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美术馆,是一个私人美术馆,坐落在城市东南角,真想不到一个生物学家会跟美术馆扯上什么关系,这和我们之前的查找思路大相径庭。
不过也是,如果按我们那种想法,这一年来媒体对她也不可能进行不了后续报道。
“周一”这个时间很奇怪,因为大多数博物馆、美术馆都会选择在这个时间闭馆,这是工作日的第一天,不会有什么人来参观的。
公权力的效率真高啊……
如此多的困惑让我对“宋聆”这个人又产生了更多的好奇和……
畏惧吧……
但去还是要去的,于是毫不犹豫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那家伙。
说是下午,我跟他约了两点。
“你怎么找到她的?”
面前就是“印象美术馆”,高大但不笨重的建筑,做旧的白色外表很显典雅、庄重,并且应该耐脏,我猜。
“嗯…拜托了一个朋友…”我撒起慌来真是不用打草稿。
“你还有这种朋友啊…”他的尾音拖的很长,拖到最后带有一点儿沙哑。
“……”
“先去看看能不能进吧。”
我没法解释了,只能先他一步到大门的门房,敲了敲满是雨水的玻璃。
窗口打开了一些。
“您好,今天能进去吗?”
保安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在我身后站着的他。
“两个人啊?”
“嗯…是。”这什么问题啊?
“登记一下名字。”
签完名字后,保安拿起本子又看了一眼,跟上小学时老师检查错字一样。
认真的?
“嗯,进去吧。”他按了按手里的遥控器,小门打开了。
心情顿时又紧张了起来了……
“放松。”
他抬起步走在了我的前面,我赶紧跟上。
美术馆的大门没有锁,他伸手推开。
收起伞,抖了抖伞上的水珠,侧身进。
里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今天到底闭不闭馆?
放眼望去,开阔的展览厅两侧全是画作,中间摆满了雕像,高大的半圆形吊顶上坠着精致的吊灯,抬头仔细看,吊顶壁布满了壁画。
离我们最近的是一尊圣母抱着耶稣的雕像,这是米开朗琪罗的《哀悼耶稣》!以前读《名人传》时里面介绍过这尊雕像,是米开朗琪罗的早期作品,被看作早期人文主义精神的代表作之一。
圣母被雕刻得恬静典雅,她的痛苦表现得沉默而深沉。
不由自主地,我们开始一步一步向这些艺术品前走去。
雕塑左边的墙上,也是一幅关于圣母的画,看起来有点儿眼熟,但想不起来了。
“这是拉斐尔的《西斯廷圣母》。”他也在看这幅画,平淡地给我解释着。
我转而看下一幅,在它旁边的竟然是那副有名的“微笑”!达芬奇的《蒙娜丽莎》!
那对面呢?
转过身,是那个“解剖课”的画!
“这是什么?”我拉了拉他的衣角。
“伦勃朗的《杜普教授的解剖学课》……”他半转着身子,眉头微皱,“它不应该在海牙毛里茨海斯美术馆吗……”
迅速又扫视一眼展厅,我这样的“画盲”都认识其中起码一半的美术品,更不要说他了!
“这些都是名画……”
“都是名画的复刻品。”他纠正道,眼睛微眯,一件一件地打量着。
“为什么弄这些?”
话音刚落,钢琴声响起,这一刻突然来临,打断了我们的思绪。
琴声没有规律,刚开始像音阶一样串行,和弦不协和。
刚产生的疑惑只能先放在一边了,这才是我们真正的来意,我不断向展厅尽头瞭望,寻找着琴声的来源。
“在前面。”
挪开步子,小心翼翼地前行。
偌大、空旷的展览厅里,潮湿的鞋底踩在瓷砖上,发出特殊的脚步声,伴着钢琴声,一切都清清楚楚地进入我的耳朵。
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悬挂在展厅尽头的《最后的晚餐》变得越来越大。画面中的人物或惊恐、或愤怒、或怀疑、或慌乱,他们的神情也越来越清晰、惟妙惟肖。在每一步里,我都感觉自己成为画里的不同的人,直到最后成为了画里每一个人。
“这边。”
他走向右边,叫醒了沉浸在面前的复刻品中的我。
一曲已经弹完,从强烈、不规律的风格判断,我基本已经确定了这是印象派音乐。
琴声在短暂的停歇后再次响起,这次声音也更明显,我们已经很接近了。前几个音落下,这是德彪西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展厅右边是一个长廊,一切要就在眼前了,心情兴奋而紧张,步子却更小了。
这条不长的路终结在长廊左侧倒数第一个房间。
门没有关,黑色的三角钢琴遮掩住了后面弹琴的人大半个身子,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半张脸,线条是柔和的。
我们就这样站在琴房的门口,不再向前一步。
别的钢琴音乐旋律流畅、有标准的套子,像波浪一般袭来;而德彪西的音乐却像这架钢琴后窗外的雨一般,滴到这里一点,再滴到那里一些,是天空的冥想。
他的音乐代表着人性与生命,克制而冷静,不沉浸于情绪的波浪中,消失在它诞生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