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新春，难得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吃个饭，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大家起筷吧。”
为了能让大家动筷，外公夹了自己面前的菜到碗里，外婆也是一样。
看到能吃饭了，我表弟立即用把手鸡腿拿到自己嘴边啃了起来。在我看来的无理举动，大家却都默不作声。
我在外公外婆夹菜后回了一句“大家吃饭。”也动筷子了。把菜放进嘴里的那一刻让我觉得自己像是重生了一样。或许是真的太饿了，感觉每样菜式都非常好吃。
新年吃饭时免不了边吃边聊，小舅舅说起自己上次去云南的经历，上了玉龙雪山，吃了鲜美的野蘑菇，这一话题让原本还有限拘谨的氛围轻松了一些，我表弟还用他油腻腻的手抓着小舅舅的衣袖让他讲讲他有没有在雪山上见到那会在雪地奔跑的雪人，我看到小舅舅皱了下眉，但还是跟我表弟说没在那里看见那传说中的雪人。
我姨则抱怨自己要看店，都没有机会出去旅游到处看看。外公则一边吃着外婆给他夹的菜，偶尔会训斥几句小舅舅，说他总往外跑，而外婆除了给外公夹菜，还时不时地给我表弟夹他够不到的菜。
我的父母也会在他们的谈话当中插几句话。
我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话题中，因为这时他们说的话都及不上我面前的菜肴。
忽然不知为什么话题从旅游转到了我跟表弟的学业上，因为我表弟刚上初一，期末考成绩虽然不理想，但是被我姨用还在适应期这种话给搪塞过去了。既然我表弟被放过学业问题，他们的话题中心就转到我这个还有一年多就高考的人身上。
其实无论在什么场合我都很少处于话题中心，但是高考确实我正在面临的问题。我姨就这个问题，问了我期末考的成绩，听了之后也就只是说了句“还不错”这样的话。
在我看来，她是没法抓到我成绩上的痛脚，就转而问我将来想要报考的大学。
这个答案我都还没说出口，我妈就替我回答了。
“她到时候报华东师范大学。”
“哟，师范学院啊，将来打算当老师？这个好，女孩子当老师有气质，而且福利又好工资又高假期还多。”
“妈，她那样哪有什么气质啊。”
“你闭嘴，吃你的饭。哈哈，子萱你别怪你表弟啊，他还小，气质不气质的他哪懂，你别怪他哈。”
我没有出声，我继续静静地吃着菜。同时我在纠结要不要在这个时候提出想要读艺术学院的期望，还有想当设计师的心。
“我怎么就不懂了？气质就像是志玲姐姐那样的，不然我爸怎么那么喜欢她。”
听到我表弟这么说，我姨撇了一眼姨夫，姨夫像是收到信号一般，抽了我表弟肩膀一下，声音还挺响。
“爸！你干嘛打我！”
“让你好好吃饭你不吃，还乱讲话，你还想不想挨抽，不想的话就给我闭嘴吃饭，不然我把你吊起来打。”
姨夫会不会真的把我表弟吊起来抽，我不知道，但是我表弟听到他的话就瞬间蔫了，继续吃他面前的肉。其实我还挺想看看他被吊起来打的画面。
当我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被打乱节奏而被揭过去时，话题中心又回到我身上。
“子萱啊，你别理那臭小子，等回去姨帮你抽他。”
我轻轻摇摇头。
“我没放心上，姨。”
“没放心上好，姨就知道子萱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话说回来，那个当老师学科也分很多啊，你打算报什么专业啊。”
我姨问我这就话的时候我觉得我的机会来了，既然学科老师那么多，如果我提说要报艺术教育专业，他们应该也能答应吧，我都没有反驳他们想要我报考华东师范大学的事情，既然如此专业就应该能让我自己选择了吧，而且我妈他们也没说话。
“我打算报，艺术教育方面的。”
我说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没说话，剩下的就只有我表弟咀嚼食物的声音。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不出声，是艺术教育有什么问题吗？
“墨子萱！你是不是还没放弃你那个什么想要读艺术设计的想法？啊？之前就跟你说过读艺术的没用！能有什么用？！啊？！读完出来能赚钱还是能让你填饱肚子？还说什么读艺术教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转着弯学艺术！况且你有那个做艺术的能力吗？！这是关乎你未来几十年的人生，读艺术管什么用！”
我爸的话，让我感觉很难受，他从不去了解他自己喜爱的东西以外的世界，和总是以自己的眼光去看所有事情，而且他也忘了，在我小的时候他夸过我画的画好看，说我有天赋。但是好像随着我长大他就变了，变得不再去关注我，变得只剩下工作应酬和他自己。
“不是艺术设计......”
“你说什么？！”
“我说，不是艺术设计是服装设计。”
“呵，还服装设计，就是做衣服的。现在全中国多少做服装的都不行了，服装什么设计，现在外面那么多服装厂倒闭，你以为你读完出去那么容易找到工作吗？！做车衣工人家都不招你！”
“可是这就是我的梦想，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啊！”
“你还给我顶嘴！”
“我没有顶嘴，我只是实话实说！”
“子萱你怎么这么跟你爸说话，快给你爸道歉。而且做服装哪有做老师稳定，你爸说得对，现在服装行业不景气，好多做服装的都失业了，你爸的话你要好好听，那什么服装设计之类的平时看看就行，别什么梦想不梦想的。”
我疑惑地看着我妈，我不明白，难道他们从来就没有过梦想吗？从来都没有为自己梦想奋斗过吗？为什么他们能说出梦想不重要的这种话。
我再看向外公和外婆，他们都是一脸漠然，照旧吃着饭菜，像是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一样。其实我以为就算外公不帮我说话，最起码外婆是会向着我的，但结果却让我失望。而小舅舅则一脸看戏的样子。
“就是啊，子萱，现在做服装的还没我们开超市的赚钱。衣服有得穿就行，哪有人还天天买衣服的。而且当老师多好，我可知道那可是属于公务员。”
“大姐，教师是事业编制，可不是公务员。”
“反正都差不多，总之就是工资高福利好又稳定，说出去也好听，总之就是比做服装好多了。”
在我姨说话的时候，姨夫没有插话，就是给我表弟又夹了些肉，而我表弟则一边嘴里嚼着肉，然后用嘲笑的眼神看我。
“将来我也想让你弟读师范大学当老师呢。”
“妈！我才不要做什么老师呢，当老师都讨人厌。我将来要当赛车手！”
“要你好好吃饭你听是不是，这是我跟你表姐在说话，要你多嘴了吗？还赛车手，那多危险你知不知道啊。还说老师讨厌，我看你才讨厌。”
对于我表弟来说，我姨的这几句责骂都是无关痛痒的，他继续心安理得的吃着肉。
“子萱啊，听姨一句劝，那什么服装设计是真的不靠谱，还有什么艺术教育，艺术教育哪有当语文老师历史老师这些好，女孩子就是该斯斯文文的，等到将来要嫁人的时候也好找婆家。”
我姨的话是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既否定了服装设计，又给女性打上必须斯文的标签，这都让我内心起了疙瘩。
再回头看我爸还带着怒意的表情，和我妈赞同我姨话语时的点头，都让我觉得受够了！平时没有给予我应有的关心和爱，但总是在我决定我人生的分岔路上帮我选择我想走的路。我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不想再听他们说的任何话，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让我从内心抗拒。
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可能见我忽然站起，一桌子的人都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我姨也停止了她絮絮叨叨的话。
“我有些不舒服，我先走了。”
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我拿起沙发上的背包，打开门离开。
在关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我爸的愤怒的咆哮，我急匆匆的离开，害怕他们会追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