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黑暗之中,慕容年算不得时辰,约莫是在半个时辰之后,萧清婉便扯着一个穿着一身灰蓝色短袍的小男孩走了进来。
“麟儿。”萧清婉一进到屋中,便蹲下身子,双手搭在麟儿的肩膀之上,轻轻拂动了两下,低声道,“这就是慕容年。”
“慕容年?”麟儿闻言,面色微微变动几分,向后退了两步,一脸惊讶地抬起头,望着萧清婉的侧脸,“母亲,他就是慕容年?”
萧清婉答应了两声,轻轻点了点头,“他便是慕容年,是你的父亲。”
慕容年眼盯着麟儿,缓缓地蹲下身子,张开双手,望着麟儿的眼睛,唇角勾动,露出些许欣喜的笑容,“麟儿,过来……过来啊。”
麟儿却拉着萧清婉的衣袖,往她的身后闪躲了两下。
他从萧清婉的身后探出头,一双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动着,望着慕容年,却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麟儿,到父亲这里来啊。快来。”慕容年眼见着这孩子的眉眼之间的确和自己有几分相似,更是心中欢喜不已。
他顾不得自己尚且处在桐华台之中,只是流着泪,蹲在地上,单单靠着自己的一双脚,往前蠕动而来。
“麟儿……麟儿……我是你的父亲啊,父亲啊。”
说话的功夫,慕容年已经到了麟儿的身边,一把将麟儿扯进自己的怀中。
他不顾麟儿如何反抗,只一把抱住了麟儿,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又抬起头,望着麟儿的双眼。
慕容年将麟儿散落在耳边的碎发别在而后,头往前凑了凑,嘴唇落在麟儿的脸颊之上,留下深深的一吻。
麟儿的头向后靠了靠,却是一脸的不情愿。
见状,萧清婉将麟儿扯到自己的身后,往屋外瞧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慕容年,孩子你也见到了。你答应我的事情,总不会不办了吧?”
慕容年闻言,眉角勾动两下,抬起头,盯着萧清婉的侧脸,高声道,“你让我再见一见我的儿子……再见一见我的儿子……”
说着,慕容年便往前扑去。
萧清婉一个侧身,将麟儿扯到自己的身后,往左边退了两步,沉声呵斥,“慕容年,你做什么如此大的声音?虽然这桐华台附近的守卫已经被我支走了。可是,这是在宫中,隔墙有耳,你这样大的动静,就不怕被人听到吗?我们母子二人的性命可都在你的手中了!”
此刻的慕容年哪里还有如此的顾及,只抽动着双眼,望着麟儿,像是失心疯了一般,快步冲到麟儿附近,将他抱进自己怀中。
麟儿到底还是个孩子,被一个陌生男人如此抱住,心中慌张不已。
他抽搐了两下,晃动着那一双小脚,“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眼见着麟儿越闹越凶,萧清婉的心中惧怕,生怕若是麟儿再闹出些什么动静,惊动了周围的侍卫。
可是,她一个弱小女子,哪里又气力夺过麟儿。
就在萧清婉心急焚忧之时,一个侧脸,却看到了放在一边桌上的匕首。
她咬着牙,索性冲到一侧,一把握住那匕首,呼哧呼哧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猛然别过头,冷眼盯着慕容年。
慕容年正抱着麟儿,不管他如何不情愿,都胡乱地在他的脸上亲吻着。
麟儿的哭声越来越大, 萧清婉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等了。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只会惊动和宫的侍卫。
萧清婉再也无法忍耐,两步冲上前,将手中的匕首胡乱地扎进了慕容年的后背之中。
慕容年还在喜悦之中,脸上的欢喜神色都尚未散去,便愣在原地。
可怜慕容年竟然还记得将麟儿缓缓地放了下来,一只手捂住麟儿的眼睛,慢慢地转过头,盯着萧清婉。
那把匕首还握在萧清婉的手中。
鲜血顺着锋利的匕首刃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
萧清婉虽然心狠,可终究不过是个深宫妇人,见到如此局面,心中怎么会不慌张?
她抖动着嘴角,盯着慕容年诧异的面庞,“对……对不起……我……我必得为了我的孩子思量才是……”
慕容年一只手死死地捂住麟儿的眼睛,也不恼怒,只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喘动几番,抿着自己的唇角,胸口上下抖动。
说来也奇怪,这麟儿此刻倒是不恼也不哭,只安安静静地站在慕容年的身边。
“我……我不怪你。”慕容年对萧清婉挤出一个笑容,“我听说,你生麟儿的时候险些丢了半条性命,本是我对你不住……如今……”
正说着话,慕容年只觉得自己喉咙之中传来了一阵甜腻气味。
他喉咙动了动,再也抑制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萧清婉猛然向后退了两步,再也抑制不住,“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我死了,你和麟儿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度过此生了……”
慕容年的身子一软,“啪嗒”一声摔倒在地。
他唇角的鲜血还往外涌动,背后拿到匕首扎出的伤口分外显眼。
萧清婉立在门边,惊慌失措地盯着眼前的一幕,直到慕容年的手脚已经完全不动,才从惊慌中苏醒过来。
她手指一麻,手中的匕首“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上。
“麟……麟儿……”萧清婉喉咙上下翕动,对麟儿摆摆手,“过……过来。”
麟儿慢慢地张开眼睛,瞧着地上那一滩鲜红的血液,却没有办法惊慌之色。
他缓缓地走到慕容年的身边,伸出手,胖乎乎的手指搭在慕容年的鼻腔之下,试探了一下,便摔倒在地。
“母亲,他死了?”麟儿别过头,盯着萧清婉的双眼,轻声道。
萧清婉顾不得许多,只一把将麟儿抱了起来,便扯开门,往外冲去。
才到门口,却见蓝芳儿一袭红色长裙,头上还戴着当初慕容年送给她的金簪子,满脸泪水地站在长廊之中。
方才屋中的动静她听得清楚,也知慕容年此刻已然是亡魂。
萧清婉慌乱之间,倒是顾不得蓝芳儿,抱着麟儿便往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