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除了虚空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位长须老者凭空出现在了这一片漆黑之中,看这毫无一丝光亮的一片,不由得摇了摇头,用手中的打神鞭住拄住地面一指,而后又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画的那圈刚合完缝,便变成了一个发光的金色大球,不断升高跃升至半空中,整个空间得其照耀都变得亮堂了起来,刚才所创造出来的琉璃地面也熠熠生辉。
老者见这一片明亮又一望无际的满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依次用打神鞭点出了九尊似是黑曜石雕成的石椅,石椅极尽简洁,方方正正极具棱角,围着一个同样材质的光滑圆柱石桌成了一圈。
之后,老者又是一挥打神鞭,一团红色线条从鞭中变出而出,勾勒在半空之中,扭转间竟成了一张舆图,奇妙之处在于,无论从那个方向看那舆图都总是处在正面,上面似是详尽描绘了一个遍布着山川大河、关隘城池的世界,在一些城池旁还缀一行小字,自上向下分别写的有:
和宁城——元;上京府——辽;黄龙府——金;盛京城——清;龙城——十六国慕容燕;蓟城——战国燕;平城——北朝拓跋魏;渤海城——北朝北齐;统万城——十六国胡夏;太原——唐;襄国城——十六国后赵;邯郸——战国赵;邺城——十六国冉魏;晋城——五代后唐;平阳城——十六国汉赵;临淄——战国齐;汴梁——宋;梁郡城——五代后梁;兖州城——三国魏;大梁——战国魏;许州城——五代后周;洛阳——晋;新郑——战国韩;长安——北朝北周;雍城——秦;陇西城——姚秦;南郑——西汉;南阳——东汉;寿阳——十六国前秦;江都——隋;应天——明;庐江——十国杨吴;姑苏——春秋吴;会稽——战国越;江汉城——南朝萧齐;襄阳——南朝萧梁;豫章城——南朝刘宋;郢都——战国楚;永安——三国蜀汉;长沙——三国吴;阆中——十国前蜀;成都——十六国成汉;渝州城——十国后蜀;衡州城——十国马楚;福州城——十国南唐;广州城——南朝陈。
在一切都完工之后,那老者便随意找了个位坐了下来,而后不停把玩着无尽碧空中云彩的形状。
直到一阵光影闪动,又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空间内,是个书生装扮的年轻人。年轻人见了长须老者后,微微施了一礼,道:
“久闻太公望通奇门仙术,今日一见,果然令后生无比佩服。”
姜子牙大笑一声,摸着自己的胡须说:
“欺人诈己的小伎俩而已,何足称道。子房,别来无恙。来,随意找个位置坐吧。”
张良刚刚坐定,空间之中便又是一阵闪烁,这次同时出现了两个人:中年人留短髯,戴银质小冠,一副策士模样。另一人则身覆淡蓝布衫,颇为秀气的脸上留了撇八字胡,头发只是用逍遥巾挽着,看装饰,倒像是彻彻底底的一个读书人。
几人互道礼数,众人称那策士为青田先生,而那读书人则被称为阳明先生。
这边还未寒暄完,空间中又开始闪烁起来,率先伸出来的是一柄折扇,而后一位身着皮裘,商贾巨富装扮的人扭现出来。
青田先生刘伯温见范蠡浑身金银饰品,珠宝玩件,好是一番豪奢,当即便挤兑了一句说:
“陶朱公好不快活啊。大事功成,便携美人西子,架一叶轻舟,泛海而去,好一段史说佳话,又得尽人间纸醉,可真让人羡红了眼。”
范蠡大笑一声,知道这刘伯温是在揶揄自己,但也却是怪今日出门时施夷光替自己打扮的装束过于张扬,当即娓声回道:
“如我等机谋之徒,平生最大愿事,无非便是大业成后,寻一荒无人迹,悠然余生,似我这般依旧人间流连者,莫不是落了下乘。”
一旁的王守仁听得范蠡此番言语,不由笑了笑,道:
“谓之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如此说来,相较之我们,还是你陶朱公深得隐居之心。”
“那若问大隐于朝,又该推何人?”
范蠡话音刚落,只见空间中又开始扭曲出来,这次出现的人持一羽扇,麻衣布服上印五行八卦图案,似是一修道之人。
“大隐于朝之人,来矣。”
李泌刚落脚,便见张良如此之说,不由反驳道:
“子房可休煞我也,像我这般汲汲世俗之辈,又岂能算是大隐于朝之人。再者若论隐士,太公望至隐于国,谁人能及,诸君何必在这里取笑我呢。”
众人听闻,不禁一阵大笑,姜子牙捻住胡须,抚着手说:
“若论口舌之利,卿等尽皆输于李长源矣。”
正当这时,又是两人在一阵闪烁中接踵而至。先至一人着一米色长袍,隐约之间可以看到袍内的青鳞皮甲。另一位则是一面相清俊的年轻人。众人见了,行礼道:
“原来是孙武子,幸会。”
但对那年轻人却从未谋面,不由得沉默住。
那年轻人尴尬一笑,赶忙说:
“在下孙膑,家师不便与人相见,特派我来此。”
说罢,便与诸人行礼,见那孙武时,不由得多拜了一下:
“不肖子孙未能尽继祖先绝学,望先祖怪罪。”
孙武扶了孙膑,拍了拍他的肩,说:
“这里次序颠倒,时空紊乱,何须讲究如此多的纲伦礼节。再者我氏出了汝等之才,你之不肖,岂不远胜了旁人之肖。”
姜子牙本想寒暄一句,便问孙膑道:“令师无恙?”但又暗想在这世界里孙膑这本是残疾的双腿都能愈全,又哪里会有恙?怕是会以为我是在问责于他。
果不其然,孙膑忙对姜子牙抱了一礼,歉意说道:
“家师近来无恙,但惯于幽谷深居,不与人会,望诸位海涵。”
“无妨无妨,令师本非出世之人,能应了渭水一渔叟的召唤,差人来此,我已经很是感激了。”姜子牙继而转头向众人说道,“此地不在天地之内,五行之中,待事毕后,定会将大家按原先时辰,原先时刻返回,不会令旁人生疑的。”
诸人听得,各自称善,只是这不在天地内,五行中的地界究竟在哪里,众人又是如何跨越千里来自聚会,想必只有姜太公知此缘故了,不由得又对这位先周时代半身史诗半身神话的人愈加生敬了。
王阳明见那舆图,忍不住端倪良久,兀自感慨一声:
“我泱泱华夏竟出了如此多的裂土王侯,怕又是一片纷争了。”
李泌挥了挥羽扇,继他说:
“天数汤汤,纵自有运作之理,但在座贤能,又有哪一位没有逆转乾坤之力,主苍茫沉浮之能呢?只是平地生这数千年风云一时具现的怪诞,才令人起疑啊。”
刘基听罢,点了点头:
“我听那梦中一人妄称神明,欺我说若是能再佐我家陛下一统天下,便可助我实现任何愿望。”
“那你定然是急忙扯其裤脚哭天叫地点头应允咯?”范蠡见机,也挤兑了刘基一下。
刘基便顺水推舟道:
“那是自然,待我功成,必将告知那神明,要使那范蠡之徒身死魂灭方可。”
众人见这两位绝智之人也有斗嘴的雅致,不由得都笑了笑,张良见了,怕再斗下去会有人下不台面,便慌忙出来原场道:
“我等本已身死灵灭,又皆超然之士,既然生前诸事已定,那想必对于世俗之事都已经无欲无求了才对。”
“但是今日不知何故,天下群雄死而复生。又有旁人撺掇相争,居心难测啊。”
王阳明听得孙武这番发言,忍不住说:
“天翻地覆,时光荡然。我们的灵魂是否仍是我们的灵魂,这副躯体是否仍是我们的躯体。死生之道,存灭之因,怎知其所以然耶。”
众人思量了一会,不由得觉得一阵恐惧,既然将自己重新召唤在这片大地的人具有开天辟地,再生肉体的本领,那么他们为什么就不能直接更进一步,或许记忆也好,灵魂也罢,都是被那人硬生生创造出来的呢?
“死生之道,存灭之因,”孙武听了王阳明的一阵解释,不由得开始兀自怀疑,“原来竟是这番道理。”
不止孙武与王阳明如此作想,其余众人听得这一席话,也不由得思忖:对自己存在的怀疑,也正是我们聚在此地的原因吧。若我们几个聚在一起都无法解开这个世界的谜团的话,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怕再也不会有人能想清楚了。
诸人说话之间,空中又是一道光芒闪过,便亦是一人出现在这个空间里了。
那人全身都裹在白色布袍里,头上戴着宽大的兜帽,更令人惊讶的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无法看到帽沿下的面庞,只有一团漆黑的糊影。
众人见到后,赶忙起身,抱躬施礼道:
“圣人。”
“都坐吧。”
那声音嘶哑浑浊,浑不似人间音色,不知是否有意而为。
这似是首领的一人示意大家就座后,自己也坐在了姜子牙的一旁,见众人都已坐定,瞧了一眼半空中悬浮着的舆图,而后说:
“既然大家都已经来到了,那我们便开始吧。”