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三声头响,姜子珉抬起头来一脸泪,额头上还沾着灰土道:“瑜哥!我错了!我该死!”
姜子瑜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消瘦了不少的姜子珉。摸了摸腰间已经只剩疤痕的刀口,道:“你我兄弟,我家唯二活人。我不怨你害我,若杀我能活你,我死也无妨。只怒你愚蠢,看不清局势。又恼你不懂忍辱负重,让你逃命,你回来是要我家死绝吗......”说着说着便自沉默了,恍若找到些老爹对自己说话的意思,再看姜子珉,有些长兄为父的感觉。
姜子珉见姜子瑜不说话,抹了抹泪说:“我自儿时与哥哥分隔多年,不想再相认便是如此境地,哥哥你有些像我父亲的样子了。今后瑜哥你便是姜家家主,我听你的话就是,只要你不要嫌弃我。”
姜子瑜闻言笑道:“你个蠢货,我俩是相依为命了,我嫌弃作甚,还不快起来。去请桃英进来,再去准备些东西,过不了几日咱们要去山南。”
姜子珉应“是”出去,李桃英还没喊来,白堂就进来了。
姜子瑜见了这家伙有些脑壳疼。白堂就是这间茅屋的主人,一个山野郎中。就郎中而言,姜子瑜觉着其是隐士高人,其医术之高,听李桃英说其没有内气,仅凭借银针破穴调脉便能导引自己的“太阳”内气,借自己内气疗伤的功效救了自己。
但作为曾经的病人,姜子瑜感激之余,却看见白堂就浑身不自在。也是听李桃英说,白堂治伤手段诡异,让姜子珉割了好几大碗血输进自己体内,施针时还对自己上下其手摸个不停。
姜子瑜认定,白堂就是个和“武痴”差不多的“医痴”。自己能活,不是白堂想要救命,而是姜子珉拿刀逼的。然后在施救中知道了自己双脉共通的特异,便对自己的“身子”产生了浓厚兴趣。醒过来这半月便验证了他的猜测,白堂时刻缠着他,不时以检查伤势为由“动手动脚”,要拜他为师是假,研究他的身子是真。
姜子瑜不想与白堂说话,白堂就这么倚着门框望着他,手里还捧一把瓜子磕着。
“你就这么抛下我走了?”白堂吐了口瓜子壳道。
姜子瑜翻眼道:“白大夫!你救我一命,此恩俞某铭记于心。你要杀人我也帮你杀人,你要金银我自赚来奉还。你这一副堂堂正正的好模样,能说句正经话么?”
白堂平静的道:“我就要你收我为徒,你这不......”
姜子瑜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你要学武功我可以教你,但这左右互通的本事与我是吃饭喝水,天生就会,我教不来!你就放过我罢......”
这时李桃英提剑进了屋,白堂伸手递给李桃英一把瓜子,李桃英微笑婉拒。白堂收手转身出门,走前还对李桃英嘟囔了句:“瞧你家师兄那小气样儿......”
姜子瑜忍住拔刀的冲动不去管他,朝李桃英摆出个笑脸。
李桃英来床边坐下,笑着道:“白大夫医术通神,脾气古怪些也正常。师兄当是康复了?”
姜子瑜点头道:“睡了一个月,修养了半月,身子已经能跳能跑了,只经脉......不可过度运功。这还需师弟帮忙,师弟意下如何了?”
李桃英低头沉默片刻,道:“你我师兄弟二人的缘分由此功法而起,此为阳缘。姜、李两家也由此功法而落,此为阴缘。如今师兄内气需要阴阳共和,我欲报仇雪恨,皆落在此功法上,此功又名为‘阴阳圆明真诀’,此缘或是天意。我愿送此功与师兄。”
姜子瑜有些奇怪这师弟的说法,不过听得武功到手,甚是高兴。
半月前,白堂告诉姜子瑜,其经脉受创是行气走火入魔所致,若继续练功,半年销命,运气动武,即刻必死。此伤本是无治,但姜子瑜双脉共通,还有一丝希望。
白堂猜测,姜子瑜的“太阳”内气是至阳的内气,需找一门至阴的功法修习。常人定然无法如此,但姜子瑜可左右各练一门,皆练出内气后,以“阴气”行“太阳行脉决”,“太阳”内气行“阴气”的路子,此法可阴阳共和,养复经脉。
当时听了,姜子瑜本已不抱希望,为了一部功法自己家破人亡,哪里再找第二部。却又是白堂告诉姜子瑜,李桃英修炼的功法或许可用。姜子瑜便找李桃英询问,方知“阴阳圆明真诀”上部是“太阳”,下部正好是“太阴”,李桃英“太阳行脉决”未练出内气来,家破后自练“太阴”反而成就内气。
原本想着,李家以此功法为资与姜家合镖,结果如今除此功法一无所有,李桃英或许不会再给,却不想......
姜子瑜正想着,又听到李桃英说:“师兄,依着缘分此功自当奉上。但即是结了阳缘,还须了却阴缘,方是‘阴阳圆明’。”
姜子瑜点头道:“师弟自提,我应了。”
李桃英抬头盯住姜子瑜眼睛,浓眉如刀立,目光似火烧,一字一句道:“引我入四方,算是姜、李合镖!助我灭双榕,为你、我雪恨!”说罢自怀里掏出一本薄册郑重放在床上。
姜子瑜看着李桃英的目光,不想半年前初见,还是一副温和书生模样的李桃英,如今剑不离手,满目仇火。
姜子瑜点头说了句“自是应当”,拿起那册子翻看,又找些闲话缓和气氛。
“师弟说话与之前有些不同,是又看了什么书?”
“前几日苦闷,去村里买酒遇到两个北上的和尚在村里化缘说法,我听了便想到了这些。”
姜子瑜有些惊讶道:“佛道闭门十余年了,怎地佛门又出来化缘了,是哪一山的和尚?”
李桃英想想道:“一大一小,那小和尚还很是灵气,说是方寸山和天龙寺的,要进京辩法去。”
“方寸与天龙是五岳佛门之二啊,看来江湖又有大事......”
夜幕四落,明月初上,刀映银华,轻舞对月。林中蝉鸣不休,院里“白光”无声。
白堂坐在屋顶无聊的望着姜子瑜舞刀,“咔吧”声里瓜子壳不断从屋顶落下。白堂身旁姜子珉也坐看着姜子瑜,学着姜子瑜的招式空手比划。
当明月挂直,夜凉袭来,姜子瑜受刀入鞘,闭眼沐浴月光,口中徐徐吐气,直吐了白堂一小把瓜子的时间方才回吸。
姜子瑜睁眼抬头,朝白堂微笑点头。白堂打个哈欠跳下来进屋睡觉去了。姜子珉跳到姜子瑜身旁道:“哥,成了?”
姜子瑜笑着点头,朝着屋内抱拳一礼,便与姜子珉下山去了。
“如今功法两成,双脉各行阴阳内气,‘太阳’修损补伤,‘太阴’固本培元,或许月余便能康复。确如白堂所料,此次走火入魔,那莫名内气冲破我奇经八脉,等痊愈后武功当更进一步!”
姜子瑜边走边说边笑,心里也是惊奇万分。“阴阳圆明真诀”的下半部是“太阴行脉决”的内气和“九月”招式,正好与上半部对应。姜子瑜对照习练,今日已生出“太阴”内气,也是部高明的功法。
但令姜子瑜惊喜万分的是,下部之外还有一部篇外篇,写的是“阴阳圆明”的三种心法与招式——“阴阳无极”、“正反圆融”和“日月同辉”。文字称:“气海存太极,阴阳开无极。”“正反圆阴阳,左右融无漏。”“日月天地辉,生死自在心。”分别是炼气、炼精、炼神的心法,已大大超出了姜子瑜对武学的认知。虽然尚看不太懂,但一看就是万分厉害的样子。
更巧的是,这功法常人习练不了,似乎与他量身定做一般。莫非正如李桃英所言,皆是天意?想到此处越发高兴,姜子瑜道:“你们之前打探的消息可实?”
姜子珉:“我和李兄去确认过了,这双榕不知道搞什么鬼,只在到处抓什么叛徒。你没醒的时候,还有双榕的人来这村里查过,当时我都怕死了,却不想见了我们话都不问一句就走了。”
姜子瑜点头笑道:“那明日便去山南!”
鸡鸣日出,达达的马蹄走出山下田间小村。
姜子瑜又挂起“白光”与镖牌,又是黑衣黑马,再次上路。姜子瑜回头看去,姜子珉一脸兴奋,李桃英一脸严肃,一匹空马走在最后,然后是住了一个月的村子,村子后面是睡了一个月的山。
“那白堂也算是神医一流,只是脸皮忒厚。不过咱们去山南,瑜哥你也算摆脱他了。”耳边传来姜子珉的说话声。
“要不要再去打个招呼,毕竟是救命恩人,而且行走江湖,认识这么个神医也是个好缘分。”这是李桃英的声音。
姜子瑜回过头,笑着说:“不必,我昨夜便......”
“不必!我昨夜便在这等着了!”一声传来,三人到处找看,不见人,然后姜子瑜身前麦田耸动,“嗤啦”声中钻出个白堂挡在姜子瑜马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哼哧!”乌喙冲他打了个大大的响鼻。
“我跟你们去山南。”
姜子瑜面无表情道:“这么巧?你去干嘛?”
白堂从怀里掏出一包小鱼干,边嚼边说:“跟你走镖呗。”
“你不会武功走什么镖?”
“镖师会被捅,会走火入魔。巧了,我都会治。”
“你为啥偏要跟着我们,自己去呀!”
“你还欠我诊金。当然,可以慢慢付。”
不等姜子瑜还要说话,白堂一脸平静的用下巴朝三人后面点了点道:“这马空着不就是给我的么,是不是天意?”
姜子瑜默然。李桃英见姜子瑜不再反对,笑着道:“这就是给白兄准备好了的。但走江湖总得有点准备吧。”说着拍了拍手中的长剑和马上的包袱。
白堂又钻进田里一阵翻找,然后翻找出一把“剑”。一手持剑,一手拿着包鱼干朝李桃英扬了扬以作回应。
姜子瑜白眼瞅了白堂手里的木片包铁,这显然是村口王师傅打耙犁的手艺。像是剑柄的木条上还歪七八扭的刻着两个字。
姜子瑜轻轻读出声:“天意......”
姜子珉的嘲笑声中,李桃英抱拳笑道:“请”。
马蹄声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