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宫。
念离躺在卧榻之上，两只手搭在自己的腹部，呼吸微弱，只有腹部轻微的上下证明了她至少还有呼吸。
慕容枫坐在念离身侧，手中还拿着一只尚且冒着热气的帕子。
“陛下，还是奴婢来吧。”春香立在慕容枫身后，眼看着慕容枫这副样子，轻声唤道。
慕容枫的双眼无神，一双眼睛依旧凝视着念离，只是微微摇摇头，“不必了，还是朕来吧。”
这些时日，莫说是念离的饮食了，便是这些擦脸擦手的小活计都是慕容枫亲自来做。
无奈，春香只得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两只手紧紧地攒在一起，嘴角抿了抿，喉咙上下滑动，退在一边，一言不发。
这几日，消息乱哄哄地传来，春香对于念离的身份也有了几分了解。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念离一直同萧清婉不和睦。
从前，只以为是萧清婉过于跋扈。
但是如今，春香什么都明白了。
念离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她的身份。
她是鹿子兮，鹿将军。
不知道在外人的眼中，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可是，春香知道，这消息一定是真的。
不为别的，只为念离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便看得出来，她定然不是深闺之中养出的女子。
正想着，却听到殿外传来了陈岷的声音，“陛下……”
陈岷站在殿外，轻声唤了唤。
慕容枫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样。
无奈，春香的身子只能躬了躬，低声道，“陛下，好像是陈公公。”
慕容枫这才转过头。
他有些走神，听到春香的话，先是微微愣了愣，才恍然大悟地答道，“让他进来。”
春香答应一声，便往外而去。
“陛下。”不一会的功夫，陈岷便已经引着陆丰泽走进殿中。
陆丰泽站在殿内，双手垂在自己身侧，未曾行礼，只是轻轻挑动了两下自己的没交，凝视着慕容枫。
那双眼睛……
慕容枫抬起头，才看了一眼，便是一愣。
那双眼睛，为何如此熟悉？总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似的。
陈岷见陆丰泽昂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中也是一紧。
他轻轻上前，抬起手，晃动了两下陆丰泽，轻声道，“陆先生，问安啊。”
陆丰泽依旧是一动不动。
他的双眼挑动了两下，身子往一边倾斜几分，一眼便看到了床帏之中的念离。
那卧榻被床帏笼罩着，陆丰泽看不清楚念离的脸颊。
依稀之间，只能感觉到念离闭着双唇，呼吸十分微弱。
这殿中还弥漫着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陆丰泽什么都明白了。
他猛然抬起头，冷眼盯着慕容枫的双眼，“陛下，离嫔娘娘的身子看上去十分微弱。”
陈岷一愣，猛地一下转过头，声音压得很低，“陆先生……”
他诧异于陆丰泽竟然半分也没有对慕容枫问安的意思。
陈岷正要再说话的时候，慕容枫却对陈岷摆摆手。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陆丰泽身边，转过头，瞧了一卧榻之上的念离，冷声道，“离嫔娘娘昏迷不醒，宫中的太医们都已经尽了全力，却还是没有任何效果。”
陆丰泽也不答话，只是一步上前，瞧了一眼春香，扬动下巴，指了指卧榻之边的床帏，冷声道，“掀开。”
春香啊了一声。
她进宫多年，却从未见到过会有人对于陛下露出如此不敬的样子。
春香有几分慌张，慢慢地转过头，瞧了一眼慕容枫。
见慕容枫对自己点点头，春香这才答应一声，掀开卧榻边的床帏。
念离那张苍白的脸颊映入陆丰泽的双眼之中。
她脸上的血痕那样明显，眼下的伤疤虽然已经简单地处理过了，但是不难看出那疤痕的深刻。
念离的侧脸之上还有几分水渍，显然是被人擦拭过。
陆丰泽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念离。
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攒在一起，指节发着白，便是胡子也开始不断地颤抖。
春香距离陆丰泽最近，几乎已经能够听到他牙关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春香一愣，身子微微向前探动两下，低声道，“陆先生？”
陆丰泽没有答话，便是连脉诊都没有拿出来。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轻轻地往念离的脸颊之上搭去。
“陆先生……”春香见状，大惊失色。
她伸出手，便想要去阻拦陆丰泽。
不成想，身后的慕容枫却沉声道，“春香。”
春香转过头，却见慕容枫对她摆了摆手。
念离是陆丰泽的关门弟子，对于陆丰泽而言，想必念离和自己的女儿无异。
如今，看到自己的女儿这副样子，陆丰泽心中的心疼与痛苦可想而知。
春香缓缓地收回自己的手，退到一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屋中流动着一股奇奇怪怪的气息。
陆丰泽的手打着颤抖，落在念离的右脸之上。
温热的指尖才刚刚触碰到念离的脸颊，便见眼前的陆丰泽的肩膀抽动了两下。
他的喉咙上下滑动，只觉得一股甜腻的气味从自己的喉咙之间涌动而起。
陆丰泽开始抑制不住地猛烈咳嗽。
见状，春香忙扶住陆丰泽的肩膀，“陆先生……陆先生……”
陆丰泽迅速收回手，从自己的衣袖之中拿出一只白色的帕子。
他将那帕子掩在自己的口鼻之处，躬着身子，依旧是不断地抽搐咳嗽。
好一会之后，陆丰泽才停住咳嗽，低下身子，取下脸前挡着的白色帕子。
那帕子之上却是一边红色。
这陆丰泽竟然咳出了鲜血。
见状，春香大惊失色。
她向后退了一步，抬起一只手，微微颤抖了两下，“陆先生，您……您这是？”
陆丰泽转过头，瞪着慕容枫。
慕容枫绝对不会看错，陆丰泽的双眼之中冒着杀气。
虽然那杀气几乎是一闪而过，可是慕容枫还是看得清楚。
他右手搭在自己身前，一双眼睛凝视着陆丰泽，眉角紧紧地蹙在一起。
那双眼睛散发着杀气的时候，便更加熟悉了。
到底从哪里见过这双眼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