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列祖应命,四宗顺则。”
“申锡无疆,宗我同德。”
“曾孙继绪,享神配极。”
大唐太宗皇帝贞观十三年,岁首,皇帝居长安京大内(太极殿)受万国来朝,而唯独高昌国王麴文泰缺席,于是太宗对其使臣说:“高昌数年来,朝贡脱略,无籓臣礼,国中署置官号,准我百僚,称臣于人,岂得如此!今兹岁首,万国来朝,而文泰不至。增城深堑,预备讨伐!”
唐太宗随即下诏,以吏部尚书侯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左屯卫大将军薛万彻为副总管,率唐军、契苾、突厥数万兵讨伐。
贞观十四年盛夏,侯君集驱动大军,踏进沙碛,克服重重困难,艰难向前跋涉。鞠文泰得知唐军已到高昌东沙海边沿,惊惧而死,其子智盛立为国王。唐军到柳谷,有人告诉侯君集,不日将要安葬鞠文泰,高昌官员国民将集会于墓所,诸将请借机偷袭,侯君集说:“不可,天子因为高昌无礼,因而命我等讨伐,突袭人家于坟墓之间,不是问罪之师所做的。”于是擂鼓张旗而进,到田城,高昌军拒不投降,唐军架云梯攻城,当日攻克,唐军攻下田地城,高昌出军迎敌,不是唐军对手,大败而退。接着,唐大军赶到,将高昌城合围。
国君麴智盛率军迎战,被击败后退保都城。唐将候君集命将士填堑攻城,又造高5丈可以俯瞰城内的巢车,对城内动静了如指掌。奉命前来救援高昌的西突厥军畏惧唐军威势便在可汗浮图城投降。鞠智盛见大势已去,放弃抵抗,开门投降。侯君集又分兵攻取高昌属地,各地军民争先恐后开城迎接,不几天,高昌所剩二十二城全为唐军占领。鞠智盛被押到长安,太宗任其为左武卫将军,封金城郡公。至此高昌国亡。
太宗灭高昌时西域百姓皆迎唐军,有歌谣为证,其歌为:“高昌兵马如霜雪,汉家兵马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回首自相灭。”
平定高昌后,唐太宗不顾魏征、褚遂良等宰臣的反对,力排众议,在其地置西州,在可汗浮图城置庭州。不几日,又置安西都护府于交河城,留兵镇守。太宗亲制碑文于交河,并题诗一首,诗曰:“矗矗高山,以镇交河。镵文以石,懋昭王德。王德克昭,长宁攸宁。于斯万年,仰我大唐。”
太宗皇帝的御制诗文,便刻在安西都护府的一块大石碑上。
江南道余杭刘氏捣灭高昌披荆斩棘,甚有功绩累世受封安护府府督,颇有权势。和当地士人相处融洽,为国人所敬。
府督刘氏数传后世为刘权,膝下惟有一子。刘权不忘故乡,为儿子取名中哲。
到刘中哲十二岁那一年,山东有一名士人屡试不第,弃儒经商,随着乡人来到西域。这人不善经营,本钱蚀得干干净净,无颜回乡,就此流落异乡。有人荐他去见刘权,想要谋个生计。刘权和他一谈之下,心下大喜,便即聘为西宾,教儿子读书。刘中哲开蒙虽迟,却是天资聪颖,十年之间,四书五经俱已熟习。那老师力劝刘权遣子回中土应试,若能考得个秀才、举人,有了中华的功名,那可是大有光彩。刘权也盼儿子去观光故土风物,于是重重酬谢了老师,打点金银行李,再派僮儿刘康跟随,命刘中哲随同老师回中土原籍江南道应试。其时正是天宝六年,正值逆奄高力士掌朝,在天宝朝六年之间祸国殃民,杀害忠良,天下元气大伤,兼之连年水旱成灾,流寇四起。中哲等三人行至新安,雇船沿运河西下余杭。不料只行出数十里,四下忽然大乱,一群盗贼涌上船来,不由分说,便将那教书先生杀了。刘中哲主仆幸好识得水性,跳水逃命,才免了一刀之厄。
当晚三更时分,刘中哲二人躲在村西七里的树林子中,手里拿着铜钢剑,只盼有只野猪或是黄麖夜里出来觅食。两人已等了一个多时辰,始终不听到有何声息。正有些不耐烦了,忽听得林外传来一阵铎铎铎之声,两人心中一凛,均觉奇怪:“这是什么?”
便在此时,忽听得远处有几人大声吆喝:“往那里走?”“快给我站住!”接着黑影晃动,一人闪进林中,月光照在他身上,刘中哲二人看得分明,不由得大奇,原来那人撑着根拐杖,却是一老头儿。只见他左拐在地下一撑,发出铎的一声,便即飞身而起,躲在树杈,这一下实是高明之极的轻身功夫。刘中哲两人不约而同的伸出一手,互握了一下,都惊诧万分:“想不到这老汉武功竟如此了得!”躲在长草之中,不敢稍动。
刘中哲两人在草丛中只听得脚步声响,后有两个人追到林边,低声商议了几句,便一步步踏入林来。两人手中青光闪烁,各握单刀。其中一中年汉子大声喝道:“兀那老儿,老子见到你了,还不跪下投降?”那老头儿只躲在树梢不动。那辆人挥动单刀,呼呼虚劈,渐渐走近,突然间波的一声,绿光闪动,一柄竹拐突地刺出,指向那中年汉子前胸,老头儿不待那招用老,便从背上抽出利剑,腕抖剑斜,剑刃已削向那汉子的右颈。那汉子竖剑挡格,铮的一声响,双剑相击,嗡嗡作声,震声未绝,双刃剑光霍霍,已拆了三招。中年汉子长剑猛地击落,直击顶门。老头儿避向右侧,左手剑诀斜引,钢剑疾刺那中年汉子的大腿。
蚩的一声,那中年大汉顶门中剑,扑地倒了。余下那人大骇,转身便逃。他脚步飞快,顷刻间奔出数丈。老头儿右手往怀中一掏,跟着扬手,那人当场毙命。
刘中哲二人见老汉于顷刻之间连毙两人,武功之高,生平从所未见,心中都是怦怦乱跳,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均想:“我们倘若给他发觉,只怕他要杀人灭口,我俩可万万不是敌手。”
二人神想时,却见那老头转过身来,缓缓说道:“二位请出来吧!”刘中哲二人大惊,只得从草丛中长身而起,手中紧紧握住了佩剑。刘康向刘中哲手中钢剑瞧了一眼,随即踏上两步。
那老儿微笑道:“请两位帮我老头子一个忙,将尸首埋了,行不行?”刘中哲主仆二人对望一眼,不敢接口。却均心道:“行!”
见半天没有答应,老头儿冷笑一声,说道:“两位小相公看来是第一次出门,什么世情也不懂的了。”
这一来,只将刘中哲吓得满腔雄心,登化乌有,二人连忙用石头在地下掘了个大坑,将两具尸体搬入掩埋。
两人又在乡间躲了三日,眼见危城不可居,还是急速回家的为是。于是买了两匹坐骑,胆战心惊,沿路打听,向西域而去。幸喜一路无事,有一日行经登封少林,山道崎岖,天色向晚,两人焦急起来,催马急奔。一口气奔出十多里地,到了一个小市镇上,主仆两人大喜,想找个客店借宿,那知市镇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无。刘康下马,走到一家挂着“南山客栈”招牌的客店之外,高声叫道:“喂,店家,店家!”店房靠山,山谷响应,只听得“喂,店家,店家”的回声,店里却毫无动静。正在这时,一阵北风吹来,猎猎作响,两人都感毛骨悚然。
刘中哲拔出佩剑,闯进店去,只见院子内地下倒着两具尸首,流了一大滩黑血,苍蝇绕着尸首乱飞。腐臭扑鼻,看来两人已死去多日。刘康惊恐大叫,转身逃出。
刘中哲四下瞧去,到处箱笼散乱,门窗残破,似经盗匪洗劫。刘康见主人不出来,一步一顿的又回进店。刘中哲道:“到别处看看。”又去了三家店铺,家家都是如此。有的女尸身子赤裸,显是曾遭强暴而后遭害。一座市镇之中,到处阴风惨惨,尸臭阵阵。两人不敢停留,忙上马向西。
主仆两人行了十几里,天色全黑,又饿又怕,正狼狈间,刘康忽道:“公子,你瞧!”刘中哲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远处有一点火光,喜道:“哪里有个大寺。”
两人离开大道,向着火光走去,越走道路越窄。刘中哲忽道:“倘若那寺庙是贼窟,岂不是自投死路?”刘康吓了一跳,道:“那么别去吧。”刘中哲眼见四下乌云欲合,颇有雨意,说道:“先悄悄过去瞧一瞧。”
刘中哲缓步走向寺前,河南少室山山势雄峻,山道却是一长列宽大的石级,规模宏伟,工程着实不小,那是唐朝高宗为临幸少林寺而开凿,共长八里。两人骑着黑马委折而上,见对面山上五道瀑布飞珠溅玉,奔泻而下,再俯视群山,已如蚁蛭。顺着山道转过一个弯,遥见黄墙碧瓦,好大一座寺院。只见树木森森,荫着一片碑林。石碑大半已经毁破,字迹模糊,不知写着些什么。中哲心想:“便是刻凿在石碑上的字,年深月久之后也须磨灭,如何刻在我心上的,却时日越久反越加清晰?”瞥眼只见一块大碑上刻着唐太宗敕赐少林寺寺僧的御札,嘉许少林寺僧立功平乱。碑文中说唐太宗为秦王时,带兵讨伐王世充,少林寺和尚投军立功,最着者共一十三人。其中只昙宗一僧受封为大将军,其馀十二僧不愿为官,唐太宗各赐紫罗袈裟一袭。他神驰想像:“当隋唐之际,少林寺武功便已名驰天下,数百年来精益求精,这寺中卧虎藏龙,不知有多少好手?”
下了马,把马缚在路边树上,两人缓步上山,蹑足向火光处走去。行将临近到寺门外,竟不见一个人影。
刘中哲道:“要不我们喊叫一下罢!”刘康随即朗声喊道:“喂,还有人吗?”这句话刚说完,只见一个小僧走了出来,手举油灯,颤巍巍的询问。刘中哲道:“我们是过路客人,想在寺上借宿一晚。”那小僧微一迟疑,道:“请进来吧。”
深夜,窗外的雷电撕裂了天空,银色和紫色的电蛇在乌云中偶现鳞牙,雨下个不停。
诸位看官,笛声残的故事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