真是软柿子吗?你以为他真的能谋反吗?可笑……”
白生:“武江王为人善武,权谋之道近乎白痴,李定中刚愎自用,太过自信,倒是你还算有点脑子。至于陛下,如果我来辅佐武江王,大越江山该由谁来做可不好说!”
张树铭:“你杀了李定中,武江王就算再傻也不至于这点分不清。”
白生阴沉一笑显得很轻松,“谁说我会杀他?杀他的是陛下,陷害他的是你,我只是在幕后为武江王谋划,因为我的谋划他免于刀口,你说他是谢我还是杀我?”
白生见张树铭不开口又道:“你没有选择,没有我的帮助你翻不了盘,你的党羽会被全部清除,你自己也将死于非命,与我合作,以后就是你与我争雄,到时候如何搅弄风云,生死富贵各凭本事。陛下虽然也会猜到一些但是也没有办法,他势单力孤朝中无人,结局自然可想而知!”
张树铭被眼前的一切彻底震撼,如此阴暗的小人一旦得势肯定会搅得天下不得安宁,但是他明白先机已失,他已无法全胜。
“白生!”张树铭艰难的站起来,“你准备怎么帮我?”
白生:“相爷果然是明白人,今晚京畿司会收到一封匿名信,信的内容是李定中藏匿是陆白客小妾,以及其怀孕的事实。你说京畿司知道后会不会再突审陆白客?京畿司发现此事涉及主审肯定要面圣请旨,你说陛下会怎么想?”
张树铭:“白先生好谋略!只是陆白客小妾依旧在李定中手里,只要李定中稍加威胁陆白客依旧不敢反供。”
白生:“关押之地一共有四个人知道,除了我之外,还有李定中和霍邱以及武江王。李媚娘泄露了地址,你的人救出他们应该不难吧。”
张树铭:“你想陷害霍邱?”
白生:“李媚娘报信后就要消失,这样霍邱就说不清了,王爷为了自保一定会杀了霍邱,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而我就就成了王爷唯一信任的人。”白生顿了顿有道:“自从我戳穿了李媚娘后,告诉她你的近况她很担心你,张相得此红颜此生无憾了。”白生至此还不忘调侃张树铭。
张树铭:“陆白客如何知道人被救?京畿司是中立府衙,我没有人在里面,我想李定中也没有。”
白生:“京畿司捕快黄成是我的同乡,如今他已经被京畿司派到陆白客家奴陆勇身边做卧底,他会搞定陆勇,告诉陆白客一切,你们的事陛下一定会御审,届时,李定中就会自陷困局,一切事件都会被认为是李定中指使,包括江北州吴杰杀了陆雄,也会认为是李定中指使。这一切都需要陆白客指认,至此,张相就安全了。
张树铭:“白先生真是未雨绸缪啊,连京畿司都在你算计之内,如此陆白客可就活不成了,你如何控制陆白客?
白生闻言淡淡一笑,“陆白客小妾怀孕了,这是他唯一的骨血了,他不会不管的。”
张树铭此刻感到很苍凉,“后生可畏啊,你是一个可怕的人。”张树铭望着白生用了略微颤抖的声音说着。
“张相”白生此刻心如止水,“你老了,以后的朝堂是我白生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