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里正听见楚氏的声音,愣了一下。身边的木山拍了他一下,他才意识到叫的是自己。扭过去,看向楚氏,眼睛里带着不赞同,以为楚氏对刚才的调解不满。
却见刚刚柔柔弱弱的楚氏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坚定地看着他。
这般,他也不能走了,问:“楚丫头,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解决,非让我这个外人见证”语气带着不满和斥责。齐氏也奇怪的看着楚氏,不明白她都让步至此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楚氏看着楚语,坚定又有些柔软和祈求,说“我想分家别居,请您见证一下。”不顾众人奇怪和齐氏想要吃人的神色,继续说:“这是早就商议好的,一直以来忙,没来得及让人见证。又想着婆母身体不好,便没有分开。如今我与婆母矛盾渐显,总怕把她气坏了。难以和远游的相公交代,不如就此分开生活,也好减少冲突。”
哪怕楚氏话说的再漂亮,语气再柔弱,齐氏都知道她想抛下乔家,过好日子。
她知道现在能制约楚氏的只有杨里正,装出一副孤家寡人的样子,对着杨里正说:“儿孙不孝呀,儿子一个个的非要出去。如今媳妇也嫌弃我老了,没用了。分家这么大的事,她都敢编,日后......”
杨里正神色不好的看向楚氏,对于老一辈人来说深怕步了齐氏的后尘,晚景凄凉。语气有些冲,说“楚氏,你婆母说没这么回事。”像是自安慰自又像是训斥楚氏,“年轻人要务实,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怎么就不知道珍惜。”说完还看向木山,像是告诉他“他看错了人。”
楚氏等杨里正把话说完,恭敬的说,“家有一老是谁都羡慕的事,可是因为我的过错让老人受到伤害。那我岂非万死难辞其咎。至于分家之事,是乔家求娶前就定下的,在官府备过案。想是婆母年龄大,忘了。不如我帮婆母回忆一下。”看向杨里正,恭谨的说“您看如何?”
村里人一向恐惧官府,对官家敬而远之。哪怕杨里正是个里正也不例外。
他皱皱眉,神色换了又换,无奈的说,“好。”
楚语看着这神发展,惊得合不拢嘴,又担心母亲与齐氏谈不拢,两相纠结都快成了苦瓜脸。
楚氏走向齐氏,屈膝耳语道:“母亲,可还记得我母亲荣安大长公主在求娶当日说的什么吗?”
齐氏怎么会没见过,荣安公主早年因美貌嫁入楚家,又因弟弟登上帝位得奉长公主。荣安长公主从来没吃过苦,因为战乱还曾上战场杀敌,气势摄人的很。当日求娶时,确实说过日后别府居住,荣安公主还立了个条子说是要去官府备案。
想到这,齐氏震惊的看向楚氏,脸上的急怒恨不得掐死她。楚氏不在意得看一眼,又收回眼眸,对杨里正说“婆母,应是想起来了。”
杨里正神色淡淡,看向齐氏,只见她两只手紧紧撕扯着手绢,极勉强地点头应是,一句话都不想说,就知道此事应有隐情。可他又不是青天大老爷,不管什么隐情不隐情的。不耐烦的说,“既如此,你们想怎么分?”
乔一媳妇和小齐氏一听要分财产,那可不行。一个想的“家里的财产有儿子一份”,一个想的“本身就吃的不好,再分走些财产,日后怕是要喝清水了。”
齐氏一向在意财产,也顾不得颜面,脱口就是:“既然是婚前就说好的,自然没有什么可分的。她们屋子里有些啥,拿走就是。”看着楚氏没有反对,再接再厉道“至于赡养问题,一年给我二两银子,一月一斤白面一斤大米。”
楚氏还没说话,杨里正就被气笑了,村里人都在土里刨食,一年到头也挣不上一贯钱。其实倒好一张口就要二两银子,那可是足足四贯钱,更遑论还要白面和大米,那可都是细粮。
楚氏看着齐氏,也不说“不”,开口道“母亲说得对,相公不在身边,我也是该尽孝。”木山和杨里正都不可思议的看着楚氏,以为她不知道行情,想要开口提醒。却见齐氏急得站起来,满脸不开心,一根手指指着楚氏,一颤一颤的。
他们还在想楚氏不是同意了,怎么还不满意。等思绪回神,才意识到楚氏后面的话“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养育儿女已实属艰难,再掏出这笔费用怕是大家都要喝西北风。”齐氏以为楚氏要服软,还不待做出反应,就听见“儿媳思来想去,怕是只有这个办法。如何也不能委屈了母亲,不是。之南之北,年龄也不小,按理早该担起养家大任。只是母亲怜惜,让他们读书识字,可这些年也没见读出个结果。儿媳力微,分家后也无力供养,还是就此退学去做工,也好给您挣个养老钱。”
杨里正傻眼了,哪有自家孩子前程做赌注的。就算齐氏喜欢孙子,会做出妥协。那也毁了自家孩子的前程,更不要说齐氏还不止这个一个孙子。
楚语也有些奇怪,她知道母亲对待之北哥两态度怪异,却从来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来这之前母亲的态度还很亲昵,好像是来这之后态度才发生变化。应是刚来的那天晚上,她好像听见什么声音,因为太困就睡着。夜里隐隐约约还有楚氏的哭声,第二天楚氏待哥两就很冷淡。随着齐氏的教养,不用母亲做什么,哥俩就自动疏远她和母亲。
齐氏看着楚氏,眼睛里像渗透了毒药,带着戾气,像是要生吞活剥了楚氏。内心也在怀疑楚氏是不是知道什么,虎毒尚且不食子,楚氏怎的比虎还毒。
两个当事人更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要让他们辍学的母亲,然后满怀希望的看向齐氏。一直以来,他们内心就更倾向于齐氏,如今自是毫不避讳。
齐氏气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楚氏,他们可是你亲子。你忍心坏了他们的前程?你忍心吗?”楚氏看向看着她像见到什么脏东西的儿子,看着齐氏却满怀孺慕和感激的之南之北。无比确认的说“母亲,我也不忍心。可您这般,我能亏待了您,不成。只能让小辈受点苦。”
齐氏不知道楚氏到底知道什么,为什么这样对待她的孙子。要知道过去楚氏为了这两孩子,连先皇都敢顶撞,可她不能赌。退让一步:“我人老,有些糊涂。至于赡养费你看着出吧,之南之北是好苗子,得读书。”
楚氏不开心了,看着给,那到底给多少。给的少,村里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给的多,她去哪弄银子。楚语突然走到楚氏身边,拉一拉楚氏的衣服。抬着头无声的说“嫁妆。”
“嫁妆”楚氏重复一遍,猛然想起,当日搬到这儿时,齐氏拿走了众人的嫁妆。虽然好奇女儿是怎么知道,但现在也不是探讨这个的时机。看向杨里正,状似无知的问:“里正,女子嫁妆一般该如何处理?”杨里正有些奇怪,齐氏却明白了。杨里正还没回答,齐氏就说:“你一个女人带三个孩子也不容易,我还能干得动。闲来无事来看看我这老婆子就好,让我想想天伦之乐。至于其他也没什么了。”
说完就看向杨里正,“里正,就这样吧。既然已经在官府备过案,也就请您做个见证,不必麻烦要什么文书了。今天就麻烦你。”人就转身走了,好像她还是那个位高权重的乔老夫人。
里正臭着脸,甩袖要走。楚氏给木山一个眼色,木山忙跟上去劝解。还不忘帮楚氏落实分家文书的事。
事情到这个地步楚语和楚氏自然高兴了,可接踵而来的就是房子问题。她们相当于净身出户,房、地、银子都没有。之南之北两人更是黑着一张脸,发愁日后。谁也没有想到,包括楚语。楚氏当年藏下的东西不是银子,而是金子和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