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那奶声奶气的童声响起的同时,只见半空中那白袍小姑娘一闪而至,伸出那白白嫩嫩如同水葱的手指,作势便欲向着那翰林文宝紫玉狼毫笔轻轻地抓去。
翰林文宝,乃是儒家翰林一身修为所化,其威力非同小可。
然则,这白袍小姑娘,竟是敢赤手空拳地去捉翰林文宝,他居然不怕那翰林文宝散发出的炽热光线。
“你……找死”,举人陈惊风看到突然出现的白袍小姑娘,先是一个愣怔,随后便高声怒吼起来,“胆敢玷污我陈氏翰林文宝!”
血!
舌尖之血!
与心脉之血相通的舌尖之血!
举人陈惊风一口咬破了舌尖,不顾疼痛地蹙着眉头,运起“横眉吐气”的举人儒术,噗地喷出一口舌尖之血,鲜血凝聚成一道高速的气流,
这件曾祖所赐的翰林文宝被陈惊风温养十余年,早已与其心意相通,他“横眉吐气”的儒术刚一激发,那道裹着舌尖之血的气流已是呼地笼罩了紫玉狼毫笔。
瞬息之间,陈惊风那团舌尖之血被吸入了紫玉狼毫笔,饱饮了一通举人舌尖之血的毫毛,登时变得丰盈而饱满,那炽热的可击杀妖族的紫光,愈发炽烈起来。
“啊、啊、啊——”
战场上的小妖们,一时无法抵受这炽烈紫光的炙烤,登时痛苦地嘶吼成片。
而人族这边,沐浴在这炽烈紫光中的童生、秀才、举人们,高歌着太祖战诗,登时战意蓬勃,战力更是再次猛地蹿升一截。
“哼!气死本姑娘了!”
就在蛇妖们的惨嚎声中,就在举人陈惊风全力激发翰林文宝之时,半空中那恼怒地娇嗔着,伸出水葱般手指,一把捏住了紫玉狼毫笔,捏住了这散发着炽烈紫光的翰林文宝。
这件足可瞬间击杀小妖和初阶妖者的翰林文宝,居然如同玩具一般被白袍小姑娘握着,把玩着。稍后,便被白袍小姑娘啪地折断,攥在手心轻轻一揉,顷刻间变成了一堆碎渣。
“噗——”
心神相连的翰林文宝被毁,举人陈惊风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该死的,你毁了曾祖的心血,毁了我的翰林文宝!”举人陈惊风眼看着翰林文宝被毁,心头泣血般怒吼着,恨不得飞掠上高空,一把掐死那白袍小姑娘。
举人陈惊风颤抖着嘴唇,眼中满是恐惧,能随意碾碎翰林文宝的存在,绝不是他这个小小的举人能够抗衡的,怕是随意的一指,便可将其轻松碾死。
“恶魔,妖怪!那日我在路边草丛里究竟带回来一个什么妖孽啊!”陈惊风呼号着,心痛得泪流满面。
“该死?”白袍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童真,如同生气的孩童威胁着同伴,他挥了挥粉嫩的小拳头,冲着举人陈惊风扬了扬,奶声奶气地道,“说我该死的,都进了我肚子了,呵呵——”
小姑娘的笑声未落,陈惊风只觉眼前白光一闪,脖颈间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传来,他发觉自己的身子突然轻盈了起来,自己并未动用疾速飞掠的举人儒术,却轻盈地飞了起来。
没了头颅的身躯!
他突然发现了一具没有头颅的身躯,那身躯瘦弱如骷髅,竟是如此的熟悉。
那,那不是我的身躯么,这,我这是。
这已经是陈惊风最后的意识了,他眼前突然一黑,意识彻底地没入黑暗之中,昏昏沉沉地,他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被人提在了手中。
不知往返了多少个来回,饶是赵弥远已是淬体小成、体力和精力都充沛无比。但是这种在随时生命危险的战场上救人,是一种历练,更是一种生与死的考验。其考验的不仅仅是修为,更是心性。
没见过血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没在战场上杀过妖蛮的儒生不是好儒生。
在来来回回的救人过程当中,赵弥远的心性修为缓缓地提升着,原本的心性修为如同一堆浮土,此时正不断地被巨石夯砸着,越来越紧密,越来越硬实,越来越坚韧。
就在赵弥远心性修为缓缓成长之时,最为考验他的心性的一幕,突如其来地出现他的眼前。
一袭紧身的白袍,扎着两只可爱的羊角辫,红扑扑的婴儿肥面庞,月牙儿般弯弯的眉毛。面前陡然出现的小姑娘,让赵弥远心头本能地猛地一个激灵。
方才这白袍小姑娘傲视全场的威风、对两个妖将的颐气指使,一把捏碎翰林文宝——紫玉狼毫笔,这一切,赵弥远自是看在了眼里,也记在了心里。
大妖!
眼前这看似天真烂漫、童心纯真的小姑娘,绝对是修为高深的大妖!
此时的赵弥远,心头暗暗恨自己眼拙,那日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还在文斗台上与这不知修为深浅的大妖斗了一场。呵呵,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更让赵弥远心惊的是,小姑娘手里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虽是血迹斑斑,但那瘦骨嶙峋的面颊,还是让赵弥远一眼就认了出来。这颗人头属于县学司律、白无常举人陈惊风。
举人!
陈惊风可是人族的举人,历经童生试、秀才试、举人试,修为离着进士只差一步之遥的举人陈惊风,居然死得如此无声无息,被小姑娘提着羊头一般,就这么把举人的大好头颅提在手中。
此时的赵弥远,已是忘记了恐惧,忘记了人对妖、对大妖本能的绝望的恐惧。
他默默地瞧着面前的不速之客,瞧着看来天真烂漫、实则心狠手辣的小姑娘,竟是挤出了一丝冷笑。
“举人都被你杀了,我这个儒童,还需劳您大驾!”赵弥远冷冷一笑,干裂的嘴唇微张着,露出了两颗雪白的兔牙。
怕!
大妖当前,怕又有何用。
依着这一人一妖天差地别的修为,赵弥远觉得逃跑都是绝对的奢望。既然如此,怕有何用。即使是死,也要死得有风度些。
赵弥远摘下了腰间系着的酒葫芦,高高举起,张嘴抿了两口农家烈酒,随后吐气开声,便是视死如归、却又无比惬意地长长一个“啊——”字吐出。
“呵呵,大哥哥!饮酒壮胆么?呵呵”白袍小姑娘笑了,笑得两只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笑嘻嘻地道,“大哥哥,我知道你怕,莫要装了。若是不怕,那才是怪事!”
“怕……哼!莫挡我的路,我还要去救人!”
赵弥远冷笑了数声,大不了是个死字,已经生死置之度外的他,竟是分外硬气,让小姑娘眼眸中闪过一丝并未掩饰的惊愕。
“你送了我一个绝对!我说过饶你一命,我说话算数!”小姑娘依旧笑眯眯的,笑得纯真而可爱。
若不是身处在这血肉横飞的战场,若不是她手里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若不是方才瞧过她的威风与凶残,谁都会把她当成一个邻家的小妹妹、可爱蠢萌、只想揽入怀中好好爱抚的小妹妹。
“命不是靠妖来饶的,是要自己争的!我的命,掌握在我自己手中!让开!”
赵弥远冷声道,虽然声音不高,但字字掷地有声、铿锵作响。
莫说妖类之言不可信,小姑娘即使真地饶了他一命,靠着妖类的怜悯而逃命,赵弥远更是不屑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